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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坦誠之約◎

希卡利當然沒有帶錢。

他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大佬向來不會接觸這種身外之物，落在地球上之後唯一見過錢的時候還是住在柏家裏的那段日子。于是，面對着少女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請求，一向思路清晰頭腦靈活的前科學家難得卡了殼，默默盯着對方看了很久，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麽。

“……好吧。”

看他這幅表情就知道沒戲。柏沮喪地蹲在原地，想起那只會動會叫會撒嬌的招財貓，心底充滿了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失落。

而看着她寂白的長發垂落，随着風拂過兩人交疊的右手，希卡利望了眼山坡上沸反盈天的人群，掌心微微用力，喚回柏的注意，不再給她走神的機會。

有些話，他必須說出口；有些事，他也必須去堅定不移地尋求。

“柏。”

聲音像是落下的雪，也像是融化的冰。希卡利伸出空着手，将少女散落的發絲輕輕挂到她耳後：

“對不起。”

“……”

藍色巨人的話像是在為自己無法幫助少女獲得心愛之物而道歉，但兩人心中都很明白，那其中包含的意義其實遠遠不止這些。一提起這事，從來沒有發洩過的火氣就又一點一點冒了出來，柏皺起眉，看着那人幽深的眼眸 ，終于意識到，原來她以為已經不會在意的東西，其實還是一直潰爛在那裏，從來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愈合。

“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她嘆了口氣，很難掩飾語氣中的自嘲：“你只是做了你想做的事，不論複仇也好，去找死也罷。我都沒有資格阻攔你，這我很清楚。”

話音未落，柏就感覺到希卡利一下子繃緊了脊背，握着自己的手有一瞬間的用力。

“……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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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說，但又不能不說。他抿緊嘴角，臉上浮現出受傷的神色，曾經親手斬斷的羁絆，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真的疼到錐心刺骨。

“我以為，那個時候我一定會死。”希卡利搖搖頭：“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那種樣子。”

如果不是無可奈何，他怎麽可能會想要親手傷害這宇宙中最珍貴的寶物。如果不是熬不過既定的宿命，他又怎麽可能，想要那樣從柏身邊頭也不回地離去？

大概是對方語氣中深藏的痛苦實在太過深刻，柏發現自己也無法對這樣的希卡利嚴詞厲色什麽。她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目光移到兩人依然不曾分開的雙手上，能夠感受到又源源不斷的熱量順着對方掌心滲入肌膚，一時間，連血液裏似乎都泛着那樣執着的熾熱。

“就算是這樣，就算你将我推得再遠，我又怎麽可能看着你死去呢？”

再度嘆了口氣，她仿佛放棄了什麽般，躺在希卡利掌心的手稍稍動了動，勾住了對方屈起的指節：“你沒有想過，我願意用我的一切換你回來嗎？”

“……”

他現在知道她真的會這樣去做的。

希卡利垂下眼，遮掩住其中太過濃重的苦澀。他能夠感受到新生的身體裏，除了自己本源的力量外，還存在着他很熟悉、曾經在阿柏星上無數次感受過的磅礴生機。在博伽茹爆炸後，他本來已經可以算得上死去了，而要挽救一個光之巨人的性命，柏需要從她自己身上透支出多少，即使奧特之母從不曾言明，他也能從那如雪般霜白的發色和不曾愈合的傷口中，隐隐窺見其中不顧一切的慘烈。

這是他無法心安理得承受的犧牲，以及深情。

“你不必為我做到這種地步。”希卡利這麽輕聲開口：“如果我們之中一定要有一個人付出一切，我希望是我。”

整個宇宙都是阿柏自由的天地，而他甘願成為背後默默守護的騎士，為她變成風，變成雨，變成眺望的雲，和頭頂永不墜落的星辰。

“我們回家吧，柏。”

最後，少女聽見那人的确這麽說道。

有些狼狽地移開眼，卻發現自己無法逃脫希卡利沉默的注視。柏抿緊了嘴角，眼底有着慌亂的抗拒，但随着對方溫柔卻強硬的氣息籠罩而來，也漸漸出現了越來越劇烈的動搖。

“就算這麽說，我也……”

無比現在能有第三個人在場，以致于不會讓自己顯得如此尴尬。柏又在心裏暗罵了一次害她淪落到這個地步的未來，腦子裏卻突然靈光一閃，意識到了她早就應該意識到的什麽。

“說起來，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微微眯起眼，雖然出口的是問句，但柏的語氣裏并沒有任何疑問的意思。

