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31章

窗外傳來清脆的鳥鳴,屋子裏卻很安靜。

空氣裏暧昧的氣息還沒有散盡,混着安神香,恍惚中竟有了溫柔鄉的味道。

雲殷俯身,将丢在地上的東西收拾幹淨。然後走回了床邊,在床沿邊坐下,把埋在被子裏的人挖了出來。

李昭漪仍在昏睡。

随着雲殷的動作,他身上的錦被滑落,露出斑駁青紫的後肩。

酒意散去,昨夜的一幕幕卻仍在眼前。

李昭漪乖順的承吻、不停發抖的樣子、以及破碎的聲音。第一次,雲殷本來沒想折騰他多久。可事與願違。到了最後,李昭漪哭得很厲害,他只好不停地親他的眼睫。

他哄着人:“陛下,乖。臣快了。”

一快又是半個時辰,李昭漪嗓子都啞了。

他哽咽着說:“騙子。”

本來真的已經快結束的雲殷生生又被他哭硬了。

雲殷:。

他很少自省,可是此時此刻,他坐在床沿,是真的認認真真反思了許久,自己是否真的有些不為人知的怪癖。

比如,看李昭漪哭。

這種事也反省不出什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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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雲殷轉而思考另一個問題,那就是:

後悔嗎?

酒意和殘存的怒氣催生沖動,他知道昨夜自己确實不正常。

但是此時此刻……

雲殷想。

他只後悔,他沒有再早點動手。

李昭漪生辰宴那天,他就不應該心軟。或許這樣,陸重也沒有機會把李昭漪帶走。

雲殷從未像此刻這樣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在這方面的惡劣。但他自認本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這麽一想,一切本就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他冷靜地替李昭漪整理被子。

冷靜地給人裹上外袍。

冷靜地把人打橫抱起來,順着動作,床上留下一小灘水跡。

往浴池走的半路,李昭漪醒了過來。雲殷對上他迷茫混沌的眼睛,直接停住了腳步。

-

片刻後,李昭漪開了口。

他的嗓子有點啞,還帶了點哭腔。他輕聲問:“……是,要去洗澡嗎。”

雲殷回過神,說:“是。”

李昭漪說:“好。”

雲殷聽不出他的語氣裏是否有一些負面的情緒,例如難過、絕望、厭惡。

只是說完這句“好”,他把臉埋進了雲殷的懷裏。溫熱的臉頰貼着有些涼意的衣服,雲殷頓了頓,低頭看他,只看到他鴉色的長發,還有被頭發擋得差不多的,小半張側臉。

李昭漪看上去很累,也很困。

他安靜而自然地把自己交給了抱着他的人。

這個人剛剛從裏到外占有了他,他的全身上下,都仿佛染上了雲殷的氣息。

雲殷手上突然緊了緊。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垂了眸,繼續抱着李昭漪往池邊走。到了池子旁,他把李昭漪放進池子,讓他扶着自己站穩。然後拿了一條毛巾,替李昭漪擦洗着身體。

他不說話,動作卻很溫柔。

李昭漪迷迷糊糊,被清理到某個地方時,抓着雲殷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雲殷頓了頓,動作卻放緩了些。那種細密的刺激刺激着李昭漪的每一根神經,他終于醒了,咬着唇,努力讓自己不要發出聲音。

清理結束,雲殷拿了毯子裹住李昭漪,又将他抱回去。

李昭漪的身上有些濕,沾濕了雲殷的衣服,他有點介意地想躲,這回,他被雲殷按回了懷裏。

這個略有些強硬的動作喚起了李昭漪的某些記憶,他不敢再動,被放到床上。

雲殷給他蓋好被子,輕聲問他:“再睡一會兒?”

李昭漪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确實很困,但這會兒已經過了他睡覺的點。他應該也睡不着。

雲殷理解了他的意思,他道:“那臣給陛下倒點水。”

他給李昭漪拿了兩個軟枕,讓他靠在床沿。

然後,他倒了杯茶。

茶盞抵住李昭漪的唇,李昭漪小口地啜飲着,不一會兒就喝完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還要。”

“可以嗎。”

雲殷頓了頓。

他說:“當然。”

喝到第三杯,李昭漪終于覺得自己啞了的喉嚨好受了些。

他縮在被子裏,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專注地望着雲殷的背影。雲殷把茶杯放回去,回過頭,觸到了他的視線,整個人就停在了原地。

