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發不出火

第48章 發不出火

主人朝他笑了，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好似予以獎勵，玄九原本黯淡的眸色都驟然發亮了。

恐吓完，就該開始安撫受驚的暗衛了，棍棒與哄寵的教法，被九方質拿捏得透徹。

也許是不安的心太過強烈，讓玄九即使在反應過來主子在喂他吃飯的這一事實後，他仍沒有選擇開口制止這僭越逾矩的行徑，反而，樂在其中，感到滿足。

輕易就被哄好的暗衛，心情都變得愉悅了不少，九方質想，若玄九真有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此刻會不會搖一搖。

但倘若真有這樣一條尾巴該多好，一切情緒都被顯現出來，不必因他察覺不周，而叫暗衛過多自耗。

二人四目相對，只不過玄九很快就垂下了視線，緊抿着唇，又生出逃跑的心思。

“怕我娶夫人？”

原在玄九心中思慮已久的事情又被翻了出來。

怕嗎？毋庸置疑吧，但，這是可以避免的嗎？不可以，主子終究還是要娶親，還是要與其他女子生兒育女，繁衍家族。

主子會溫柔地喂別人吃飯，在夜裏抱着其他人入睡，更會親吻他人，到時候，自己就會什麽都沒有了。

他太貪心，竟起了心思，要獨占主人。

可這樣自私自利的話，他怎麽說的出口？

或許是暗衛想得太認真，不知露出了怎樣的表情，讓主人在等待之中撫上他的臉，在他眼角輕拭。

竟哭了嗎？

又哭了，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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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然自暴自棄，身子自然地想要蜷縮一下，九方質順勢将人摟緊，全了玄九想要躲藏的心思。

只是，他仍舊得問：“想，還是不想？”

“屬下....屬下不知道。”

這是他能給的，不至于太難堪，又太虛僞的答案了。

“怎會不知道呢？”九方質的聲音愈加溫柔，好似寵哄幼崽。

然沒溫存多久，驀地外邊敲了門，玄九猛得睜開眼，從主人懷裏探出，一下便蹿上了房梁，躲在暗處。

一息之間，九方質懷裏已經空了，不由得擺擺手，無奈道：“進。”

溫向燭複又返來，手裏拿着東西，道：“師兄，我新學的手藝，來嘗嘗！”

見着九方質案上已有空碗，“師兄，你吃過了？”

“嗯。”九方質應得臉不紅心不跳。

“那...我不管，這我學了好久，你必須吃！”

“先放下吧。”

本想再開口争取，眼看九方質情緒不高，還是住了口，道：“那午膳時刻再用，到時師兄不能推拒！”

“好。”

玄九算是得了饒，簡單買了個燒餅，繼續值班看着主子。

席間，溫向燭不斷給九方質夾菜，疊得盤子都堆小山了，甚為熱情。

玄九看了一眼，選擇躲到殿外的樹上去，而玄三則代替玄九在殿中看護。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溫向燭直到夜深才出來，嘴角含笑，滿面春風。

暗衛瞟了一眼，收回視線，一轉頭看見玄四過來。

“主子在裏面嗎？”

玄九回道：“在。”

得了準信，玄四飛下樹梢進殿傳信：“主人，日月宗貴女到訪，請求見您一面。”

九方質已有些疲乏，手下筆墨未停，淡淡道：“不見。”又下了道命令：“清了。”

玄四接過飛下來的宣紙，快速閱覽地點人數，記下心後，紙張從指尖燃灰，“屬下領命！”

玄三霎時從屋檐落下，跪地不語，九方質知道他想跟着一起去，放下筆，道：“去。”

不知玄九去了何處，九方質沐了浴靠在床沿等着，許久，等得困乏了，也不見人影，正要喚其他暗衛來問時，殿門被敲響。

“主人。”

“進。”

看他呼吸有些急促，九方質讓其緩了一緩，起身倒了杯水，親自用嘴喂他。

然不過一瞬，九方質立馬退開，水都沒渡完，幽幽問道：“你去了何處？”

濃郁的女子脂粉香氣

玄九驚于主子的敏感程度，思及白日的威脅，不敢說謊，讷讷道：“攜芳閣。”

攜芳閣，是原定擱置各路宗門貴女的住處，現下已有十幾位貴女入住，只待九方質慢慢挑選了。

“你去那做什麽？”說着，便作勢要擒着暗衛。

玄九又是一驚，正對上那雙冷目，又抖着縮了。

九方質嫌脂粉香氣太重，脫了暗衛的外衣，将玄九塞進被子裏，再挖出那通紅的臉蛋來，“回答。”

這怎麽能說？

他要說，自己好奇日月宗出來的貴女是怎樣的樣貌，看看能否配上主子嗎？

他要說，自己得先觀察一下那位女子是否端莊典雅，而不是如許韻依那樣表裏不一兩面三刀之人？

偏偏，玄九就是猜不透主子的心思，說了半句不該說的話，更漏了半句該說的話：“屬下...想看看日月宗的貴女，相貌如何，是否端莊。”

但宗門貴女，宗主夫人的候選人，名聲最為重要，豈是他一個暗衛能去相看的？

于是，玄九又立即請罪道：“屬下僭越，甘願領罰！”

九方質眸光意味不明，“去看貴女，看到現在？”

“是......”

玄九愚鈍，卻也感受到主子氣場的變化，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身子僵直，等待主人的懲罰，不管是刑鞭還是杖打。

看着不再分辯半句，沉默安靜的玄九，九方質眉眼更冷，心裏雖有些不滿，但更多的，是氣惱這木頭一樣的暗衛，白日他做到那步，原以為會讓人開竅，沒想是半點長進沒有，他這番溫情，倒像是喂了狗。

呵，可不就是喂狗麽？

這蠢笨的暗衛，本就是跟在他身邊的一條狗，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今生，他更加了解玄九。

太過自輕自賤，故不會将一時的恩賜，當作永恒，而是始終警醒着，牢記着自己的身份，眷戀柔鄉的同時，随時準備抽身。

可他既已施了恩典，給了寬恕，予以柔情，這蠢狗，還要不知死活地亂撞一通！

或許是九方質冷待的時間太長，玄九遲遲等不到懲罰，內心慌了幾分，又想起白日的話，只得慶幸自己誠實說了話。

玄九睫毛顫顫，眼波流轉，悄悄擡了一點頭，眼底小心謹慎。

就是這樣一副怯懦的姿态，竟出現在與之對比鮮明的暗衛身上，叫九方質發不出火，只好暗自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