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逃之夭夭

第7章 逃之夭夭

月色被重重積雲蓋住,夜色正濃。

一聲尖銳的吶喊響徹整個王府:“走水了——快救火!”

“王爺,先保護王爺!”

“西廂房還有人,快去救人!”

大火燃燃燒了一個多時辰,仔細清點之後,發現死了兩個小厮。

衆人來來往往救火,賀裕裹着披風在涼風中發抖。

料峭春寒,正是夜裏冷的時候。

白晞臉上都是炭灰,她抹着眼淚,還關懷着賀裕:“王爺可被傷着了?”

“本王無礙,”賀裕搖頭,目光卻遙遙眺望遠方,“春日裏怎麽會走水……”

雲缃在夜色下疾走而來,對賀裕道:“王爺,那兩個小厮的屍首已經被燒焦了,若要确認逝者的身份,估摸着要等到明日早上。”

“能不能查出來失火的源頭?”

“……似乎是東廂房的,就是那兩個小厮所在的院子裏。”

“查,”賀裕目光陰鸷,怕就怕不是天災而是人禍,他這個閑散王爺的命都有那麽多人惦記着,“怎麽失火的,是誰做的,給本王好好地查。”

“是。”

“對了王爺……”雲缃颔首,“劍奴已經被奴婢安排的人帶走了,屍首直接處理在西郊的林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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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人的名字,賀裕有點恍惚:“好。”

另一邊,城郊荒山。

幾道身影蹿了出去,“咻咻咻——”

一個身着黑色長袍的男人被打倒在地,臉上蓋着面紗,身上遍布傷口,臉色奇差。

“噗”的一聲,他吐出了一口血。

月色凄凄,映照出他慘白的臉。

“你還想往哪兒跑!”其中一個追殺者腳踩在劍奴的胸膛上,居高臨下。

他一把扯過了身下人的面紗,怔了一瞬,面露出幾分驚豔之色,對着同伴道,“這異邦人生得倒是比醉春園的女人還好看。”

醉春園,劍奴沒有聽過,但是能大概猜出來——這是個腌臜之地。

這大膽的齊國人,竟然敢這麽說自己。

他忍住胸中的劇痛:“你們不是王府的人……你們是誰?”

“呦,我們就算不是又如何呢,難不成你還想着瑾王來救你?”那個追殺者冷笑道,“勸你死了這條心吧,就是瑾王殿下讓我們來取你性命的。”為什麽……

不是說好了養好傷之後再告訴他鴻胪寺的事嗎?賀裕為什麽出爾反爾?

難道他不想知道那幕後之人的真實身份了嗎?

劍奴恨道:“你們是拿錢辦事吧?”

“是,”其中一個追殺者道,“不過你也不用跟我們周旋了,我們既然收了瑾王的錢,自然會幫他辦好事。”

劍奴嘴中含着血,想要反抗卻沒有力氣掙紮。

這幾個都是頂尖的殺手,就算是他全盛時期,也不過能對付一兩個。

對面可是圍了足足有五個人。

今日他大概就要身葬于此了。

賀裕倒是瞧得起他,知道那些個侍衛打不過他,也不想動自己養的暗探,便雇了專門的殺手。

“動手。”為首的那個人似乎有點不耐煩了,“殺了之後回去交差。”

“行了老三,平日裏醉春園逛得沒完,現在連男人都惦記上了。”一個殺手打趣道。

周圍人都哄笑起來。

這幾個人身手都不差,現在還有閑心挑逗自己……确實是沒把自己當回事。

劍奴怒火中燒。

他這輩子的屈辱都在賀裕這兒受完了。

就算是要死,也派了這麽幾個下流貨色來收自己的命。

該死的齊國人……

為首的那個人上前一步,伸出彎刀想要割了劍奴的頭。

就在此時,銀光乍現,“铿”的一聲,那柄彎刀被一支羽箭彈開。

樹林裏一下竄出了十幾道人影,來者氣勢洶洶,兩撥人瞬間扭打在一起。

在刀光劍影中,為首一個暗紅色長袍的中年男人舉劍來到劍奴身邊,單膝跪地:“奴來遲了,請殿下恕罪。”

劍奴嘴角還留着幹涸的血,他咽下了口中的鹹腥,藍綠色的眸瞬間陰沉:“這幾個,一個不留。”

“是。”那人點頭道,“大殿下在洛城等着殿下。”

洛城,烏夜國的王都。

劍奴嘴唇微張:“王兄近日可好?”

“周邊幾個小國戰事吃緊,大殿下親自領兵,心力交瘁。”那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殿下,您這次太沖動了,若是連你都出事兒了,大殿下就更熬不過去了。”

他這語氣,分明是對劍奴做的事情一清二楚。

劍奴阖上眼睛:“抱歉,大巫,勞煩你跑一趟。本王回去會親自向王兄請罪。”

幾句話的功夫,原來那幾個殺手死的死,傷的傷,已經沒有招架之力了。

這十幾人都是大巫養的死士,從小用增益武功的湯藥泡着長大,別說齊國了,就算是放眼全天下都鮮有敵手。

要是對面派來了幾隊侍衛,或許還棘手些,但就這麽幾個人,他們很快就能處理好。

“今日瑾王府走水,是奴的人做的。”大巫道,“上個月奴安排了兩個人進王府,就是為了找準機會帶殿下出去。”

如今那兩具被發現的焦屍不過在亂葬崗上随便找的新鮮屍體,真正放火的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前一陣子王府侍衛巡守太嚴,他們難以有機會下手,今天瑾王不在王府,王府被調走了一批士兵,他們才抓準了時機。

