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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

友好的氛圍沒了，只有無盡的不自在。

看着西澤面無表情卻毫不猶豫跪在地上的樣子，希羅覺得身上好像有無數只螞蟻在爬，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癢意，太難受了。

他忙道：“你快起來。”

西澤擡頭看向他，希羅也望着他，他神色肅穆滿眼誠懇：“我不喜歡有人……不，是有蟲對我下跪。”他不是古代的皇帝，這種福氣他真享受不了，怕短命。

讓雄蟲不高興的事雌蟲自然不能做，聽聞此話西澤立刻站起身。他神色恭敬地站在那裏如同一座沒有生機的雕像。希羅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單人沙發：“坐下談。”

為了避免雌蟲不自在或者反對，他又多加了一句：“我也不喜歡仰着頭說話。”

那他跪下不是很方便，西澤疑惑地想。但他還是很順從地坐了下來。他是軍雌，一板一眼都很正規。就算此時他沒有穿軍裝，他仍舊坐得端正筆直，如同一把插入雲霄的利刃。

從坐姿便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很嚴格的蟲。

希羅普通人的身份，對西澤這樣的軍雌天生有好感，所以他看向西澤的眼中滿是贊賞。

而被他盯着的西澤渾身有些不自在，雄蟲都喜歡身姿柔軟說話輕柔的雌蟲，他無論是容顏還是身體都太過僵硬，這樣容易惹怒雄蟲。

西澤很想放松身體，可心裏越是那麽想，他的身體越僵硬。于是在希羅的注視下，他的腰挺得越來越直，神色也越來越板正。

“你想送我回主星？”察覺到雌蟲的不自在，希羅忙收回了目光，他并沒有直接問西澤為什麽覺得自己是雄蟲，而是很随意得找了個問題作為開場白。

如他所想，西澤臉色一正，那雙清冷的眼眸滿是擔憂：“邊境星并不安穩，您身為雄蟲身份尊貴，呆在這裏實在是太危險了，我會盡快護送你回主星。”

這一刻，他們得談話和雄蟲龍傲天裏維塔和比爾的對話完美契合。

希羅心中有些唏噓，當初動筆不過是想讓蟲族的蟲感受一下地球上的寵文、甜文氛圍，誰曾想，小說突然就這麽照進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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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場景，在這個畸形的社會裏，無端顯得有些浪漫。

“可我現在不想回去。”希羅眨了眨眼，神色無辜：“而且軍部已經宣布你疑似陣亡了，少将。”

是的，希羅昨晚睡不着時終于想起身邊的金發雌蟲是誰了，是那個他曾無意中在星網上瞥過一眼的帝國守護者——西澤·尤斯特少将。

為了确認自己的想法，希羅還特意搜索了下西澤的事件。

當看到西澤穿着軍裝的照片，看到那雙清冷的眼眸希羅在心中感慨，誰能想到，在邊境星失蹤的少将會渾身是傷地出現在邊緣星，甚至在他這個外來者的床上。

只能說，命運有時真的很神奇。

就好比他和西澤·尤斯特，明明他很拒絕陌生種族的人闖入自己的生命中，可他還是把西澤帶回了家。明知道這樣會讓自己的生活失控，希羅還是心軟了。

這個為帝國立下汗馬功勞卻在邊境星失蹤的雌蟲少将，軍部卻發表聲明說他疑似陣亡，這裏面有沒有不為人知的門道誰也不知道。

萬一是軍部有蟲不想讓西澤回去，那和他在一起回主星的路上怕是不怎麽安全吧。

希羅很寶貴自己的生命，充滿未知危險的事兒，他可不願意幹。

“閣下放心，只要我出現，陣亡名單的事很快就會得到解決。您是雄蟲，您的安危最重要，我會通知雄蟲保護協會的蟲親自派遣星艦來接閣下回主星。讓一個尊貴的雄蟲淪落在邊境星，是我們這些軍雌的失職，回主星之後，我會接受懲罰。”西澤神色嚴肅而認真。

