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竹籃打水，枉費功

竹籃打水，枉費功

“他們沒有追來。”沈觀神情凝重，看向謝安，“會這麽輕易放過我們？”

謝安半靠着舟邊，将任蘭生環在懷裏，替他止了血後，望向已經離遠了的岸邊，眉頭緊鎖，“小心為上。”

任蘭生從他懷中撐坐起來，臉色還是一片煞白，見着謝安擔憂的目光，他搖了搖頭，“我沒事。”他為了證明自己，還站起來蹦了兩下。

謝安哭笑不得地把他按到椅子上，“別折騰自己。”

任蘭生對他把自己當成瓷娃娃看待深感無奈，他反手戳了戳謝安胳膊，“神器之間都有聯系，不如用山河社稷圖試試，看能不能感應到回生鈴。”

謝安點頭，後退幾步把山河社稷圖從納戒中取出來，靈氣覆于掌心，把它托舉到半空中。

山河社稷圖被靈氣圈起來，畫卷起起伏伏，突然将謝安的靈氣盡數彈開，靈氣落入海中，攪起了個巨大的漩渦。

飛舟開始劇烈晃動起來，慢慢被吸到漩渦邊緣，任蘭生雙手捏訣，“不行，飛舟被漩渦牢牢吸住了，升不起來！”

謝安眼神一凜，翻身一轉，雙臂自胸前劃過，掌心外翻，撐起結界将整個飛舟籠罩起來，衆人見狀同他一道把靈氣注入結界。

不消片刻，連舟帶人被澆入漩渦中不見了蹤影。

等他們消失後，廖清淮的身影突然懸在空中，盯着漩渦過後，逐漸平和的海面，深色晦暗不明，嘴裏嘟囔着，“就快了。”音落，嘴角勾起詭異的笑來。

一陣眩暈過後，幾人被海水沖到一個島上，身下的飛舟已經散成了幾塊兒木板。

“呸！”常駿月翻坐起來，突出灌進嘴裏的海水，順帶用靈氣烘幹全身，等擡頭看見眼前景象時，目瞪口呆，“這是什麽地方？”

洶湧的海水早已沒了蹤影，他們身處島嶼之上，四周除卻泛着金光的樹，還有零散的動物，它們似乎不怕人，只擡頭看了眼突然闖入的陌生人，又繼續做自己的事。

他們腦子正一頭霧水，一頭麋鹿從森林深處走近，仔細打量了謝安和任蘭生後，前腿匍匐在地，向任蘭生口吐人言道：“您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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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蘭生垂眸看着它，“你認得我。”

麋鹿低着頭，緩緩說道：“扶桑島是萬年前您親自辟出的一片淨土，您命我守好回生鈴，等待有緣人來取走，沒想到是您親自回來了。”

說着一枚鈴铛自它眉心浮出來，緩緩停在任蘭生面前。

孟右青眸中一喜，看向任蘭生，“公子，這就是您要找的回生鈴吧，是不是有了它，您體內的魔種就會剔除。”他越說越激動，“這樣一來，那些個宗門就不會為難您了！”

但，他看着自家公子和謝公子皆是一臉防備的樣子，他一愣，“公子？”

任蘭生越過回生鈴，目不轉睛盯着麋鹿，沒有應下它的話，而是問了句，“扶桑島守護着神器，是這麽容易就能讓我們進來的嗎？”

麋鹿前腿站直，聞言輕輕搖了搖頭，“旁人自然無法輕易找到這裏。”它又走近幾步，把頭拱到任蘭生掌心，“雖然您可能不記得了，但扶桑島與您的靈氣自成一脈，所以扶桑島會主動為您打開。”

說罷，它退回原位，鼻子拱了拱回生鈴。

任蘭生沉吟片刻，擡手即将碰到回生鈴時，被謝安攔住。

謝安空出來的手猛地拍了下妄玉，下巴一仰“你不是自小跟着玉闕，有這事兒嗎？”

一時間衆人視線齊齊落到妄玉身上，一向泰然處事的人眼神忽而亂瞟起來，下意識摸了摸鼻尖，“……那只是誇張說法。”

衆人：“……”

謝安哼笑一聲，轉頭看向回生鈴，目光最終落到麋鹿身上，眼中帶了淩厲，“你怎麽證明這是真的，一路上我們沒少遇到魔修的陷阱，誰知你是不是他們派來的。”

麋鹿耳朵動了動，眼神清澈又真摯地看着任蘭生，“神器認主，只需要您一滴血。”

任蘭生拍拍擋在身前的胳膊，“謝安，都走到這一步了，試試也無妨。”說着，他眉頭緊蹙，許久不曾疼過的筋脈此時比以往都要疼得厲害。

謝安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的異常，連忙扶住，低聲問道：“又疼了？”

他看看将半個身子重量都壓過來的任蘭生，又看看仍懸在面前的回生鈴，此刻已經容不得他再猶豫。

謝安一咬牙，用靈氣将回生鈴拽過來，慢慢低下身子，頭也不回地吩咐身後人，“過來扶住他。”

他與任蘭生面對面，盤腿而坐，回生鈴被他用靈氣推至兩人中間。

“唔！”

謝安猛地睜眼，見任蘭生面色痛苦，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想停手，不曾想他的靈力只是稍稍撤去一點，任蘭生青筋暴起，生生嘔出口血。

