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

【18】

籃球賽下午兩點開始, 簡映然上午沒什麽事，陪顧宜去逛家居商場。

顧宜從家搬出來，在單位附近租了間公寓, 不少物品需要添置。

商場十點開門，她們第一批進去，沒有人擠人, 逛起來很舒服。

簡映然有過租房經驗，又是科班出身, 顧宜找她過來, 就是為了尋求專業意見的。

顧宜：“然，你幫我看看, 這兩個衣櫃，哪個質量比較好。”

簡映然：“租房的話, 不建議買衣櫃，你買個可拆卸的落地挂衣架，以後方便帶走。”

顧宜：“置物架和收納盒總要有的吧, 我可不想我的房間裏亂糟糟。”

簡映然：“你買這款, 不容易沾灰, 好打理, 和你的牆是同樣的色調。”

顧宜：“這個椅子好好看，坐着也很舒服。”

簡映然：“可以看看打折專區, 同樣的款式，稍微有點瑕疵, 肉眼看不出來，但是價格便宜一半。”

……

小件物品放在購物車裏, 大件物品走的時候去提貨。

逛累了，剛好又是飯點, 簡映然和顧宜前往商場餐廳。

餐桌前相對而坐，顧宜吃着意大利面，忍不住和簡映然抱怨。

“我媽年齡見長，越來越唠叨了，我晚睡要被說，吃飯玩手機要被說，房間不收拾也要被說，當然，她最看不慣的，還是我沒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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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于此，她實在受不了，才選擇外出租房。

右側有臺鮮榨橙汁自助機，簡映然買了兩杯回來，遞了一杯給顧宜。

“我可聽說，體制內包對象分配，領導同事沒給你介紹？”

“介紹了啊。”

顧宜重重把吸管插進裝有橙汁的透明塑料杯裏，“離異帶娃的單親爸爸，蹲家裏啃老的無業游民，還有個三十二歲的媽寶，你要啊。”

簡映然吃了一口海鮮燴飯，搖搖頭。

“下次把‘不靠譜’三個字打印出來，貼在他們腦門上。”

顧宜托着下巴：“說到不靠譜，還得提個人，那就是我爸。”

簡映然：“你爸怎麽了。”

顧宜握緊塑料杯，臉色瞬間變青。

“我在陽臺上養了三盆月季和一盆繡球，冬天休眠，葉子掉光了，他老人家以為挂了，直接送去樓下垃圾桶。我下去找的時候，已經被垃圾車運走了。”

那四盆花，顧宜養了兩三年。

她的朋友圈經常會更新生長狀況。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簡映然安慰，“回去挑兩盆，選擇好友代付，我送你。”

“你怎麽這麽好啊。”

顧宜看向簡映然泛起星星眼，而後感嘆，“我認識的這麽多人裏面，江姨簡叔的教育模式我是最欣賞的，大事小事讓你自己做主，從來不會幹涉，就算你住在家裏，也不會像我一樣，緊箍咒念個沒完。”

簡映然強調：“我爸媽是因為創業太忙，沒時間管我。”

“那你回來這麽久，他們有沒有催你找男朋友。”顧宜好奇。

簡映然否定道：“他們知道我在找工作。”

橙汁喝完，顧宜将空杯放在一旁。

“找工作和談戀愛又不沖突，放眼我身邊，先成家後立業的不在少數。”

“我不行。”

簡映然的聲音果斷而堅決，“作為你口中的無業游民，我還是希望先把工作穩定下來，否則，不是坑人家嘛。”

午餐過後，顧宜提出去逛街買衣服。

簡映然看了下時間：“改天吧，我得回去了。”

顧宜挽着簡映然的手臂邁進電梯，按下按鈕。

“差點忘了，你要去看柏弦青打球。”

電梯門關上，簡映然反駁：“我明明是為了給母校加油。”

電梯迅速下行，顧宜反問：“如果柏弦青沒參加，你還會去？”

簡映然坦誠：“那倒不會。”

電梯抵達負一層，梯門打開是地下停車場。

顧宜挑了挑眉，看破一切的口吻：“就這，還說你們只是朋友。”

經過昨晚，簡映然覺得，她和柏弦青之間的相處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具體微妙在哪，又說不上來，總而言之，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我永遠無條件相信你。