他真的很好看，希羅在心中感慨，他身為圈內人，見過無數俊男美女，可西澤最為特殊，英氣的五官，冷峻的眉眼，性格看似古板卻又異常的乖巧，畸形的社會造就了渾身充滿矛盾的蟲。

這個社會的雄蟲也許根本不在乎這些雌蟲，可對身為人類的希羅來說，這樣的蟲很有吸引力。

西澤金色的頭發有一撮翹了起來，若是關系再親近一些，希羅肯定上手去揉兩把。

“我叫希羅。”希羅道。

西澤看向他，眼中再次流露出不解，希羅的思維很跳躍，永遠讓他猜不透。

見他如此呆萌，希羅勾起嘴角：“西澤少将，叫我的名字就好。”都相互啃過兩回了，也該正式認識一下，西澤一口一個閣下，讓他渾身不自在。

西澤：“……”雌蟲一般都不能叫雄蟲的名字，他曾在主星見過一個最得寵的雌蟲，稱呼雄蟲為先生，其他蟲都使用的是敬語，要不然惹了雄蟲不高興可能會換來一頓鞭子。

現在猛然遇見一個不按照規矩來的，西澤有些慌，然而雌蟲服務手冊上根本沒寫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麽辦，他只能沉默應對。

看出他的為難，希羅并沒有強人所難讓他立刻改口。西澤自幼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有些執念和規矩已經刻在骨子裏，并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

“昨晚是怎麽回事？你在這裏有仇家嗎？”希羅又問道。

西澤遲疑了下搖頭，他在這裏沒有仇人，其實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淪落到法爾邊緣星的地下拍賣城。

這個世界有白就有黑，還有一些是灰色地帶。

灰色和黑色地帶在邊境星很常見，一些雌蟲精神海暴動卻又無力承擔高價緩釋劑時就會把自己賣到地下商城，在那裏他們想尋找一線生的希望。

至于西澤，完全是意外。

他從邊境星返回法爾邊緣星修整，精神海突然毫無征兆地暴動起來，在此之前他的精神海已經波動過無數次，無數次他都憑借自己的毅力熬了過來。

然而這次精神海波動的比以往都更加劇烈。

他是S級雌蟲，本身就能壓制住很多蟲，若是他出現異化，失去理智後肯定會對着戰友攻擊，那後果不堪設想。

況且對精神海的暴動他早有心裏準備，來到戰場前，醫生為他做過檢查，檢查結果顯示他的精神海即将枯萎，精神海的枯萎預示着一個雌蟲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按照他的身體狀況，他不應該前來參戰，他應該呆在主星的療養院，等着A級雄蟲的可憐。然而西澤并不想呆在主星的療養院，他不想被捆綁在病床上毫無尊嚴地走向生命的盡頭。

他也不想某個清晨他被發現開始失去理智開始出現異化，然後身上披着異化蟲的名頭被醫生注射死亡之針，身體被垃圾桶吞噬分解掉。

西澤是軍雌，他就算是死也要戰死在前線。

只是精神海的暴動來的那般突然，比醫生預想的要快上一年。

他的長官羅賓上将知道情況後，給他打來通訊，說是帝國有A級雄蟲想娶他雌侍，只要他立刻回主星。西澤拒絕了，身為雌蟲唯一能拒絕雄蟲的地方就是在戰場。

身在前線，一切以帝國為重。

長官嘆息一聲，尊重他的決定。

精神海枯竭得比想象中的早了一年，西澤還是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他給自己注射了超量的緩釋劑，換取精神海最後點點平靜。

他準備獨自離開邊緣星前去滿是輻射的垃圾星度過最後的時光，他還為自己準備了一把手槍，會在堅持不住時結束自己的生命。

在他準備離開的那晚，他莫名受到了攻擊。

因過量注射緩釋劑得來的平靜被打碎，他躲開攻擊靠在角落用精神海中最後那點精神力構建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屏障，精神力低于他的蟲根本看不穿這些屏障，他身上還有信號屏蔽器可以暫時躲避那些蟲的搜查。