*

李昭漪很招人疼。

他應該一貫如此,但雲殷昨天才有了最切實的體驗。

太乖了。

讓做什麽就做什麽,讓說什麽就說什麽。

雲殷昨天因着酒,加上李昭漪最開始刻意的引誘,從頭到尾,他沒太留情。

他雖然是第一次,但無論是世家還是皇家,對這種事都有專門的教習嬷嬷。再長大些,京城中的風氣糜爛,亂玩的不少,酒席應酬之間有的沒的聽個幾嘴,也就大差不差了。

他懂,李昭漪卻不懂。

從頭到尾,李昭漪被他哄着,完全任他擺布。

最開始他說不疼,李昭漪信了,結果疼得掉眼淚。然後他說“陛下,臣輕點”,李昭漪也信了,過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磕磕絆絆地帶着哭腔控訴“你說了輕點的”。

他說“不要了”,雲殷當然是沒聽。

他只是親着李昭漪,哄着李昭漪,毫不客氣地将他仔仔細細拆吃入腹。

而那個時候的李昭漪,也只是睜着這樣一雙漂亮的眼睛,只知道看着他。他越看,雲殷就越克制不住。在某個瞬間,他真的在認真思考李淳瑾的提議——

把李昭漪鎖在床榻之上,只能看着他,哪兒都去不了。

雲殷閉了閉眼。

他費了些力氣才壓制住自己重新冒頭的想法,盡量以一種平靜的語氣道:“陛下,怎麽了?”

李昭漪疑惑于他嗓子突然的喑啞。

但是片刻後,他還是回過了神,他道:“你……有什麽事的話,可以先去處理。”

他還是察覺了一點東西。

比如,雲殷現在還呆在這裏,不是因為沒事,而是在陪他。

再比如,雲殷不喜歡他提陸重。

經過了一夜,他也回過了味。

雲殷不是嗜殺的人,也不會說謊。

他說陸重還活着,那陸重就應該真的還活着。雲殷說話的時候語氣雖然惡劣,但這種惡劣更多地是針對他的在意,而不是陸重本人。

活了十八年,李昭漪終于學會了謹慎地察言觀色。

他意識到,要救陸重,關鍵在他自己。

他真的要學會“聽話”。

他這麽說,雲殷果然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他只是道:“沒事。木柯會處理。”

他的話音落下,李昭漪就想起了什麽,耳根紅了。

他小聲說:“……昨晚,他在外面。”

雲殷神情微頓。

片刻後,他眼裏終于多了點笑意。他輕聲道:“陛下這是害羞了麽?”

李昭漪毫無殺傷力地瞪了他一眼。

其實他也不能做什麽。就算雲殷讓雲氏所有的影衛都呆在外面聽,他也毫無辦法。

但是雲殷卻道:“臣的錯。”

“昨夜是怕有急報。”他坐回床沿,将李昭漪淩亂的發絲理順了些,耐心跟他解釋,“加上宮變的事尚未平定,總要留雙眼睛。不過陛下放心,木柯是影衛,知道什麽該聽,什麽不該聽。”

他說:“下次就不會了。”

李昭漪說:“……好。”

然後,他反應了過來。雲殷說了下次。

他愣了,雲殷眸色深了些。

他突然道:“陛下,臣昨夜的話,是認真的。”

李昭漪的眼睫顫了顫。

雲殷看着他的眼睛,輕聲道:“臣不需要您報答什麽,您也不欠臣。臣是救了您沒錯,但臣也逼着您坐上了這個位置,我們之間,早就因為這些事兩清了。”

李昭漪說:“……嗯。”

他垂了眼,看着被子上漂亮的花紋。

他沒信。

他知道,雲殷也知道。

或者說,根本就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

若是雲殷真不要李昭漪的報答,那麽他們就根本不應該上床。因為他們彼此都清楚,正是因為李昭漪想要報答雲殷,才會對他這麽順從聽話。

沒了那樁舊事,他根本不可能任雲殷任意施為。

但雲殷恰恰需要這份任意。

雲殷可以對李昭漪說出“想要”,可以冷靜地複盤自己的惡劣,他正視自己對李昭漪的欲/望,但對這個死結毫無辦法。

他只能一遍遍地向李昭漪強調。他們不是恩人與報恩人的關系。

可是連他自己,都覺得他說的話蒼白無力。

且卑劣無恥。

少頃,雲殷深吸了一口氣。

他突然道:“想見陸重嗎?”

李昭漪猛然擡起了眼。

他的眼睛裏第一次燃起了期冀的光芒。

只是,大約是前兩次他被兇得太過了,他甚至不敢說一聲“想”。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道:“可以嗎?”

“他之後會在東廠辦差。”雲殷道,“不過,他應該剛受了刑。”

說到這,他停頓了兩秒。

李昭漪趕緊道:“我知道……沒關系。”

“不管怎麽說。”他輕聲道,“他也是背叛了你。應該的。”

能說出這樣的話,他是真的把陸重當成了家人。雲殷別開了眼,壓下心底本能的微妙情緒。言簡意赅:“是。”

“傷筋動骨免不了。”他道,“不過活着。”

他頓了頓,“如果陛下想的話,臣現在就帶你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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