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開賽三

第096章 開賽三

二月九日, 中國農歷臘月二十三的這天，也是北方的小年。随着小年的到來，新年的氣相已經開始充斥着大街小巷, 即使是如顧家這樣聚少離多，常常各自在外的家庭, 今天也都聚在了一起。

“回來了。”當顧複把圍巾挂起來的時候，坐在客廳看書的顧庭看了他一眼, 招呼着。

“嗯。”顧複把手中提的東西，他回來前顧暻給他打電話要買的, 放在桌上，順口回答。

“既然放了寒假就多回家住住, 你媽經常念叨你。”顧庭看着聽到顧複回來, 從廚房探身的陳靜雲, 又說了一句。

“知道了。”顧複一如既往簡略地回答着, 倒不是他和顧庭的關系疏遠，而是除了在奚名或者幾個朋友面前, 顧複一直都是冷淡到表情都欠奉。

這也是他在顧家平常的樣子。

事實上，顧庭确實也習慣了顧複這樣。

顧庭看着此時正倒了水喝的顧複，已經上大學的青年褪去青澀, 臉上已經找不到剛剛來到顧家的時候，稚嫩茫然的孩子樣。他戴着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平光眼鏡，一貫的面無表情，冷冷淡淡的倒是和他哥顧暻對外的樣子有些像, 走出去沒人會覺得他不是顧家人。

實際上，随着顧複越來越優秀, 現在早就沒有人再說顧複的出身問題了，即使是在背後。

就像顧庭曾經勸陳靜雲把顧複帶來, 并且接納顧複那時候一樣，顧庭一直确實覺得，顧複和他是有緣的。這個孩子身上有顧家人的勁兒，他們不過多的渴求親情的維系，而是內心一股不服輸的火支撐着讓他們向上走。

雖然，這麽些年下來，他們确實是因為這些相似更像家人了。

“爸，陳姨，你們就不用操心顧複了。”聽到顧庭回家的顧暻從樓上探個頭，然後走下來癱在沙發上，“顧複他的生活可比我快樂多了，我讓他寒假幫我幹活他都沒空，而且過兩天還要飛冬奧會現場去看小奚名的比賽。”

“你自己的活兒自己幹，你弟還是大學生，是要享受大學生活的。”顧庭這時候倒覺得他們兩兄弟不像了，顧暻越大，随着他那奇葩的感情經歷，倒是比顧複不靠譜多了。好在他工作還是靠譜的，顧庭也懶得管他。

“但是他大學畢業了也不會幫我啊，當初你就應該反對他選的專業，學什麽新聞，我們顧家的人不應該學金融嘛。”本來就是顧家難得的團聚清閑日子，顧暻閑聊着，反而抱怨起顧複大學的選擇起來。

“顧複想去做記者，自然學新聞學相關。他最近不是還在網上弄什麽賬號，都是學以致用嘛。”

顧庭這樣說着，其實自己和顧暻一樣到現在都覺得有點驚訝。

顧庭知道，中二期的顧暻曾經教導顧複，在他們家就要學會利用一切資源，鼓動他利用顧家讓自己變得強大。顧庭自然不管兩個人的事，他也認同顧暻一部分的話，而且顧複在他看來可不是什麽小可憐自怨自艾的性格，這個孩子骨子裏就是狩獵者，在顧家之下，他會成就一番事業的，只看他是作為顧暻的輔助還是自己另起門戶了。

結果，到了現在，顧複出乎預料表示他以後要做一個體育記者，還完全就是認真奔着這條路走了，倒是把顧庭父子弄得懵了。

雖然，顧庭大概也知道，這裏面一定有奚名那個孩子的影響。

奚名，顧庭當然認識。

以前小小個和顧複關系很好，總是挂着一張讨人喜的笑臉，來顧家找顧複玩也絲毫不尴尬，張嘴就是嘴甜的叔叔阿姨，哄得陳靜雲喜歡的不行，幾乎是顧複唯一的朋友。

顧庭也是沒想到，那孩子年紀輕輕就找到了自己愛好和天賦所在，現在就已經為國争光了。

只是，兩個小孩兒，一個是在自己的領域發光發熱，另一個卻是幾乎隐藏了自己最擅長的，而要追在那個人身後去做什麽體育記者。而且，顧複出現在奚名賽場的頻率，比起歐陽昊和喬承宇那兩個，似乎有點太高。

顧庭的目光在自己拿的書上方，似乎隔了這麽久，再一次認真地審視顧複。

父子三個人一時都沒什麽話，客廳裏十分安靜，倒是陳靜雲端着水果出來的時候說了一句，“……說起來，今天是不是冬奧會的開幕式，到時候我們說不定還可以在電視上看到小奚。”

顧複并沒有答話，事實上，他早就已經打開了電視，調到了冬奧會開幕式的實時直播。

*

“運動員要出場了——”

和沉默安靜的顧家不一樣，小年的這天奚名一大家子熱鬧極了。錢秀玉一大家子從早上就早早來到錢家，幾家人就和往年一樣聚在一起，再加上愛鬧騰的小輩們，整個氛圍都很好。

不過，今年少了一個總是處于熱鬧氛圍中心的奚名。

此時，吳卓一嗓子高聲，幾乎所有人都聚在他周圍，或坐或站，專注地看着屏幕。

只是，等一個又一個國家過去之後，錢秀雨有些不耐煩，她一向對這些賽事不感興趣，只是為了關注自家外甥，“怎麽還沒到我們國家，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夠看到明明。”

