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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過往之約◎

巴巴爾星人在茫茫宇宙中發現還繁榮着的阿柏星的時候，狀況并不能算是很好。

這些自诩為黑暗勢力的宇宙人不但喜歡去光之國找茬，內部也并不算太平。于是，在回黑暗星雲的半途被人暗算，他拖着重傷的軀體逃離，在半路終于支撐不住，摔在了一顆看起來沒那麽荒涼、還長滿了奇怪水晶的星球上。

巴巴爾星人落地的聲響驚天動地，不但在地上砸出了肉眼可見的深坑，還驚擾了常年與世無争的知性生命體們。于是，當他暈頭轉向地從坑底爬出來時，阿柏星誕生的意志已經接到了知性生命體們的哭訴，正站在附近的山崖上低頭俯視着自己。

“你是誰？”

悄悄握緊了手腕上的利刃，巴巴爾星人語氣充滿了警惕。

“我是阿柏星的意志。”并不在意對方的舉動，少女平靜地回答道，只略微揮了揮手，就有銀色的光輝從天而降，将巴巴爾星人包裹了起來：“無論你為何而來，請不要驚吓到這裏的生命。”

來自阿柏星本源的力量能夠治愈一切創傷，淨化所有黑暗。作為宇宙中口口相傳的理想鄉，柏有時候的确會經常碰見這樣身受重傷前來尋求庇護的旅人。她從不吝于用這份力量拯救，不管對方在宇宙中留下的是贊譽還是兇名，只要身在阿柏星，彼此都只是萍水相逢的過客，她并不好奇終将離別的人的故事。

換句話說，只要不威脅到阿柏星上的生命，來者是好是壞，是停留還是離去，她都悉聽尊便。就像終年封凍的湖面，從不會泛起一絲波瀾。

這讓巴巴爾星人難得感到新奇。

作為宇宙中的掠奪者，他見過太多憎惡和驚慌的目光，也享受被人恐懼的快感。有太多人想置他于死地，爾虞我詐，互相背叛都是家常便飯，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不懼他所背負的黑暗，初次見面便不留餘力地為自己治療身上的傷口。巴巴爾星人永遠不會有感恩之心這種東西，生活在地獄中太久，對于所謂的光明和溫柔向來嗤之以鼻，哪怕受人恩惠，面對幾乎是與生俱來的善良，他也不會有什麽謝意，反而只想将所有美好徹底撕碎。

更何況，這是一顆太過美麗的星球，美麗得簡直讓人忍不住想看看它破碎時的模樣，那才是巴巴爾星人所摯愛的風景。

但是，就是這樣寫好的恩将仇報的劇本，真到動手的那一刻，他卻發現，會來阻止他的并不僅僅是密不透風的水晶之牆，竟然還有自己心底一絲揮之不去的複雜情緒。

“我說過了，請不要驚吓到這裏的生命。”

堅不可摧的水晶擋住了朝着知性生命體們而去的光線，巴巴爾星人低頭看向山崖邊站着的少女，無機質的眼眸裏依然沒有任何波動的情緒，仿佛只是在看着湖面上被風吹皺的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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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忍不住想要破壞點什麽的話，阿柏星旁邊有很多彗星碎片供你選擇。”

“你就不害怕我把這顆星球毀掉嗎？”

一時被她平淡如水的目光給吸引了，巴巴爾星人看了眼擋在自己面前的水晶之牆，語氣充滿了興味：“我可是黑暗星雲的統治者，只要我想，憑你的力量是不可能攔得住我的。”

“你不會。”

而柏只是這麽回答了一句，仿佛對巴巴爾星人失去了興趣一般，轉身走向沒有被破壞的山崖另一端：

“注定要毀滅這顆星球的，并不是你。”

他那時沒有聽懂這句話裏究竟包含着怎樣的宿命，但巴巴爾星人确實沒有再做些什麽。他短暫的停留在阿柏星上，日複一日看着山崖上仰望星空的少女，心底破壞的欲望漸漸淡去，取而代之，是想要将這顆璀璨水晶握入掌心的渴求。

把這個奇跡之星作為自己最珍貴的收藏，應該會是一件高興的事吧。

巴巴爾星人這麽想道。畢竟阿柏星實在太過耀眼，與其讓別人也來分享這樣美麗的光輝，還不如鎖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永遠留住這一瞬間的璀璨，哪怕她最終會枯萎，會凋零，也已經足夠讓他滿足。