他正心中焦急，餘光看到慢慢往後退的麋鹿，呵斥道：“妄玉，抓住他！”

妄玉聞言二話不說化作原形，縱身一躍，把麋鹿一掌拍到在地上，彎又尖的爪子正對着麋鹿的脖頸，然而眨眼間，麋鹿化作一縷煙消散于天地間，島上的動物也紛紛消散，仿佛此處從來只是個小島，沒有生命。

謝安見狀眼神危險，終日打雁最後被雁啄了眼。

“公子。”扶着任蘭生的孟右青能感覺到，此時他後背衣裳已經被汗水沾濕，打倒手腕上的呼吸也在慢慢減弱，“謝公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公子呼吸變弱了！”

謝安飛身上前，撈過回生鈴後替代了孟右青的位置，他掌心覆在任蘭生後背，心下思索如何将這回生鈴撤掉。

“沒用的。”熟悉的聲音自空中響起。

自聲音落下，幾人腳下的小島也化成霧氣散去，逐漸露出這裏原本的面貌，刻着繁雜花紋的石柱聳立，最粗壯的石柱立于中間，根根鎖鏈垂在柱子兩邊，這哪裏是扶桑島，分明是一個祭壇。

轉念間，高臺站滿烏泱泱的人，各個居高臨下，仿佛自己是審判者。

謝安手中動作不敢停下，望着站在最前方的廖清淮，目眦欲裂，“是你下的套，這東西到底是什麽！”

“的的确确是回生鈴啊。”廖清淮一步步走下來，“只不過……”他笑了聲，沒再說下去。

這人走下高臺之時，沈觀幾人上前把謝安和任蘭生二人嚴嚴實實地擋在身後。

廖清淮停下腳步，回身看向高臺，“諸位宗主，還不把自家弟子帶回去，若壞了時辰，混沌結界的裂縫會越來越大。”似乎是為了印證他說的話，半邊天都染上了暗紅色。

下一瞬，除了妄玉和孟右青還守在兩人前方，其餘人皆無奈地與同門交手。

“你們二人簡直不分輕重！”戰天宗宗主見沖上去的弟子在最優秀的兩個弟子手下節節敗退，欣慰又惱火。

“師兄！”常駿月見沈觀被師尊一胳膊甩出去，連忙肘翻眼前的小弟子，以龐大的身軀在人群中橫沖直撞，最後将手中的寬劍一扔，正好接住沈觀。

沈觀咳了兩聲，從劍上滑落跌倒在地，借了常駿月的力才站起來，他神色沉痛，“師尊何時做事也不問緣由了。”

雷戰霆心中一梗，橫眉豎目，“我是把你們教的太單純，只顧重情義，沒了分辨是非的能力。”

沈觀沉默片刻，啞着聲音問道：“為何不能放過任公子。”

“他是魔種！”雷戰霆恨鐵不成鋼地指着兩人，“你們可知何為魔種，上一個魔種就是魔尊，若不是玉闕仙帝出手相助，何來今日的修真界。”

“可若任公子真的是玉闕仙帝轉世，若他死了，修真界就真的完了。”沈觀艱難擡起手，雙手抱拳行禮，“任公子并非大奸大惡之人。”

雷戰霆眉頭緊鎖，回身看向謝安與任蘭生的方向，心中打鼓，他這徒弟倒也說的沒錯。

廖清淮側目，一直聽着他們的談話，眼底偶有紅光閃過，他輕啧一聲，在衆人看不見的角度，臉上露出厭煩。

随即他調整好表情，把聲音擴到整個祭壇的範圍，“老朽以性命擔保，古書記載，神一旦隕落，便是灰飛煙滅，何來轉世一說，諸位不要被這虎妖的話迷了心智。”

說着他捋了捋胡須，“只要傾力将魔種獻祭，再輔之以神器，必将能修補好混沌結界。”

此刻，他的話猶如一根定海神針，穩定了宗門弟子的心。

被稱為虎妖的妄玉皮笑肉不笑，掰着手腕，一步一步走向廖清淮，“你這老匹夫，竟說我是妖，倒是許久不曾有人這樣侮辱我。”

見妄玉同他糾纏起來，謝安收回視線，一心一意地為任蘭生傳送靈氣，“蘭生，這回生鈴為何會沒用。”

任蘭生察覺到覆在他後背的手止不住在顫抖，他擡手伸向身後，摩挲間扶上謝安的臉頰，“別怕，我沒事的。”

謝安歪頭，離近了些，讓他碰着不那麽費勁，随即聲音極輕道：“胡說，沒事怎麽會發抖。”

“傻子……是你在抖。”任蘭生斷斷續續道。

謝安只覺他的聲音遠在天邊，聽不真切，所以低頭又湊近了些，“什麽？”

下一瞬，貼在他臉邊的手猛地垂落。

謝安視線随着他的動作落到那只手上，“蘭生？”

孟右青和正稍稍過來的任青臨猛地心髒一抽，皆不可置信地看着任蘭生。

一聲哀嚎猛然響徹雲霄，“公子——！”

謝安皺眉，空出來的手捂住任蘭生耳朵，不滿地看着孟右青，“做什麽這麽大聲，別吵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