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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009

衛生間的洗漱臺前，希羅把門關上，然後擡眼看向威迩。

威迩定定地回望他沒有說話。

見威迩一直不說話，希羅輕聲道：“拿出來吧。”

威迩的眼珠子動了動，希羅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連我的眼睛都騙不過去，更何況管理員，就算你能騙過管理員，你又怎麽躲過機器人的掃描？被抓住的代價你知道的，你也不想失去這份工作吧。”礦場很多蟲都是為了這裏高昂的報酬來的，他們一旦被判定違規，立刻就會被解聘，用不錄用。

聽了這話，威迩的眼睛動了動，終于不再那麽麻木，但随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的絕望。

威迩舉起雙手揉了揉自己粗糙的臉頰，明明很英氣的一蟲，此時卻顯得無比脆弱，他低聲道：“我的蟲崽開始異化了，我需要星幣。”所以才會想到偷紫晶，拿它到黑市場買賣。

他的聲音壓抑、哽咽，更多的是絕望。希羅身為一個擁有正常心理的人，看到這一幕，自然難受。

威迩抱頭蹲下，他有一個雌蟲幼崽，卻天生有基因缺陷。有基因缺陷的雌蟲需要精心養護着，要不然根本活不了太久。

這些年他一直給幼崽喝最高級的營養劑，就是怕他夭折。

可基因有缺陷的雌蟲幼崽比尋常雌蟲幼崽的精神海更容易受到污染。

這才幾年，他明明一直在精心照顧蟲崽，一直給他喝高級營養劑，可前天他的蟲崽隐隐有異化的情況。

這讓威迩不得不铤而走險，他需要更多的星幣，高級營養劑是普通營養劑的數百倍不說，他還需要大量的星幣購買飛往主星的星艦票。他想帶着幼崽去主星碰碰運氣，在主星能購買最純淨的緩釋劑，如果夠幸運還能等到雄蟲的疏導。

明知道機會渺茫，可主星是威迩最後的期望。

聽了他的敘述，希羅沉默了。

他并沒有問幼崽的雄父在哪裏，問了大抵也是一場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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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希羅對威迩偷拿紫晶礦石的事并沒有太放在心上，換做是他，若是有天走投無路，說不定他也會選擇一樣的路。

希羅怕的是門口機器人手中的槍，萬一被突突了呢。就算沒被突突而是被當場抓住也不劃算，上次偷紫晶礦石的蟲已經被流放到垃圾星，不是說到了垃圾星等待雌蟲的只有徹底的異化和死亡麽。

希羅并不想威迩出事，對于這個一開始就幫了自己一把的雌蟲，希羅心裏一直很感激。他現在手裏并不缺星幣，也一直想找機會幫助到威迩。只是他自己目前還不敢大量用星幣，也沒想好該怎麽做才不惹蟲注目，威迩這邊就出了這樣的事兒。

希羅并不打算直接拿出大量的星幣給威迩，他不是不相信這個救子心切的雌蟲。只是任何時候都不要用金錢來考驗人性是他的座右銘。

想到這裏希羅道：“把東西拿出來，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威迩看向他，他根本不相信眼前的蟲有辦法。

“萬一有奇跡呢。”希羅道：“就算沒有奇跡，你出去東西就會被發現，沒必要冒險，你的蟲崽還在家裏等着你呢。不為自己着想，也應該為他着想，他要是出了事，他該怎麽辦。”

提起蟲崽，威迩的眼睛亮了下，裏面含了一絲期待。他直起了身體，抿了抿嘴解開衣服扣子。

還不等希羅錯開眼，威迩的手已經化成尖銳的爪子直接朝心口傷口處挖去。

希羅：“……”

威迩從血淋淋的傷口處取出一塊漂亮的泛着溫和藍光的紫晶礦石。

不大的一塊，卻能在黑市賣出極高的價錢。

“你瘋了，這玩意有輻射，你還敢放在心口。”看着他心口處的傷疤，希羅忙接過紫晶礦石道。他們身上還穿着防護服，帶着防護手套，倒也不怕被輻射，只是接觸傷口的地方不容易好，需要高級療養針。

“那裏離心髒比較近，有心跳聲做掩蓋，不容易被發現礦石的波動。”威迩道。至于輻射，如果他的幼崽開始異化，他就抱着幼崽去垃圾星，自然也就不用擔心輻不輻射。

收拾好身上，希羅和威迩走出衛生間，管理員就在不遠處等他們。

看到希羅手中的紫晶礦石，管理員挑了下眉。

希羅忙走過去，他一臉歉意十分誠懇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怪不得一直肚子疼，原來是不小心帶了一塊礦石出來。幸虧得到蟲神的指引，才沒讓我在無意識中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

