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選擇誰

選擇誰

父親壞得徹底，但母親卻不是。

媽媽會在她被打後給她上藥，會拿自己所剩不多的錢偷偷給她買小零食，僅是這一點甜，讓苦了這麽久的宋佳佳不舍得放手。

宋父并不會打宋母，或許是考慮到宋女每天都要出去上工，免不了和人接觸，身上有傷的話養傷需要時間，還會被別人說閑話，宋父就只會打宋佳佳，小孩子傷口恢複的快，就算被人看到，也可以說是她自己不小心磕了碰了，不容易引起懷疑。

爸爸并不是每次都打她，只有喝了酒的時候會打的比較狠，最嚴重的一次打斷了宋佳佳兩根肋骨，宋佳佳躺在急救病床上的時候，有想過自己這一次死了算了，但是她看到了母親流淚的臉，母親哭着求她不要走，不要丢下自己。

她的媽媽啊，總是那麽脆弱，那麽怕被人抛下，什麽都想抓住，其實這樣更容易什麽都抓不住。

盡管她深知母親的秉性，但是在看到媽媽流淚的那一刻，她還是想拭去失去母親的眼淚，可惜那個時候她痛的全身沒有力氣，連擡手這個動作都做不到。

她緩緩閉上眼睛，其實宋佳佳有無數次想逃離那個家，卻又在想到母親時放棄了這個念頭，她愛媽媽，這是孩子對母親天然的愛，她将自己帶來這個世界，将自己抱在懷裏喂養，牽着自己的手教她學走路。

一件又一件事，讓宋佳佳舍不得離開。

在宋佳佳上了小學，學到知識後她就發現自己家這個狀況是有問題的，因為別人的家庭與她的家庭完全不一樣，她問媽媽，爸爸都這樣了為什麽還不肯離婚？

這個時候媽媽只會目光躲閃，嗫嚅着開口，你爸爸他就是偶爾這樣，而且離婚了我會被別人罵死的，而且我還不能生了，我以後怎麽辦呢？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你外婆那邊不會要一個離過婚的女人，離開你爸爸之後，我就沒有家了，我會活不下去的。

這個時候宋佳佳多想對媽媽說一句，你還有我啊，可惜我覺得就算自己這樣說了，媽媽也不會理解的，她的母親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父親身上。

宋佳佳放棄了勸說媽媽的想法，但是她學會了反抗，在父親打她的時候，她就會跑，會大叫。

宋父雖然對女兒不好，卻又很要面子，在外人面前要裝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只把醜陋的一面留在家裏，不肯讓別人聽到自己打女兒的事，許也是考慮到宋佳佳現在已經長大了，久而久之就只是罵宋佳佳，倒沒有繼續打她了。

宋佳佳厭惡父親這虛僞的性格，但有時候她又想，如果不是因為父親這虛僞的樣子，自己可能活不到這麽大，早就不能讀書了吧，畢竟他就喜歡在外面裝出家庭和睦的樣子。

不過好好先生也有裝不下去的那一天。

在外人眼裏，只知道宋父是在某一天突然失蹤了，不過宋佳佳知道，她父親是跟小三一起跑了。

她無意中撞見過幾次父親和小三之間的接觸，那個時候她很想把這件事告訴媽媽，但是當她試探性地開了個頭時，得到的卻是媽媽崩潰地質疑和反問，那個時候宋佳佳就知道，是母親早就清楚小三的存在，只是不敢戳破這虛假的夢幻泡影罷了。

在父親沒回家的那個晚上，原本做了一桌子菜的母親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因為那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父親選擇在這天離開是否有報複母親的心思呢？宋佳佳不知道。

她看到母親冷靜地收拾好桌子，第二天帶着她去警局報案了，用的是失蹤的說法，當警察詢問她時，她也只是順着母親的話說沒看到什麽異常，只是人不見了，盡管那時她和母親都明白父親是跟人跑了，帶走了家裏所有的錢和貴重物品。

當時宋佳佳天真地以為父親走了之後才能和母親好好生活，可是母親卻變得越來越消沉，每天都昏昏沉沉的，像是提不起力氣。

在某一天，宋母突然賣掉了原來在京市的房子，決定搬家來到了這個小縣城，宋佳佳本以為母親已經放下了，準備換個環境重新生活，但是就在搬到這裏不到一個月，她的母親給她留下了一筆錢和一封信後，毅然決然地離開了。

宋母在信裏說再過兩年宋佳佳就成年了，她留下的這些錢夠她接下來的學費和生活，這棟房子也是她留給宋佳佳的，讓宋佳佳自己在這裏獨立生活，信裏并沒有說她自己去了哪裏，只是叫宋佳佳不要找她，或許哪一天她會回來，也或許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說到這兒，宋佳佳眼眶中重新蓄滿了淚水，她雙眼迷茫地看着葉青黛，像是在對他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其實媽媽已經對我很好了，她給我留下了這棟房子，還留下了足夠我生活到成年的錢，比起那個把家裏所有財産卷走的人渣要好多了。”