她從來沒有對誰說過這句話，也沒有經過深思熟慮。

只是看着柏弦青，自主衍生出這樣的想法。

而柏弦青，也用同樣的說辭回應她。

讓簡映然聯想到四個字：雙向奔赴。

簡映然回禦水灣拿了相機，又去半島搬了一箱礦泉水。

顧宜開車送她去體育中心。

坐在副駕上，簡映然握着手機打開小紅薯。

因為她經常混跡于家居頻道，在別人評論區回答專業問題，有不少點贊和評論提醒。

把提醒清幹淨，簡映然發布一條新筆記，标題是——

今日困惑，雙向奔赴一定是愛情嗎？

很快，有人評論。

【momo】：不一定，友情也可以。

【momo】：友情裏的雙向奔赴，代表對彼此的認同和欣賞，不帶目的、沒有現實牽絆、無關過去和未來，我覺得比愛情更加難能可貴。

有道理。

簡映然給這條評論點了個贊。

前方十字路口，信號燈由綠變紅。

顧宜踩下剎車緩緩停穩，倏地，從車後傳來“砰”地聲響。

震耳欲聾，顧宜和簡映然不約而同轉頭看去。

一輛中型面包車，緊緊貼着顧宜的白色轎車。

她們被追尾了。

——

栾市體育中心，籃球館。

柏弦青和隊友在場邊做比賽前的熱身。

往返跑、高擡腿幾輪下來，身體得到展開和放松。

在這期間，柏弦青時不時往入口處看去，直到比賽開始，那道熟悉的身影都沒有出現。

今天這場是預賽，根據抽簽，他們的對手是七中。

柏弦青和隊友們身着白色籃球服，對方則是大紅色。

通過默契的配合和熟練的技術，裁判吹響中場結束哨音時，一中以十分的優勢領先。

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柏弦青和隊友們挨個擊掌，在場邊的椅子上坐下。

耳邊喧嚣嘈雜，柏弦青接過林帆遞來的礦泉水。

喝了半瓶，閉上眼打算醒醒神，林帆碰了碰他的手肘：“嘿，小簡同學來了。”

柏弦青睜開眼，循聲看去。

纖秀的身影清晰在目，愈來愈近。

簡映然捧着紙箱，柏弦青起身，沒有任何猶豫，朝她跑去，接了過來。

忽然的輕松，簡映然看了眼大屏幕上的比分，長長舒了口氣。

意識到自己來遲，下個瞬間，注視柏弦青，滿懷歉疚解釋。

“顧宜送我過來，她的車在半路上被人追尾，我剛剛陪她處理完。”

“我平時挺守時的，這次是意外，對不起啊。”

在球場上，柏弦青能感覺到自己的心緒有些不寧。

此刻，終于平靜下來，卻不免擔憂： “你們沒受傷吧？”

簡映然搖搖頭：“就是顧宜的車遭殃了，後備箱那塊被撞變形，需要大修。好在，走對方保險，4S店也給了車代步。不過，被撞的一瞬間，确實有點懵。”

柏弦青打量着簡映然，關切道：“現在呢？有沒有緩過來？”

“現在沒事了。”

簡映然慶幸，“還好比賽沒結束。”

柏弦青帶簡映然去場邊休息，林帆見他手裏捧着礦泉水，又驚又喜。

“弦青居然瞞着我們拉贊助了，小簡同學千裏送溫暖，感人。”

簡映然從背包裏取出相機：“我還可以給你們當攝影師，好好表現，把最帥的一面發揮出來。”

“及時雨啊你這是。”

林帆驚呼，“我正愁我矯健的身姿沒辦法記錄。”

柏弦青把背包和毛巾往旁邊挪了挪，給簡映然空出個座。

轉身看向她手中的相機，不是以前那只，但是同樣的牌子。

小巧又精致的黑色。

咔嚓——

快門聲入耳，柏弦青回神，看着簡映然把相機遞到他面前。

“怎麽樣，我技術沒倒退吧？”

柏弦青往液晶屏上看去。

預覽界面，定格着他的側影。

“晚點發我。”

柏弦青收回視線，顯然是滿意的，“忘了跟你說，學校每次要交照片，網站主頁、校刊雜志、評課或是評選的個人介紹，我用的都是你高中幫我拍的那張，下次可以換了。”

