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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天便是元旦, 說好他去蘇州的，可她今天突然趕來北京，祝逸辰猜測, 應該是跟聖誕節的不歡而散有關了。

這幾天給她發消息, 都沒怎麽回, 打電話過去，雖然接了, 聲音也是恹恹的。

他也在自省, 或許自己堅持某種原則或者說觀念, 太過自以為是。戀愛畢竟是兩個人的事, 他不能單方面地決定相處方式，哪怕自認是對的, 也應該開誠布公地與她闡述清楚，而不是不明不白地就将她一個人晾在那裏。

他想, 元旦見面的時候, 一定要好好抱抱她, 好好認個錯，解釋清楚。

可唯獨沒有想過，這件事會嚴重到，讓她想分手。

他懷疑自己幻聽, 下意識地挑眉。

“你說什麽？”

“我們分手吧。”

像是怕自己會後悔似的，賀翩翩揚聲一字一句地重複。

墨鏡後的眼睛有點酸澀，但堅持直視着他，仿佛這樣她可以讓自己更堅定一點。

祝逸辰凝眉鎖視着她，似乎在等她下一秒噗嗤一笑, 調皮地說一句“吓到了吧，我逗你玩兒呢”。

但她沒有。

她無比認真地說：“你之前轉賬給我的十萬, 我買了理財，還有半年才到期。你知道的，我前段時間消費有點多，現在手上也沒錢了。所以，錢等過段時間再還你，這個欠條你先拿着。”

從包裏掏出一張對折的A4紙，推到他面前，“還有你送我的禮物，還給你也不好處理，我就按官網價加在上面了……我沒寫過欠條，不知道寫得規不規範，但我不會賴賬的。”

祝逸辰沒接，也沒看那張紙。

發現她是來真的，他的一顆心直直往下沉。聲音有些發緊，他問：“理由呢？”

賀翩翩眉心蹙起，咬着嘴角，很是糾結：“理由我不想說……”

他追問：“你變心了？”

“當然沒有。”

遭到質疑的賀翩翩有些煩躁，她摘下眼鏡，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我失眠了好幾天，才想得很清楚，我們不合适。”

“哪裏不合适？”

祝逸辰有些咄咄逼人。

他又傲又冷的樣子，吊兒郎當的樣子，笑意溫暖的樣子……賀翩翩都見過了。

可此時，他面沉如水，眼神深得仿佛拼命壓抑着什麽，這樣的他讓她覺得有些陌生。

她避開他的視線。

“我不想在大庭廣衆深入探讨私人話題……總之你別亂想，肯定不是我變心了。我難過到現在了，實在沒胃口，你吃吧，我先走了。”

她突然變鴕鳥，把墨鏡往鼻梁上一架，逃得飛快。

祝逸辰沒來得及抓住人，匆匆掃碼買單後再追出去，她已經打到車了，正準備上車。

他沖了過去，伸手握住即将關上的車門，賀翩翩一驚，怕夾到他的手，趕忙松手。

他順勢擠了進去，對司機說：“路過咖啡館請停一下。”

他們一個跑一個追，司機都看在眼裏，他不确定女孩子的想法，沒馬上啓動車子。

賀翩翩看向他：“去咖啡館幹嘛？”

祝逸辰很果斷地說：“翩翩，我們需要好好聊聊。”

他神情嚴肅，她想了想，那就私下單獨好好跟他說清楚，于是偏過頭對司機說：“師傅，還是去酒店吧。”

司機看着是小情侶吵架，放下心來。

到了酒店，她摘掉墨鏡，步入電梯時，卻在鏡子裏看見自己一臉菜色，神情頹然。

賀翩翩不由地難過，擡眸看了一眼祝逸辰。

長痛不如短痛。

她将墨鏡戴了回去，垂眸。

大概是最後一次這樣并肩而行了。

她始終沉默着。

祝逸辰也沒說話，唇線緊抿，臉色晦暗不明。

回到房間，賀翩翩停在玄關處。

她很珍視這段感情，是以就算分手，也要千裏迢迢趕來當面跟他說，好聚好散。原本也打算說完就回蘇州的，可在來的高鐵上，眼睛幾度泛酸，她想，還是定個酒店，分手以後能容納自己哭一下。

不過沒想到，最後會在這裏談分手。

這個酒店，以後她不會來了。

斂了胡亂的思緒，賀翩翩快刀斬亂麻開了口。

“祝逸辰，我雖然很喜歡很喜歡你，但也沒有喜歡到想當同妻。”

“什麽？”

祝逸辰一路都在想怎麽把她分手的理由問清楚，可她這一開口，他卻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賀翩翩摘了墨鏡，直視着他。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騙我的，可能你自己都沒發現，你更喜歡男生吧？”

“……”

祝逸辰緊繃到現在的神經驀然一松，有點啼笑皆非。

賀翩翩很認真嚴肅地說自己的感受。

“我們在一起半年有了吧，每次到酒店你都開兩間房……我抱你，你把我拉開，但你室友挂在你身上，我就沒見你反感他……半夜還要打電話關心人家有沒有早睡……”