“這是她愛我的證明嗎？我覺得她對我應該是有愛的，只是這份愛不足以強烈的讓她一直留在我身邊，也許他看到我就會想起那個人渣，所以想要逃離吧。”

葉青黛看着面前脆弱的宋佳佳，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将她抱在了懷裏，葉青黛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評判宋佳佳的母親，雖然在她自己心裏完全不認可宋佳佳母親的行為的，宋佳佳現在畢竟只是一個未成年人，就算她留下了一筆錢和可以住的地方，她還是沒有真正考慮過宋佳佳怎麽生活。

但這些終究是宋佳佳的家事，葉青黛明白這個時候她更多的是在對自己傾訴，而不是想從自己口中要到一個回答，所以葉青黛選擇這個時候給她一個擁抱。

她此刻終于明白擦汗的時候在宋佳佳身上看到的傷口是從何而來，那都是陳年舊傷，一看就是在很久之前造成的，雖然傷口都已經愈合，甚至可能都感受不到疼痛，但是卻留下了把消除的痕跡，這些痕跡不止遺留在了身體上，同時也留在了心裏。

宋佳佳在被葉青黛抱住的那一刻，情緒仿佛有了一個發洩口，像是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傷一樣，她的眼淚大滴大滴滴從臉頰滑落，身體也止不住的顫抖，說出了那句她一直藏在心裏的話。

“圓圓，我好難過，她每次都不選我。”

葉青黛手掌輕輕在宋佳佳背上拍着，“哭出來就好了，我在這裏，你想說什麽都可以。”

她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麽成年後的劇情裏宋佳佳對傅寒溪那種詭異的執着，大概是從來沒有被堅定選擇過的人想為自己争一争吧，可惜他們兩個那個時候面前隔了那麽多誤會，兩個同樣擰巴的人談起戀愛來會很艱難。

等宋佳佳情緒稍微穩定了一點時，她停止了繼續抱着宋佳佳的動作，她雙手放在宋佳佳的肩膀上，目光認真的看着宋佳佳說：

“佳佳，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總是有風險的，無論相信誰，都不能保證那個人會永遠選擇自己，過度的依賴會給自己造成傷害。”

葉青黛停頓了一下，看着面前雙目中透露着迷茫的宋佳佳，雖然心中有些不忍，但她知道這個時候必須讓宋佳佳明白這些道理，于是她繼續說道：

“你必須要清楚一件事，你要首先能夠堅定的選擇自己，只有當那時候，無論別人是否選擇你，你都不會再為他人的決定難過害怕了。”

“選擇我自己嗎？”

“對。”

“可是，萬一還是沒有人選擇我呢。”

“那也沒關系呀。”葉青黛朝着她微微一笑，理了理她有些散亂的頭發，“因為你已經有了一個忠實的，一定會選擇你自己的人，那個人就是你自己。”

宋佳佳還是目光迷茫地看着葉青黛，她的眼睛由于剛剛哭泣的行為已經腫成了兩個核桃，不過葉青黛覺得她這個樣子更像一只小兔子，懵懂又可愛，于是葉青黛忍不住揉了一把她的腦袋。

“算了，你現在不懂也沒關系，距離你長大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呢。”

聽到她這話，宋佳佳明顯有幾分不解，“你明明和我差不多大，可是為什麽總感覺圓圓你成熟很多呢，知道的事情也比我多很多。”

那是因為我的靈魂比你多活了幾年啊。

不過葉青黛當然不會這樣回答她，她只是将一根手指輕輕放在自己嘴唇上，嘴角一勾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這是秘密哦。”

“欸。”

宋佳佳沒有想到葉青黛竟然會這樣回答自己，臉上帶上幾分驚愣的表情，眼睛都微微瞪大了。

“好了，你應該餓了吧，我去把粥拿進來，不然在外面放久了也要涼了，而且傅寒溪估計也在外面等的很心急吧。”

剛剛宋佳佳的哭聲沒有掩飾，葉青黛估計門外守着的兩人也是聽到了的，畢竟這房子隔音不太好，她在門內都聽到了剛剛外面焦急踱步的聲音，不用猜都知道是傅寒溪。

葉青黛指了指宋佳佳臉上未幹的淚痕，示意她自己擦擦眼淚，随後便擡腿走向了卧室門外。

剛打開房門，她就看到了傅寒溪，這人還差點要向卧室裏倒進來，不過被身後的顧聽頌拉住了，傅寒溪見到是她，連忙閃身讓到一旁。

葉青黛看着傅寒溪那看着自己想說話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的表情，也沒理會對方，直直地向放着飯盒的桌子出走去。

傅寒溪見葉青黛不主動解釋卧室的情況，終是憋不住開口問了。

“佳佳她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