真的假的？

下半場比賽即将開始，柏弦青和隊友們上場準備。

簡映然坐在場邊椅子上，從包裏摸出手機，打開一中校園網。

找到教師風采專題，搜索柏弦青，點開關于他的介紹。

高二籃球賽的照片在頁面最頂端，入眼便是。

簡映然審視着，想起柏弦青說，他以前不愛拍照。

幸而，他願意被她記錄，留下如此珍貴的影像。

判吹響下半場比賽的哨音。

簡映然舉着相機，捕捉每個人的身影。

當然，她肯定是有私心的，和柏弦青最熟，自然也給他拍得最多。

柏弦青就像球場上的王者，具有向心力和凝聚力。

隊友都跟随着他的步調和節奏，精準配合，結果毫無懸念。

等比賽結束，簡映然去場上給他們拍了幾張集體大合照。

隊伍散去，回到場邊，簡映然和柏弦青一塊把礦泉水分發給衆人。

“我剛剛把比賽結果告訴副校長。”

林帆握着手機，言辭亢奮，“他讓我們找家館子，菜随便點，他請客！”

衆人霎時來了興致。

“南門那邊新開了一家東北菜館。”

化學組錢老師說，“我朋友說，口味正宗很地道，一直推薦我去。”

數學組汪老師：“要不吃火鍋吧，人多熱鬧一些。”

“弦青，你想吃什麽。”林帆問。

柏弦青：“你們去吧，我還得回學校盯晚自習。”

林帆轉而看向簡映然，“小簡同學呢，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都是大老爺們，簡映然婉言謝絕。

“不了，半島今天新到了一款速食飯，我打算回去嘗嘗。”

離開籃球館，大部隊直奔東北菜館。

柏弦青取了自行車，在路邊陪簡映然等她叫的專車。

夕陽西下，雲霞染紅天際。

回想起比賽的一幕幕，簡映然忍不住誇贊。

“一個人拿下一半分數，從柏老師身上，我看到一個詞——寶刀不老。”

柏弦青莞爾：“剛想說我也沒很老吧，忽然反應過來，你是在和十年前的我比。”

在簡映然看來，由少年步入而立，時光并沒有在柏弦青身上留下痕跡。

球場上依舊意氣風發，用滿腔熱血和隊友打贏了一場漂亮的勝仗。

柏弦青：“對了，有個問題要向你請教。”

那應該是和家居設計相關的了。

簡映然洗耳恭聽。

柏弦青： “你在朗博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過特別難搞的客戶，你從專業角度提出建議，他們不僅不會聽，反而用各種理由說服你接受他們的想法。”

簡映然以為他會和之前一樣，咨詢材料的選擇或是翻新工藝。

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問這個，卻還是有問必答。

“設計這行，誰給錢誰就是爸爸，你說的情況，覆蓋百分之七八十的項目。”

“但是甲方說服你，你也可以說服他們，本質上來說，是思維碰撞的過程，大多數甲方還是很聽勸的，碰到實在一意孤行的，那就沒辦法了，只好坦然接受。”

前方有輛電瓶車疾馳而過。

柏弦青抓着簡映然的手臂，把她往後拉了一把。

很快把手松開，他再度開口：“中午去老宅吃飯，又和我爸媽提了一下裝修的事。”

言辭間有些許無奈，簡映然懂了：“所以在你看來，叔叔阿姨就等同于比較難搞的客戶。”

柏弦青自嘲地笑了笑：“說多了只會嫌我煩。”

簡映然看了眼手機屏幕，專車還有一分鐘到達。

“現在來不及了，等我回去，把老房子可能遇到的問題都列出來，附上相關案例，做成文檔發給你，長輩和我們之間有認知偏差，得讓他們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柏弦青投去贊賞的目光：“所以，還是得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

專車緩緩在面前停下，簡映然拉開後座門。

“那我先走了，你騎車注意安全。”

“好，到了給我發消息。”

車門關上，柏弦青和簡映然揮手告別。

記下車牌號，等車駛離，他調轉車頭，往相反的方向。

體育中心臨湖而建。經過一座拱橋，手機忽然響起。

柏弦青在路邊停下，是老宅隔壁鄰居，李叔打來的電話。

他按下接聽鍵，禮貌打了聲招呼，那頭李叔開口。

“弦青啊，下午你們家水管裂了，樓上樓下，水流得到處都是。”

“你媽因為這，打掃衛生的時候摔了一跤，那一聲慘叫，我在隔壁聽着都揪心。”

“你爸陪她去了醫院，他們讓我別告訴你，我心想這怎麽可以，你趕緊過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