只是他們沒想到,待他們找到劍奴住所的時候,人早就被帶出王府了。

他們一路追過來,還好來得及時。

“走水?”劍奴冷笑道,“便宜他了。”

若是還能再見面……賀裕。

他閉上了眼睛:“叫他們處理幹淨,即日啓程回洛城。”

日子一天天過去,王府一直沒查出來那晚到底是誰放的火。

就連仵作來檢查那兩具焦屍,說的也是看不出什麽,只能從火源看出是人為的。

至于那兩個死去的小厮身份更是平平無奇,如果這身份不是僞造的,那就是沒有任何問題。

這讓賀裕在府中發了好大一通火。

這日,葉皇貴太妃親自下诏,召賀裕進宮。

這才讓賀裕想起,賀琰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去皇宮的路上,白晞一路抱怨:“葉氏倒是神氣,說是要賠罪,也不體恤王爺重傷未愈,還要受這車馬颠簸之苦。”

賀裕苦笑:“你這小丫頭嘴上沒把門的,小心等會兒進了皇宮說錯話,本王可保不了你。再怎麽說葉氏也是本王的長輩,也該是本王去見她。”

這時,一陣風飄過,雲缃鑽進了馬車裏,快得讓人看不見。

其實雲缃的輕功乃是一絕,最擅長收集情報。不過她是個年紀小的丫頭,平日裏看不得血腥殺戮之事,賀裕便留她在身邊伺候。

這事兒鮮少有人知道,就算是白晞也一知半解,只知道雲缃會得比自己多多了。

“王爺,奴婢查到了。”雲缃的手掌攤開,裏面是一塊破布碎片,上面鏽了一個特殊的花紋,“這是暗刃的閣紋,當晚暗刃五人,全部死了。”

賀裕的臉上難得湧動着不安的神色:“那劍奴呢?”

雲缃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請王爺賜罪。劍奴……大抵是跑了。”

她聯系暗刃,不過是想拿錢消災。

劍奴繼續留在王府上絕對是個禍端,他一身武功莫測,就算是身受重傷也有反抗的能力。

她也是下了血本才請動了暗刃的頂級高手。

暗刃辦事一向可靠,不知這次怎麽會……

賀裕這下徹底不言語了。

雲缃的頭扣在了地上:“請王爺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奴婢去查劍奴的去向。”

“不必了。”賀裕想說被人抽幹了力氣,擺手道,“這幾日,人家怕是都回到烏夜國了。”

雲缃:“王爺……”

“行了,對方是有備而來,就是為了救出劍奴。這件事不必再查,再查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這件事證實了賀裕之前的猜想。

這個劍奴,絕對不是什麽普通人。

他突然有點期待和劍奴再見面的時候了。

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麽,他的真名叫什麽?

這件事先不談,日後得叫皇兄在宮中行走的時候多帶上幾個護衛。

——他自己也得學幾招功夫防身。

葉氏的寝殿在後山上,走上去要小半個時辰。賀裕的身子不便親自爬上去,只能讓人撐一個轎攆擡自己上去。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依舊不舒服。

受傷的地方如火燒一般疼,山路崎岖,布料摩擦着他的傷口,一上一下,他難受得差點昏過去。

很難不懷疑,這是葉氏授意他們這麽做的。

停在半山腰歇息的時候,暴躁的白晞上前給了四個轎夫一人一個巴掌,警告他們再作妖就上報給陛下,說他們苛待親王。

這上山的後半段路才好受了些。

葉氏坐在正殿,看着面色慘白的賀裕,掩面驚訝:“王爺這是怎麽了,臉色這般不好看。”

賀裕心想,你個妖婦還挺會惺惺作态。

面上端的卻是一副和善的笑:“舊傷再添新傷,葉娘娘的寝宮可真是不好找。”

葉氏這才面露歉意,恍然大悟道:“是哀家疏忽了,這段路确實不好走。”

“葉娘娘常伴青燈古佛旁,不問世事,興許是不知兒臣身上有傷,不礙事。”

這句話便是諷刺了。

若真的不問世事,又怎麽可能為給自己的兒子賠罪而召見賀裕呢?

也不知道她在裝什麽,搬去後山的寺廟旁邊,美其名曰“修身養性”。

在賀裕看來,葉氏這麽多年沐浴的佛光都白瞎了,吃齋念佛那麽久,修來的不是靜性,而是她的狼子野心。

葉氏輕笑:“許久未見,沒想到再見是這副光景。哀家為那不成器的兒子向你賠個不是,之前多有冒犯了。左右也不過是個賤奴,哀家讓琰兒給王爺賠禮。”

賠禮?難不成再賠幾個“賤奴”來?

賀裕可吃不消。

“一個賤奴罷了,兒臣還不放在眼中。十三弟若是想要,兒臣讓給他便是。”賀裕知道對方想要避重就輕,可他偏偏不答應,“本來兒臣是想事後将這賤奴送給十三弟,但誰知十三弟忽然咒罵兒臣,兒臣實在委屈。先前兒臣與十三弟交好,如今卻要為一個賤奴離心。”

沒用的,在這兒颠倒黑白是沒有用的。

早在事情發生的那一日,他就讓人散了消息,說豫王賀琰為了一個賤奴咒罵自己的七皇兄是“賤人”,下人都來不及堵上他的嘴。

瑾王先前替聖上擋劍,如今又被跋扈的十三王爺辱罵,京中的人倒是開始憐愛他了。

他這“風流浪子”的名聲也淡去一些。

【作者有話說】

很快就要到烏夜國的部分了,這一段占全文百分之六十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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