就在西澤靠着垃圾桶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就在他以為自己會死在垃圾桶旁時，他聞到了雄蟲身上散發的氣息。雌蟲精神海枯萎之際感受到雄蟲的精神力，無異于沙漠中遇到了綠洲。

西澤咬牙抵制着自己的失控，在雄蟲望着自己構建的屏障露出疑惑的表情發出疑惑的聲音時，他腦中最後那根名為清醒的筋徹底斷了……

他把雄蟲拉入自己的屏障內啃了上去，是他仗着自己的力量欺負了生來嬌弱的雄蟲。

說到這裏，西澤認真看向希羅。

他早已從雄蟲身上特有的精神力确認希羅就是當晚的那個雄蟲。

如果不是礙于希羅剛才的話，西澤會毫不猶豫跪在地上請罪，現在他知道雄蟲不喜歡這樣，所以他有些猶豫，最終只能萬分誠懇地表示：“當日也冒犯您了，如果……”

他本來想提議自己去買一些懲戒工具回來，希羅卻擡手打斷了他的話：“我說，這房內就咱們兩個，你說話能不能不要太客氣，我是個很平易近人的……咳咳，蟲，實在受不了你這麽客氣。”

看他說冒犯說的那般坦然，還以為他內心很平靜呢，結果白皙的耳垂紅得跟染了色一樣。

希羅原本也有些不自在，看到這樣的西澤，他瞬間淡定了。

西澤：“……”

他這輩子的困惑都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給用完了。

他從來沒見過像希羅這樣的雄蟲，太奇怪了。

可，他并不讨厭，甚至有點害怕。他并不懼怕暴虐成性的雄蟲，那是他對雄蟲最基本的認識，希羅這樣的雄蟲，太溫柔太少見，他并覺得自己有這樣的幸運能夠遇到。

“所以，你是感受到了我的精神力，确定了我的身份。”見西澤沉默，希羅終于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話。

西澤收斂心神，他鄭重地點頭：“是的，您……你為我疏通了精神海，讓我的精神海免于枯竭，你的等級應該很高。”說到這裏，他心底有些疑惑，帝國高級雄蟲都在雄蟲保護協會進行過基因登記。

他是S級雌蟲，就算有雄蟲想為他梳理精神海，也需要等級為A級或者A級別以上的雄蟲。當然，帝國沒有S級雄蟲，A級雄蟲也不是很多，而A級別的雄蟲裏面好像并沒有叫希羅的。

所以希羅這樣等級的雄蟲為什麽會淪落邊境星，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麽岔子？和當年的雄蟲綁架案有關嗎？

希羅眨了眨眼睛，事情如他所想，卻又有些出乎意料。他在邊境星呆了這麽久，為什麽只有西澤感知到了他是雄蟲，還有主腦，他注冊時主腦給他的定位是低級雌蟲。

這是什麽緣由？

為什麽會這樣呢？

希羅很認真的想着當時的場景。

他注冊時是怎麽想的呢？是了，當時他剛了解蟲族的基本制度，他只想有個合法的身份讓他能在星網上寫文。他并不想被認為是雄蟲，因為雄蟲身份一旦被确認，身為黑戶的他就會被送往主星，從此以後過着身不由己的生活。

是的，這個社會所有蟲都覺得雄蟲養尊處優，過着随心所欲的生活，希羅并不喜歡。讓他躺平一時可以，讓他躺平一世有點難受。

希羅也不想被主腦判定為高級雌蟲，高級雌蟲很大程度上會進行婚姻匹配。雄蟲的數量是很少，但他們一直都喜歡找高級雌蟲結婚，除卻高級雌蟲會帶來大筆的財富，更重要的是高級雌蟲的自我修複能力很強，雄蟲打罵起來不用手軟。

