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朋友

第049章 朋友

“……你是, 奚名嗎？”正當奚名手裏拿着兩個土豆對比着，思考哪個才是比較好的那個的時候，一個帶點驚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你好？”奚名挂着标準的微笑扭過頭, 以為是認出自己的冰迷。

雖然花滑是國內小衆的運動項目，但是奚名好歹已經是手握兩個青年組兩個金牌的花滑選手, 偶爾在路上也是會被冰迷認出來簽名合照。

只是，今天的人有些不同。

高高大大眼角有一道疤痕的少年, 興沖沖地對着他說話，“是我, 孫飛，你小學的同學。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你, 而且你現在超級厲害的啊。”

男生看起來就像是那些遇到奚名十分激動的冰迷, 在身上摸了幾下有些遺憾, “可惜我沒帶筆, 不過，我們可以合照嗎, 小學同學成了世界冠軍，超級厲害的哈哈。”

一邊說着，孫飛就要去攬奚名的肩膀。然而, 大多數時候對熱情的冰迷都十分溫和的奚名這次卻十分明顯地冷着臉。

躲過了孫飛的手之後，奚名語氣客氣疏離，“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方便。”

奚名的冷淡并沒有掩飾, 而孫飛茫然的表情在看到奚名身後不遠處的身影後變得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 嘟囔了一句不好意思，就離開了。

自從奚名休養閑下來就時常跑去找顧複, 被歐陽昊他們兩個發現後，他們放學後也吵着一起去顧複家裏。

這天周末，顧複幹脆以奚名馬上要恢複訓練為由，四個人跑到超市買菜準備一起吃一頓火鍋。顧複買完他清單上的東西，找到奚名，就看到他拿着兩個土豆在發呆。

“怎麽了，不開心？”顧複輕易就看出來了奚名情緒不高，只是有些奇怪，出門的時候最活躍的明明就是他。

“沒事，遇到了一個讨厭的人。”奚名搖搖頭沒有多說，舉着兩個土豆給顧複看，“你快給我看看，這兩個土豆買哪個？”

顧複看了奚名一眼，順着他的話指了指奚名的右手，“這個吧。”

*

Advertisement

“你遇到了小時候欺負顧複的人？”喬承宇筷子上的丸子因為驚訝掉進了碗裏，驚訝的視線在顧複和奚名之間轉來轉去。

“不是。”喬承宇壓低聲音，“我們顧複大哥，還有人能欺負得了他？”

“當然了。”

因為情緒不高被朋友們看出來，最後還是說出口的奚名對着喬承宇翻了個白眼，然後用回憶的語氣說，“在小學三年級以前，顧複比我要矮一點，白白淨淨的留着娃娃頭，可可愛了。”

“不過，大概也是因為太可愛了，所以很好欺負的樣子，所以被壞孩子欺負了。”

“啊。”喬承宇打量着顧複，實在是難以想象看起來冷淡刻薄的顧複小時候可愛的樣子。他可是知道的，顧複打起架來也十分心狠手黑，高一的時候還曾經教訓過學校裏的校霸。

“可愛什麽的，是你對顧複的濾鏡吧。”

“是真的，我記得顧複家裏有照片，我找出來給你看。”見喬承宇不相信，奚名站起來跑到顧複的房間，蹲下來在他的抽屜裏翻來翻去。

“讓我們看你小時候的照片，沒關系嗎？”歐陽昊淡定地吃着粉絲，看着一旁的顧複。

他和喬承宇是初中的時候逐漸和奚名顧複熟悉起來的，他們雖然大概知道兩個人各自的情況，但是兩個人以前一起的故事其實也很少知道。

畢竟十幾歲的少年人，也很少黏糊糊坐在一起聊過去的事情。他們中會做這種事的奚名，又是忙碌的運動員。

“無所謂，我只是不會刻意去講。如果他要告訴你們，我是無所謂。”

歐陽昊聽着顧複的回答，又看着顧複此時看向奚名的視線，牙酸地咋了咋舌。

青梅竹馬什麽的，還真是可怕。

歐陽昊想到他家裏那對也是青梅竹馬所以黏黏糊糊讓他無奈的夫妻，只能一個人吃個肉卷壓壓驚。

“找到了！”