然而，另一些事情拖住了他的腳步，讓他不得不暫時離開，先行返回黑暗星雲。而當巴巴爾星人再想起阿柏星時，這片奇跡之地卻已經迎來了自己注定的宿命，曾經繁榮的大地化為荒蕪的劫灰，絕美的星空也被硝煙遮擋，變作一片死域。

他從梵頓星人那裏知道了阿柏的毀滅和追殺博伽茹的獵手騎士劍，後來又知道了流落地球的星球意志與藍色奧特戰士的故事，并親眼看到他們之間牢不可破的羁絆。巴巴爾星人感到震驚，以及被人捷足先登的憤怒，他花了很久監視他們的動向，直到有巨大的暗影朝着地球襲來，希卡利帶着柏從光之國返回地球，他才終于找到機會，站在荒蕪的阿柏星上，假借夢比優斯的名義朝着宇宙發出了一段僞裝的奧特簽名。

“我看着你的時間要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居高臨下看着少女驚訝的臉，巴巴爾星人似乎冷冷笑了聲，伸手挑起一縷她身前垂落的寂白長發：

“希卡利只不過是趁人之危的小偷罷了。先找到阿柏星的人是我，他一個後來者，憑什麽能夠得到這顆星球的偏愛？——”

“更何況，他最終也根本沒有能夠保護你，不是嗎？”

無機質的眼底仿佛投下石子的水面，在泛起波紋後又恢複了一貫的淡然。柏看着對方将自己的發絲繞在手指上，目光裏帶着毫不掩飾的不甘與危險，臉上并沒有什麽慌亂的表情。

“那你呢？”她這麽靜靜問道：“如果那個時候你在阿柏星上，面對毀滅之主博伽茹，你會用一切、包括生命來保護我嗎？”

“……”

巴巴爾星人猛得愣了下，一時語塞。

而他們都很清楚，這種難以啓齒不是因為猶豫，而是因為他根本不會這麽做。他縱然迷戀阿柏星璀璨的光輝，但這個宇宙裏，沒有什麽能夠跟他自己的性命相比。

“你看，你也明白這是你根本做不到的事。”

握在對方手裏的發絲被下意識拉扯，帶出一點尖銳的痛意。但柏沒有去管，而是依然直視着巴巴爾星人的眼睛，語氣很平淡：

“而希卡利可以。無論為了守護成為騎士，還是背負着铠甲複仇，亦或者最終用生命與自己和解，他能夠為阿柏付出一切。”

所以阿柏偏愛他，知性生命體們也願意用所有力量幫助他。那是千萬年來唯一想要陪伴她的人，也只有他，才能從永遠的寂寞中将她拯救。

“……很好，你會後悔的。”

只覺得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子一般，仿佛某種無聲的嘲笑。巴巴爾星人盯着她看了很久，終于惱怒地松開手，後退半步：“你一定會後悔選擇他，阿柏。”

“我不會。”

而少女的回答依然堅定。如果構築一份牢不可破的羁絆需要發自內心的虔誠，那她願意永遠做他最忠實的信徒。

窗外，橙黃色的夕陽漸漸墜入地平線下，為即将到來的夜色鋪就一條晚霞編織的瑰麗道路。廢棄工廠裏的兩人沉默對峙了會兒，最終由巴巴爾星人率先動了動，只是擡手，便有透明的冰層拔地而起，瞬間将毫無反抗之力的少女禁锢了起來。

“不得不說，在如何惹我生氣這方面，你還真是天賦秉異。”

他惡毒地笑了笑，透過冰層看向柏蒼白的臉，指尖輕輕在她眼前劃過：“但沒關系，你可以在這裏慢慢看着。”

看我如何讓那個藍色的家夥被人類背棄，讓他一點一點失去最重要的東西，永遠堕落進絕望的深淵裏。

此刻終于感受到了希卡利在阿柏星上被困時是什麽滋味。雖然巴巴爾星人還好心給她留了一點活動的餘地，但柏依然無法打破這冰冷的牢籠，只能眼睜睜看着對方變換成獵手騎士劍的模樣，走出工廠，轉眼間便消失在漸漸深邃的夜色中。

……要小心啊，希卡利。

雖然不知道巴巴爾星人要用劍的模樣去幹什麽，但總歸不會是什麽好事。柏伸手覆上面前的冰面，默默垂下眼，遮住其中一閃而逝的憂慮。

而就在這一晚，GUYS收到了有疑似劍的藍色巨人在城市中大肆破壞的消息，在打傷了夢比優斯之後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裏。與此同時，各家電視臺和報紙也第一時間報道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巨人，并将其和之前出現過的希卡利奧特曼聯系起來，稱之為——“藍色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