她越說越郁悶，還有點委屈。

沒好意思說的是，在那個酒吧，人家上來搭讪，難道不是有磁場吸引嗎？

賀翩翩平生第一次心生悔意，後悔自己沒搞清楚狀況，就橫沖直撞地撩了他。

祝逸辰啞然失笑。

“你是因為這個，要跟我分手？”

“是。”

她挫敗地說，“我這幾天查了很多資料，性向是基因決定的，不是我努力就可以戰勝的。”

很少見到她這麽沮喪的樣子，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随後俯身湊到她耳邊：“我喜歡男生？那怎麽被你撩撥完，要對着你照片自渎？”

賀翩翩大概花了一分鐘時間去理解最後兩個字的含義，明白過來以後，她睜圓了眼睛，仿佛遭到暴擊一般。

四目相對，祝逸辰眸色深深，輕聲問：“吓到了？”

揉了揉她的腦袋，想起她剛剛什麽都沒吃，他轉移話題，“餓了吧，我點個外賣，粵菜好不好？”

說着就折身走去沙發上。

賀翩翩臉頰泛熱，原地愣怔兩秒後，走到他面前。

“祝逸辰，你，你……”

祝逸辰擡頭，看着她臉紅紅的，“你”了半天說不出下文，暗自好笑。

撩撥他的時候那麽厲害，碰上真刀真槍，怕了？

他将手機随手往沙發上一放，抓過她的手，把人拽進了懷裏。

賀翩翩一時不備，跌坐到他腿上。

祝逸辰說：“我很确定，我絕對不喜歡男生，除非你告訴我，你性別有誤。”

賀翩翩：“……”

他斂起玩笑口吻，認認真真地解釋：“開兩間房，是不想給你留下記錄，萬一哪天你真的不要我了呢？那天拉開你，是因為……”

頓了頓，才又繼續，“我沒剩什麽自控力了，怕真的出事。”

賀翩翩表情依然凝重。

他問：“翩翩，你還有別的想分手的理由嗎？”

他聲音放輕了許多，語氣裏也早沒了戲谑。

剛剛在出租車上，沉默的一路，他一直在反省。

他們是異地戀，每個月就周末能見，她每次有點狀況，都指望不上他，更別說日常陪吃飯陪自習了。她這樣的女孩，肯定有許多無微不至的追求者，兩相對比，時間久了，她會覺得異地戀辛苦也很正常。

但客觀事實他短期內沒辦法解決，只能檢讨自己，以後要溝通多交流，還要學會多向她表達。

他循循善誘，輕聲哄道：“我哪裏做得不好，你告訴我，好嗎？”

賀翩翩搖了搖頭：“沒有，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那怎麽還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祝逸辰伸手撫着她的額角：“還有什麽心事？跟我說說。”

賀翩翩嘴一扁：“祝逸辰，我真人跟照片比，差別很大很大嗎？”

祝逸辰：“……”

比起被其他貌美小妖精打敗，賀翩翩更不能接受的是，被自己的照片打敗。

畢竟她一向自诩不P圖不美顏的，難道她看到的照片和鏡子裏的自己，都是被大腦自動美化過的？

祝逸辰嘆了一口氣，被她神奇的腦回路打敗了。

他只好繼續哄道：“差別不大，還有，真人更靈動，更好看。”

“真的嗎？”她追問，“那我有死角嗎？有什麽需要調整的地方嗎？”

她前段時間剛說起過要去美容院做什麽項目，怕她亂來，祝逸辰将人往身前一箍，忙說：“哪裏都不用調整，賀翩翩，你每一個角度，都恰好長在我的審美點上，多一分過滿，少一分則不足。”

祝逸辰的目光緊鎖着她，一臉鄭重。

賀翩翩趴在他的胸口，聽着他的甜言蜜語，眼裏滿是情動。

過了一會兒，她的手逐漸不老實起來。

忽然，她下移的手被他抓住。

賀翩翩蹙起眉心，眼神裏添了幾分疑惑和不滿：“不是說我真人更好看嗎？”

祝逸辰微揚起頭，湊近她，沉聲說道：“但是為時尚早。”

聞言，她耷拉着嘴角，将下巴擱到他的胸口，低聲說：“不早了，祝逸辰，明年你就20歲了。”

“嗯？”

他沒跟上她的思路。

她輕戳他的心口，振振有詞。

“到時候，我就再也沒辦法體驗十九歲的小奶狗了……”

“……”

他一頭黑線，随後想到了什麽，揚唇輕笑。

“賀翩翩。”

“嗯……”她故意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好讓自己顯得十分低落。

祝逸辰揉了揉她的腦袋：“那我很榮幸，你沒有想要換個十九歲的小奶狗體驗一下。”

“……”

握住她的大臂，他将人扶起來，與自己平視。

“但是，我只給我老婆睡，所以，你考慮清楚了嗎，賀翩翩？”

四目相對，他逐漸收斂了笑意，黑眸裏只剩認真嚴肅。

賀翩翩一愣，不由自主地直起身，非常努力地消化他話裏的意思。

她撓撓額角，震驚不已。

“老，老婆？你，你這該不會是求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