“……”希卡利沉默了下去。

“是夢比優斯告訴你的吧。”而柏挑了挑眉，表情不善：“你讓他把我從GUYS基地逼出來，然後再告訴你我去了哪兒？”

“我只是請他提醒我你外出了，沒有讓他把你從GUYS基地逼走。”

大概自覺背不了這口大鍋，希卡利想都沒想，這麽脫口而出道。但話音剛落，最後一句尾音還卡在喉嚨裏，他就立刻感覺到了不對，擡眼望去時，果然對上了少女似笑非笑的眼。

“果然，你跟未來商量好的。”

她憂愁地嘆了口，對于年輕的奧特戰士這種叛變革.命，心裏又好氣，又感覺似乎沒有什麽值得驚訝的。

——崽兒，阿爸很失望啊。

“……”

總覺得對方現在在轉着什麽不得了的念頭，希卡利為那位即将挨打的同鄉愧疚了一秒。不過，在他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之前，不知什麽時候安靜下來的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很奇怪的聲音。

就像是什麽東西劇烈膨脹時的轟響。

“怎麽——？”

自然也聽到了這不同尋常的動靜，柏眨了眨眼，扭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正好看見一尊很是喜感的惠比壽神像被用力抛起，并在半空迅速變大，最後，成了山一般龐大到有點吓人的奇怪樣子。

……啊，還會動呢。

抽了抽嘴角，柏這麽毫無緊張感地想道。

“這是考達依格。”

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少女身前，替她将一切可能到來的威脅擋住。希卡利仰頭觀察了一會兒活蹦亂跳的惠比壽和拿它無可奈何的GUYS戰機，想了想，很快就有了答案：

“它應該是吸收了大量的古羅泰斯細胞，才會從一尊神像變成活物。”

“就是那種能讓一切物體活過來的東西？”

想了想，今天早上她出門的時候，好像确實有聽說過GUYS的鳥山輔佐官要跑腿運送一批決議被銷毀的古羅泰斯細胞的消息。柏眨眨眼，望着怎麽看怎麽好笑的惠比壽，拼命想要忍住上揚的嘴角：“看來是GUYS闖的禍。”

那就只能讓未來他們來解決了。

她這麽默默想道。而與此同時，實在拿這種敵人無可奈何的鳳凰號也已經敗下陣來，半空中緋紅色的光芒升起，顯露出夢比優斯紅銀交織的身影。

出場的很及時，也很帥氣。

幾乎能隔着樹林看到鳥山輔佐官感激涕零的樣子，柏看了眼自己身前寬厚的背影，剛想說些什麽，那邊剛沖向對手的夢比優斯不出意料地就挨打了。

而且是被一尊抱着魚，彌漫着生意興隆味道的惠比壽神像用竹竿給抽了。

說實話，這個場面看起來……真的非常好笑。

眼看着惠比壽一套連擊，把夢比優斯撞得東倒西歪，甚至最後還揪住了命運的後頸皮，把奧拎貓一樣人扔了出去。雖然知道很不應該，但柏真的不得不捂住嘴巴，才能不讓自己在這嚴肅的戰場上笑出聲來。

“這個考達依格應該是被加強了。”有點無奈地扭過頭，希卡利看着拼命忍笑的少女，微微搖了搖頭：“夢比優斯一個人恐怕對付不了它。”

“你去你去，我不攔着。”

愉快地擺擺手，柏沒有一點要留人的表示：“小心點，別也跟未來一樣被老爺爺給打了。”

希卡利似乎笑了笑，朝前走了半步。很快，他的手腕上便出現了藍色的騎士氣息，左手握緊短劍，只要一瞬間，就能恢複光之巨人原本的身姿。

只是，在他将短劍插.入騎士氣息之前，從背後投來的兩道頗有存在感的目光，讓他不由自主停頓了一下。

“啊，我打擾到你了嗎？”

而罪魁禍首似乎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表示，見他疑惑地回頭看來，完全沒有要把快要黏在他身上的眼神收一收的樣子。

“別慌，我就看一看。”柏點點頭，這麽開口道：“我還沒見過奧特戰士變身呢。”

希卡利：“……”

這話說的有點胡鬧，卻也可愛至極。他看着對方閃着好奇的眼睛，心底一軟，仿佛被羽毛掃過一般，帶來無法忽視卻也難以抓住的輕癢。

嘆了口氣，他将短劍插.入騎士氣息之中。

而在光芒升騰而起的瞬間，希卡利卻又突然伸出手，曲起指節，輕輕在少女的鼻梁上刮過。

“別淘氣。”

他這麽說着，随即，消失在充滿天際的湖藍色光芒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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