管理員：“……”這麽可笑的借口誰會相信。

威迩也有些緊張，那礦石他本來想拿着交給管理員，希羅說他有辦法放回去。他還以為是什麽好辦法，結果就這樣的好辦法。

沉默，一陣沉默。

管理員悻悻地接過礦石，他道：“還好沒帶出礦場，下不為例。”說罷這話他朝威迩看了一眼，神色平靜卻又什麽都知道。

希羅只做不知，他厚着臉皮連連點頭說好。

走出礦場，希羅呼出一口氣，他看向威迩道：“你先回去照顧幼崽，我會想辦法。”

他并沒有直接向威迩保證什麽，他需要做點準備。

看着他那雙英氣的眼眸，威迩不自覺地點了點頭。說不定會有辦法呢。

看着威迩消失的背影，希羅松了口氣。

財大氣粗如他，只要星幣能解決的事兒，那都不是事兒。

而如何把星幣給威迩才是事兒。

威迩回到家中，他家的環境比臨時住所還要差勁，好在離蟲聚集的地方比較遠，比較安靜。

他回去時，有着棕色頭發的雌蟲幼崽在恒溫箱裏安靜地睡着。很小很小的一只臉色看起來比威迩還要健康，他的呼吸很輕，但很平穩。

威迩望着幼崽眼中浮上暖意，只要幼崽平安，他就什麽都不怕。

幼崽身體不好，睡眠時間比較長。

這一夜威迩根本沒睡着，他在琢磨如何搞定星幣的事。

他想了很多種辦法，又一一否定。

也許，他們最終的命運是淪落垃圾星，天邊第一縷陽光照進房內時，威迩漫不經心的想，希望那時他的蟲崽不會感到害怕。

這時他的通訊器響了，是希羅來的消息，哦，對，希羅卡克爾就是希羅對外的名字。銘牌是身份牌，希羅也想看看有沒有蟲認識希羅，萬一有發現呢。

[帶上你的幼崽前去港口，那裏有一份驚喜等着你。]

短短的一行字，威迩猛然坐起身，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臉驚喜地站起來走到幼崽身邊，幼崽迷迷糊糊喊了聲雌父。一聲雌父讓他沒了最後一絲猶豫。

如果真是蟲的惡作劇，他也認了。

東西并不多，威迩很快收拾好了，然後他帶着最重要的幼崽來到港口，他到達時前往主星的星艦正在檢票。

威迩站在檢票臺前四處張望着，他并沒有看到希羅出現，他不知道希羅是等不及離開了還是根本沒來。他只是有些懊惱，懊惱自己收拾東西花費太多時間。

正在這時，有蟲從身後拍了他的肩膀。

威迩回頭，看到一個老舊的機器人。機器人造型很奇特，它頭上戴着一個金屬殼子，眼睛處漆黑一片，身上是笨重的機殼，看起來又舊又怪異。不過邊緣星什麽怪異的機器人都有，大多都是雌蟲自己改造出來的，這個倒也沒那麽顯眼。

它遞給威迩一張穿梭艦的票和一個袋子，然後推了威迩一把粗聲粗氣道：“你的朋友祝你旅途愉快，快登艦吧，不然就來不及了。”說完，它就轉身離開了。

威迩緊緊握住票踉踉跄跄地站在檢票臺，站臺工作的機器人掃描過他的票後催促他盡快登艦。

威迩暈暈乎乎地走了進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這麽幸運。登入艦艇時，他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個老舊機器人正在不遠處笨拙地朝他揮手。

威迩也朝它揮了揮手，然後抱着幼崽的恒溫箱走入星艦。

剛到房間不久，星艦就起飛了。

威迩坐在那裏，等呼吸平穩下來，他才确信眼前一切都是真的。他拿出通訊器，看着希羅的名字和號碼，他眼睛泛疼，發了條謝謝，他就屏蔽了希羅的通訊碼，清除了通訊器中所有關于希羅的信息。

希羅已經幫他夠多，他不能再繼續要求他幫忙。

他從邊緣星前往主星，肯定會遇到很多盤查，這麽一大筆星幣，他不想牽扯出希羅。

做完這一切，威迩看向那個袋子，他打開，只見尋常的袋子裏裝着數只高級營養劑和一管看着就很純淨的治療劑。

看着這一切，威迩捂住了眼睛。

生活太苦，乍然遇到一顆糖就算吃到嘴裏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星艦起飛，送威迩離開的機器人慢騰騰地轉身離開。

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它打開屏蔽器保證自己在五分鐘內不會被捕捉到，飛快拔掉自己的頭，哦，不是拔掉了頭上的殼子，然後裏面露出了希羅滿是汗水的臉。

希羅一邊脫下身上機械殼，一邊感嘆蟲族的科技真好用。

關于屏蔽器，說來還是和那個暧昧幽暗的夜晚有關。那晚，路燈黑了也就算了，可偌大的垃圾桶他竟然看不出一點，後來查到是屏蔽器的緣故。

想到那個夜晚，不由自主的就會想到自己被非同類物種給輕薄的事實。刻意被忘掉的聲音也耳邊響起，希羅頓時黑了臉。

被一個連臉都沒看到的蟲奪去了初吻而已，而已，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