希羅所求不過是一個蟲族的合法身份，一個不起眼的合法身份，例如一個低級雌蟲的身份。

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浮現在腦海，難道說他強烈希望自己是個低級雌蟲，所以主腦就判定他為雌蟲。但他本質上并不是蟲，他是個人，所以身上流露出的氣息讓西澤感知到他雄性的身份？

想法聽起來有些天荒夜譚，可希羅實在是找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釋。

希羅抿起略顯單薄的嘴唇，他的表情有些嚴肅，如果是這樣，那他必然要保住秘密。

無論哪個世界對未知事物都有探究的意願，他可不想成為別人研究的對象。

只是雄蟲的身份比較特殊，他該怎麽向西澤解釋自己會出現在邊境星。

想着這些，希羅俊美的臉龐越發冷凝，随即他哼哼兩聲，大不了推脫說不知道。只要不暴露秘密，雄蟲的身份在某些地方還是很有用處的，例如不想回答的問題可以不回答。

想到這些，希羅的表情舒緩開來，眼中也帶了一絲笑意。

西澤一直在盯着他看，希羅表情嚴肅時他都做好了挨罵挨打的準備，誰曾想，不過短短數十秒，雄蟲的表情又有了變化，他彎起的眼角含了笑意，容顏俊美笑容璀璨。

西澤自認為不是個會被雄蟲容貌蠱惑的蟲，此時也不由得有些晃眼。

很好看的笑，既明亮又燦爛。

“需要我立刻聯系雄蟲保護協會嗎？”西澤詢問道。

希羅眼中的笑陡然消失了，西澤頓時有些懊惱，雖然不明白雄蟲為什麽不高興，但他知道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

他本能的想用道歉換取原料，雄蟲則一臉懊惱道：“少将，我暫時不想回主星可以嗎？”

西澤震驚，他想問的話都表現在臉上，為什麽不想回主星，那裏可是雄蟲的天堂。

希羅語氣茫然：“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裏，可我已經習慣了這裏，換個地方我心裏有些害怕。”一開始他原本只是想博取幾分同情，後面卻真有點哀怨。

任誰一覺醒來換了個星球換了個種族生存，精神都得崩潰吧。幸而他在娛樂圈呆得夠久，什麽樣的牛神馬面都見過，情緒才這般穩定。

只是一想到雄蟲身份曝光，要被集中到主星生存，希羅就一陣頭大。邊境星他還從未見過雄蟲，到了主星怕是要常見，到時看着那些雄蟲如傳言中的那般，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得住。

他不願自己顯得格格不入，但他也不會做違反良心的事。

當然，他最終還是會跟随西澤去主星。因為西澤發現了他的身份，在邊境星發現雄蟲蹤跡卻不上報，西澤會受到很嚴重的懲罰。

這奇葩的律法。

“再等等，等我做好了心裏準備，可以嗎？”希羅悵然道。

西澤立刻道：“是我考慮不周，沒考慮到閣下對陌生環境的抗拒，我會暫時為您的行蹤保密。”不過能撐多久他也不知道，因為希羅是雄蟲，是稀少而珍貴的雄蟲。

雄蟲的精神力被其他蟲捕捉發現後，雄蟲保護協會會立刻找上門，到時事态就由不得他控制了。

西澤一慌，忘了希羅的交代，敬語和尊稱都用上了。

希羅微微一笑：“謝謝你，西澤少将。”

西澤：“你叫我名字就好。”

希羅但笑不語。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希羅那顆懸着的心稍稍松懈兩分。

人一旦放松下來，就會感到饑餓，希羅站起身從恒溫箱拿出兩支高級營養劑，他遞給西澤一支：“一夜沒吃東西，餓了吧。”

西澤：“……”

他真不是一個合格的雌蟲，竟然要靠着雄蟲才能吃飽肚子，他連基本養雌蟲的能力都沒有達到，實在是太丢軍雌的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