“別急嘛。”吳卓對自家沒耐心的老媽無奈。

沒等錢秀雨再說話，從頭到尾一直在認真看開幕式的奚煜開口，“來了。”

果然，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随着播報，中國運動員的隊伍出現在了鏡頭裏。

擔任旗手的人他們都不陌生，正是奚名的師兄，戚宇。作為第二次參加冬奧會，并且曾經在上屆冬奧會拿下銀牌的名将，當戚宇的身影出現在畫面裏，幾乎讓所有人精神一振。

而當鏡頭從中國代表團中滑過，在某個拉近的鏡頭裏，不難發現一個面帶笑容對着鏡頭揮手的身影。

“小奚。”

這次吳卓的聲音沒有剛剛那麽大，但是在此時安靜的客廳也十分清晰。

看到奚名出現在鏡頭裏的時候，大家都發現，他們的反應并不是想象中的歡呼激動，而是安靜。只是安靜地看着他在畫面中一閃而過，看着在整體的鏡頭中，和身邊的運動員一起一直揮着手走過。

聚在這裏的，奚名的家人們，當然很多次看過賽場上的奚名，他們也不止一次在現場看過他。

但是，這一刻，他們還是感受到了不同，有一種奇妙又肅穆的情緒在他們的心中流淌，他們也輕而易舉地理解了奚名在賽前因為受傷，糾結消沉後，堅定努力到幾乎讓旁觀者看不下去的原因。

“……我們家小奚，真的已經長大，而且還成長到這麽厲害了呢……”

*

自己在開幕式上，作為代表國家出征的運動員之一，出現在鏡頭裏的畫面給自己的家人朋友帶來怎樣的感觸這件事，奚名幾乎是實時地感受到了。

因為幾乎是開幕式結束沒多久，他閑下來的瞬間，他就被手機上的信息和電話淹沒，到最後他只能挑了重要的回複，并且在朋友圈表示了自己收到了大家對自己的鼓勵和表揚。

不過，真的要輪到奚名比賽，在開幕式之後卻還要幾天。

這個聚集了很多國家和運動員的盛事，自然也表明，賽程很長。而且，花滑滑冰這項運動最先開始的也并不是單人賽事，而是持續三天的團體比賽。作為四個單項都有選手進入冬奧會的國家，他們自然也要參加團體賽的角逐。

雖然，團體賽的比賽和奚名是沒有什麽關系了。

在身邊的俞靖輝又一次自以為隐晦地偷看自己的時候，奚名轉過頭和他對上了視線，在他有些驚訝無措的視線裏，露出一個笑臉，“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俞靖輝還沒有說話，奚名倒是已經在心裏開玩笑，他這個賽前心理輔導師的工作，在冬奧會也要上崗啊。

……雖然奚名這麽想着，但是其實俞靖輝并沒有說什麽。

此時是午飯時間，奚名把不想吃的東西撥到一旁，內心對自己還要在這裏吃很久食堂感到絕望。然後他看着坐在自己對面同樣似乎因為食物難以下咽的俞靖輝，終于還是把手中的勺子放在一旁，開口。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麽。”

俞靖輝的手一頓，而奚名還在繼續說，“是因為團體賽的短節目吧，教練他們沒有讓我上比賽，而是讓你作為團體賽的第一場。你自身有些壓力，也因為一些質疑的聲音有壓力。”

奚名的腿傷雖然已經恢複到不影響走路，但是真的應付花滑比賽的強度，即使是蔣玉成也沒有辦法保證不在比賽的時候掉鏈子。所以教練不讓奚名參加團體賽，連奚名要求只是賽一場短節目也拒絕了，而是選擇了俞靖輝。

本來奚名就沒報教練們會同意的希望，也只是試試，所以欣然接受安排。

但是，即使都是參加冬奧會的選手，俞靖輝的成績和奚名和戚宇确實存在差距，所以這個選擇不免引起了一些人的質疑。現在看來，這個質疑也影響到了俞靖輝。

“……我沒有你和戚哥那麽優秀……”俞靖輝的聲音有些滞澀，“如果第一場因為我……”

“喂，俞靖輝，我們現在在哪兒？”奚名打斷了俞靖輝。

“冬奧會的賽場。”俞靖輝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答。

“對啊，冬奧會的賽場，教練他們選你做團體賽第一場的選手，自然不是因為無人可選，實在不行讓戚哥一個人賽全稱也沒問題啊，他之前也不是沒有這樣做過。”

奚名看着認真聽自己說話的俞靖輝，“教練們會選你，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相信你，你會為我們帶來勝利。”

有光漸漸落在俞靖輝的眼中。

“拜托，你可是俞靖輝，青年組的時候我們還是雙星呢。”奚名笑眯眯地繼續說，“就算是現在，你成年組的成績也不差啊，你的技術也很好。”

“如果你缺少自信，那就記住我的話……”

“我，奚名，我們大家，比你自己還要相信你。”奚名對俞靖輝伸出手，“所以，你只要在明天的比賽放心大膽地，賽出你自己的水平，結果一定不會辜負你。”

平靜的話語，卻驅散了最後的緊張情緒。俞靖輝也笑起來，擡手和奚名碰了碰拳，“我會的。”

其實，他也沒有奚名想的那樣為輿論而困擾，因為他十分清楚，他從始至終都在追着眼前這個人的腳步前進，他不會迷失自己的道路。

而自己也會如他所期待的，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