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新年

新年

那年的煙花和孔明燈如何漂亮，如何熱鬧，姚寧寧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帶她從學校後山繞至江邊那片荒地時，因為雜草叢生，灌木飛長，兩人自然而然地牽起了手。

江邊沒有茵茵的綠草，只有賽人高的大號狗尾巴草，一叢一叢的，在月光下搖曳。

“真的不會燒起來嗎？”姚寧寧有些擔心。

溫故新沒道德地說：“荒地燒了也還是荒地。”

有被他哲理到，姚寧寧翻了個白眼。

最後，煙花是朝着江面放的，孔明燈跟着風，飛到了好遠好遠的地方，小得成了一粒橙紅色的光點。

宿舍回不去，姚寧寧跟着溫故新回到他的出租屋。

那時候他已經換了套房子，是套複式小公寓，離他工作的地方更近了，但租金也更高。

據他說是為了上下班方便，但姚寧寧知道事出有因，養狗是其一，差點把房子燒了是其二，他是被房東攆出去的。

姚寧寧躺在沙發上，無聊地翻手機。

明天是元旦節，溫故新有一天假，這時候也不急着睡覺了，坐在地上，背靠沙發，拿平板電腦看視頻，看得傻呵呵地笑。

突然，視頻聲音停下來，他側着臉：“我想買套房子，中心城區房價虛高，聽說新區還不錯，不過我覺得應該選個宜居的地方，有公園可以遛狗的那種，反正現在交通都挺方便，你覺得呢？”

姚寧寧手滑了一下，将手機砸在臉上。

“你想定居了？”

“嗯？難道你想去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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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寧寧猶豫了一下：“我不知道……”

“你和你女朋友商量了嗎？”

溫故新收回目光，點開視頻，在嘈雜聲音裏敷衍道：“我為什麽要跟她商量？”

那……難道現在是在跟她商量嗎？

很奇怪，姚寧寧好像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她只能順着話說：“她是你女朋友啊，你們是要過一輩子的人。”

據她所知，溫故新的現女友，是個外地女孩。

這次時間算長的了，整整3個月，沒聽他說分手了。

溫故新沒什麽表情地說：“她只是女朋友，難道你談戀愛是要沖着結婚去？”

“那是當然了！”姚寧寧理所應當地應。

溫故新笑了聲，嘲諷道：“天真。”

“你那偉大的初戀呢？還聯系嗎？”

姚寧寧這次不吱聲了。

兩個人，該看視頻的看視頻，該玩手機的玩手機，把黑夜過成白天，一點困意都沒有。

溫故新突然問：“想喝酒嗎？”

姚寧寧也問：“家裏有？”

溫故新站起身，去門口，小公寓的格局就是這樣的，廚房冰箱洗衣機，都在門口安置着。

他拎回四瓶低度數雞尾酒，咯吱窩底還夾着兩大包薯片。

姚寧寧很嫌棄：“這不是飲料嗎？”

“怎麽着？酒量可以哦？”溫故新瞄她一眼，“你還想喝白的？”

姚寧寧直接說：“白的喝不慣，想喝啤的。”

溫故新把薯片扔桌上，叉腰想了想：“那行，我出去買，你找個電影，不然光喝酒也太無趣了吧！”

等溫故新回來，姚寧寧已經找好了電影，她還找了餐盤，把薯片滕了出來。

兩人坐在沙發上，蓋在一床棉被下，啤酒當飲料喝，沒有碰杯這種環節，糖糖就窩在沙發邊，面朝他們，時不時眨下眼，擡起頭來看一下。

電影看到快結局，姚寧寧有點微醺了。

溫故新看她一眼：“要不要回房間去睡？”

姚寧寧的眼神充滿戒備：“你想幹嘛？”

“我能幹嘛？”他放下空酒杯，晃了晃酒瓶，已經空了，“不然你要睡沙發？”

“算了。”姚寧寧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點了下平板屏幕看進度條，“馬上就結束了。”

溫故新沒說話。

過了會兒，他從沙發上摸到姚寧寧的手機，扔她面前：“給他打電話。”

“現在？”

兩人誰也沒說那個名字，但都心知肚明。

溫故新知道姚寧寧有一個念念不忘的人，但他甚至連那個人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他曾經問過姚寧寧，喜歡他哪兒了？忘不掉什麽了？

姚寧寧簡簡單單說了三個字：“礦泉水。”

沒聽懂，溫故新随便猜了下：“你是說他單純？”

姚寧寧搖了搖頭。

“幹淨？”溫故新露出疑惑的表情。

“是體育課後，他遞來的那瓶礦泉水……”姚寧寧笑了下，“是擰開了蓋子的。”

溫故新眉毛動了動，張了張嘴，有些無話可說。

但姚寧寧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她還說：“我去烏煙瘴氣的網吧找他，他立馬起身帶我離開了網吧。”

溫故新不以為意地說：“是個男人都會這麽做。”

“才不是！”姚寧寧不高興地反駁，“他的朋友就會拉着自己女友一起打游戲！”

溫故新沒敢說，他也是那種會拉着女友打游戲的人，但他有自己的理由：“那是因為人家女友本來就愛打游戲。”

“你打游戲嗎？”

姚寧寧搖了搖頭，她從來不碰游戲，連消消樂都沒玩幾關，她好像極度缺乏戰鬥精神，如果卡關卡了，就幹脆卸載游戲不玩了。

“姚寧寧，他會為你不玩游戲，那你會為他玩游戲嗎？”

姚寧寧被他問住了，久久不語。

溫故新直接給她下了審判書：“你其實沒那麽喜歡他。”

話又說回當前，溫故新把手機塞進她掌心，甚至擅自幫她解了鎖，翻到通訊錄，找到一個特殊的備注，直接撥了出去。

他不怎麽耐煩：“兩三句話的事兒，別婆婆媽媽，說清楚得了。”

時間是淩晨4點，電話嘟嘟響了好幾聲，被接通，那頭的男聲帶着床氣，有些懶懶的，但沒什麽惱怒的語氣，他輕輕地喂了聲，等了會兒，沒人回答，他又清了清嗓子。

“我知道是你，那麽晚了還不睡？還是說睡醒了？”

“怎麽不說話？”

姚寧寧在電話這頭無聲地掉眼淚，她張了張嘴，卻挂掉了電話。

“其實我只是想聽聽他的聲音而已。”

“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麽。”

溫故新平靜地“嗯”了聲。

兩人繼續看未完的電影，這時電話鈴聲響起，是剛才撥出去的號碼現在又撥回來了。

姚寧寧摁掉了，把手機反扣在茶幾上。

突然，她又拾起來，撥了回去。

“唐子修。”

“嗯。”

“吵你睡覺了嗎？對不起。”

“沒關系。今天不是新年嗎？我剛睡着而已。”他頓了下，問，“你又喝酒了？現在在哪兒呢？”

“在……”姚寧寧看了眼溫故新，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宿舍。”

兩人斷斷續續聊了幾分鐘，最後挂掉電話時，唐子修主動說了句：“新年快樂。”

姚寧寧彎唇輕輕一笑，也回：“新年快樂。”

往年，都是姚寧寧先主動跟他說的。

本來是要斷姻緣的，但現在情況不太對，死灰有了複燃的苗頭。

溫故新站起身，去樓上房間取睡衣，說要洗澡。

等他洗完澡回來，電影已經結束了，姚寧寧蜷在沙發睡着了，手臂懸在空中，一只手搭在糖糖的身上。

溫故新關了燈，就在她面前坐下，坐在地上，把平板聲音調成靜音，寬肩闊背擋了光，他拉回進度條，安靜地把電影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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