當奚名舉着那張他和顧複站在小學門口的照片跑過來的時候，歐陽昊和喬承宇都好奇地湊過去看。

奚名就和他們想象的一樣，小時候就是一個軟乎乎的卷毛團子，倒是顧複……

奚名正因為找到了照片松口氣，因為他下意識說出口後才反應過來這張小學入學照片是曾經的他和顧複照的，不知道卷毛版自己有沒有，記憶不是那麽清楚。

注意到兩個人的沉默，奚名奇怪道，“你們怎麽了？”

“雖然顧複是妹妹頭沒錯，但是……”喬承宇手指向照片中那個劉海幾乎蓋住眼睛陰沉小學生，控訴，“這和可愛差太遠了吧。”

“有嗎？”奚名奇怪地反問。

看到奚名眼中真誠的疑惑，喬承宇和歐陽昊沉默了一下，然後看向顧複。

此時獨自安坐在自己座位上的顧複接受到兩個人的視線，“其實，你們的感覺是對的，那個時候的我很陰沉的，只有阿奚一個人覺得我可愛吧。”

顧複看了一眼奚名，眼中滑過笑意，繼續說，“而且，一直到我們小學二年級之前，其實我和阿奚都是單方面的朋友，就是他認為我們是朋友的那種。”

“诶？！”比喬承宇的驚訝更大聲地，是奚名的聲音。

然後，顧複就在三道灼灼目光中講了過去那個奚名不知道的顧複視角。

*

只要是對那個豪門顧家有些關注的，都知道現在顧家的小兒子，并不是現在顧家當家人顧庭的親兒子，而是他現任妻子和前夫的孩子。因為正好也姓顧，顧庭還在人前笑稱，這孩子本就該是他兒子，他們有緣。

顧庭和他現任妻子陳靜雲的愛情故事先不提，成為顧家二少的顧複，不少人都說他真是走了大運，一躍從普通家庭的小孩兒變成了豪門少爺，而且還是被正式接納的那種。

現在的顧複即使路過聽到這樣言論，也不過一笑而過。但是至少六歲剛被帶到顧家的顧複并不能忽視這些。

顧複是個早熟的小孩兒。或者說，在他的成長環境裏，他不可能不早熟。

他的父親，親生的那個是個人渣，早年因為好相貌和僞裝的風趣騙了戀愛腦的陳靜雲，兩個人步入婚姻殿堂。但是沒多久他父親就婚外出軌，并且對發現的陳靜雲動了手。

然後，醒悟的陳靜雲就離開了，把顧複留給了他的父親。是的，顧複六歲之前是和他的父親，或者說他的爺爺奶奶一起生活。那時候的陳靜雲，只是他的記憶中很少出現的人。

顧複過的并不好，因為他的父親很快再婚有了第二個兒子，并且他的爺爺奶奶也并不喜歡他，經常在他面前罵陳靜雲，連帶着顧複一起。

再然後，不到六歲的時候，陳靜雲就像天降一般出現，帶走了過的不好的顧複。

顧複就見到了顧庭，還有大他十歲的新哥哥顧暻。然後他知道了，他的母親遇到了她的新的愛情，而帶顧複到顧家，是顧庭為了陳靜雲考慮。

當時的顧複看着私下一臉感動對他述說的陳靜雲，明白了一件事，這裏也不是他的家。他的母親眼中也沒有他，只是因為顧庭的溫柔，所以願意學着做一個好媽媽，但是，她不了解顧複，也不想了解。

就像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問過顧複的想法。

顧複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他早就不期待任何感情，無論是來自父母家人還是朋友。

這個世界生來就是孤獨的，而他足以獨自生存下去，不過是換了個住處而已。

“福福，你笑一下啦，我們升上同一所小學不應該開心嗎？”

不過是從校門口路過，就被和家人在拍照紀念的幼兒園同學拉住一起拍。

顧複看着奚名，有着可笑的卷毛，笑的軟綿綿讓人難受，還用可笑的昵稱稱呼自己的奚名，顧複讨厭他。

轉學到同一所幼兒園就自顧自纏上他，上小學的第一天也陰魂不散的出現，顧複讨厭奚名，讨厭他的笑容。

因為，顧複覺得他和奚名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

這樣幸福的像傻子一樣的人，纏上他不過是為了可笑的同情心，就像以前的所謂朋友。只要他們明白自己是真的冰冷，也不像他們想的那麽可憐，好像會為了一點友情痛哭流涕，就會自動離開了。

只不過，這個奚名比其他人要更加黏人一點，所以顧複只能暫時勉強自己和他扮演朋友。

不是他軟化了，只是，有一個朋友有利于他在學校的環境中不那麽特立獨行。

雖然，還是會吸引一些壞孩子的注意。

看着把自己堵在學校外的小巷，叽叽歪歪不過是為了讓他交出零用錢的兩個高年級，顧複不在意地站在原地。

顧家超級有錢，顧複當然知道。所以在這個不那麽單純的小學，想要欺負自己這個假少爺的人當然存在。

而更早以前，則是因為他沒有媽媽。

說到底，即使是小孩子，也存在着各種複雜的心思。對顧複來說，議論着自己沒有母親，在自己走過的背後嘲笑他是進了豪門的假少爺的人，看待自己的眼神中，夾雜着各種打量的人，才是生活中正常的那個。

所以說，像奚名那樣只會傻乎乎笑着，黏糊糊說話，好像自己只是顧複，一個被喜愛着顧複，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

因為一瞬間的走神，顧複被推搡了一下，就在他握緊拳頭，想要像往常那樣出手反抗的時候，一個突然飛來的書包砸的一個人踉跄一步，然後是熟悉的聲音和出現在巷口的奚名，明明這個時候應該回家的人。

“福福我來幫你！”奚名像一顆小炮彈沖過來，砸在一個人身上。

而這一刻，顧複發現自己什麽想法都沒有，只是喊了一句，“快走，笨嗎你！”

*

顧複無奈地把手帕遞給奚名，不是因為奚名受傷，而且因為他哭的滿臉眼淚。

“你是笨蛋嗎，不會打架你也打？”

因為手臂被打了一下，疼得哭兮兮的奚名委屈，“因為福福你被欺負了，我要幫你。”

“總之，用你的眼淚把那些人沖走也是一種方法。”顧複嘲諷，“你就不會找大人幫忙，還說不是笨蛋。”

“我路過一下子看到你在這裏，就沒有想到。”小學生版奚名愧疚低頭，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出現真的只是拖後腿的，顧複一個可以打兩個。

“明明我們一樣大，為什麽福福你這麽厲害。”很快就忘了疼痛的奚名又活潑起來，“而且，今天福福你的話好多，還是罵我的，以前你明明都不喜歡講話的。”

他那不是不喜歡講話，只是不想搭理奚名而已。顧複看着一臉真誠的奚名，突然嘆氣扶額，“所以，只是單純的笨蛋嗎？”

“喂，不要罵我了，福福。”奚名生氣，“就算我們是朋友，我也會生氣的！”

“好的好的。”顧複敷衍，然後撿起奚名掉在地上的書包拿在手裏，一邊走一邊問，“我問你，幼兒園的時候，你為什麽要和我做朋友？”

“诶，那時候的事情我哪裏記得。”奚名在顧複的視線裏絞盡腦汁想了想，然後一拍手，“我想起來了，因為福福你最好看。我最喜歡和好看的小朋友做朋友了。”

“不過，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沒什麽。”顧複沒有多說，看着不滿意的奚名，拿出自己的錢包晃了晃，“為了感謝你保護了我的零用錢，我請你吃冰淇淋。”

“冰淇淋！”奚名立刻把事情抛在腦後，并且忽視他其實在保護零用錢這件事上是個拖後腿的。

顧複看着趴在櫃臺上認真挑選的奚名，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難得露出了一點懊惱。

所以一直以來，都是自己想的太多嗎。

這個卷毛團子，真的就只是像自己在夜晚偷偷祈禱的時候想的那樣嗎。

一個單純地，因為他是顧複而靠近他的朋友。只是因為他們都太傻，所以自己現在才發現。

不過也不算晚。

顧複笑了一下，然後走上前伸手拿走奚名手中的冰淇淋，“只能買一個。”

就算是笨一點，但是因為是他的朋友，他就多照顧一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