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021
第21章 021
西澤在送貨單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因為剛才得到了希羅口頭上的授權,所以機器人掃描一遍簽字就把東西放了下。等機器人離開後,西澤看着地上的東西有些發呆。
雄蟲說了,這些都是為他買的,他原本以為只是一些藥劑,現在看來東西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想到雄蟲說這些東西由他自己處理,西澤臉上浮起一絲苦笑。他想莫名流落到邊境星的雄蟲也許根本不知道這代表什麽含義,在蟲族,只有雄蟲的雌君有權替雄蟲簽确認單,也只有雌君有權利替雄蟲安排、處理瑣事……
現在他和雄蟲的關系簡直是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一般來說,雄蟲和雌蟲發生關系前就會向主腦提起婚姻匹配,無論是雌君還是雌侍,雄蟲只需要在電子文件上簽下名字,一段婚姻就有了法律保障。
當然,也有雄蟲在娶雌君時會舉辦一場婚禮,娶雌侍時就省略了這一步。
而像他和雄蟲這般情況,雄蟲給雌蟲定位是雌奴。身為雌奴,什麽權利都沒有。只是就像是西澤說的那樣,雌奴一般是對雄蟲犯了罪的蟲,就算要成為雌奴也需要雄蟲簽署文件在主腦系統中備案。
可若真把他看做雌奴,雄蟲卻又讓他做着雌君該做的事情,雄蟲身上滿是矛盾和違和。
想不明白的事幹脆不想了,西澤壓下心中的一切疑問,他按照雄蟲的吩咐把所有東西打開,準備進行規整。
看到昂貴的治療儀時,金發雌蟲那雙淡青色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玩意兒一看就是為他準備的,他看向希羅的房間,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房內的希羅正在用心創作着,他在片場呆過不少時間,知道相愛的人看向彼此時是什麽眼神。哪怕是演的,但眼神不會出錯。
幸運的雌蟲想要一個完美的虛拟戀人罷了,他自然要滿足。
逼真的圖畫在腦海中成型,又一點一點出現在屏幕上。四個雄蟲中冷酷無情的雄蟲哈斯擡頭看向身邊的雌蟲。雄蟲的冷酷的眼眸仍舊冷然,可眼眸深處卻有一股淡淡的笑意,笑意中帶着柔軟的情義。虛拟中的雄蟲望着身邊穿着軍裝的雌蟲,就算沒有言語,也能讓人感受到他的喜歡和欣賞。
是的,他喜歡眼前的雌蟲,也欣賞眼前的雌蟲。
在這個雄蟲為尊,雌蟲毫無條件退讓的社會,沒有雌蟲敢要求雄蟲喜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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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蟲不打罵雌蟲已是極品,何況是欣賞。
可是希羅想,這只是一副虛拟畫像,畫中出現的虛拟存在的雄蟲,所以深情點又何妨,表露出喜歡和欣賞又能怎麽樣。反正獎品不會公開,沒有雄蟲會看到最終成品,自然也不會有閑着沒事的雄蟲找這個軍雌的麻煩。
希羅看着自己的作品,他愣在那裏,然後他嘴角浮起一絲嘲笑。
他把想法完全表露在了作品裏。
軍雌滿臉笑意,目光卻直視着前方,他眼中滿是對未來想往的明亮光芒,他的斜上方有一輪剛剛升起的紅日,金色的陽光灑落在雌蟲筆挺的身上。
他胸前代表榮耀的獎章散發着璀璨之光,照射在臉上的陽光預示着他有美好的未來。
一個守衛邊境為國奮戰的軍雌,确實應該有着美好的未來。
只是作品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殘酷。
希羅不知道該不該把作品給那個陌生的幸運蟲,猶豫了片刻,他又給作品做了一些修改,添加了一些積極的色彩。
現實已經這麽悲慘了,想象為什麽不能大膽一些呢。
作品徹底成型後,希羅添加了編輯推薦過來的幸運蟲名片,在通過的那一刻,他把圖發了過去。
日更小天才:你看看滿意嗎?如果有不滿意的地方,可以在線修改。
他看到對方一直處在輸入中的狀态,只是輸入狀态斷斷續續,一直未曾有半點消息發過來。
希羅安靜地等待着,許久,聊天框對了下,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在邊境星光着屁股流浪的蟲:沒有什麽需要修改的,謝謝。我能把它打印出來嗎?
日更小天才:當然可以,他是你的雄蟲。
聊天對象的頭像暗了下去,那個幸運蟲下線了。
希羅自然不知道,在邊境星的切克利斯本來抱着極大期望地等待着獎品。在他心裏,能中獎的确是很幸運,但他也很好奇日更小天才會給他怎樣的驚喜。
然而在看到圖片的那刻,切克利斯愣住了,他呆呆地望着圖片,手指撫摸過雄蟲欣賞的雙眸,心口脹脹的,盈滿了酸澀的味道。不知為何,他突然蹲了下,眼淚啪啪落了下落。
身為軍雌,哪怕最柔軟的骨翼受傷他都能忍受。
身為軍雌,身體開始出現異化,知道即将面臨死亡,他傷心他難過,但他從未想過哭泣。他的結局是大部分雌蟲要面臨的結局,如今只是一副虛拟畫像,眼淚就不受控制了。
因為虛拟的東西太過美好,美好到他以為雌蟲真的會碰到這樣的雄蟲。
切克利斯也曾想過自己會遇到一個什麽樣的雄蟲,他想過如果雄蟲脾氣不好那他要說些什麽要做些什麽,現在他突然沒了任何想法。
他望着日更小天才的那句他是你的雄蟲笑着彎下眼角。
如果他因異化而死亡,那他也沒了遺憾。
現實中的雄蟲沒一個能比得上他的哈斯先生。
看着好友抱頭落淚,科爾斯和其他軍雌站在遠處朝這邊看來。這些天,他們都知道切克利斯出現了異化,異化就是死亡的開端,一旦緩釋劑沒用了,那就會面臨徹底異化。
知道切克利斯中了獎,他們鬧騰,也是想讓切克利斯忘記異化的事,他還是一個普通的軍雌。
此時此刻,看到切克利斯哭泣,誰都沒吭聲。
埋在心底的恐懼,用哭聲發洩出來也好。
其他蟲拍了拍科爾斯的肩膀,他和切克利斯是室友關系又好,可以前去問問情況。
科爾斯點了點頭,他站在那裏,身邊的軍雌一個一個離開,他就那麽靜靜地看着切克利斯,直到偌大的訓練場上只有他們兩個。
科爾斯擡着沉重的腳步朝切克利斯走去,他蹲下,切克利斯擡起手,他的手也開始出現了異化。
科爾斯眼睛一縮,切克利斯淚中含笑:“不要擔心,沒關系。”
科爾斯訝然地望着他,眼前的好友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淡漠感,以前他用玩笑的語氣說着心裏話,說要是夠幸運能碰到一個雄蟲該有多好,此時好友好像對一切都沒了奢望。
科爾斯張嘴想說什麽,切克利斯站起身,他抹了抹眼睛:“走吧,扶我去醫療室打緩釋劑。這樣的手有點難看啊。”說罷,他還晃了晃手。
其實與其說是手,倒不如說那是只存在異化雌蟲身上的爪子,沒一點美感。
科爾斯吸了吸鼻子,他伸手抓着切克利斯的手:“還好吧,就是大了點,也沒多難看。”
切克利斯扯了一抹笑,他道:“科爾斯,我有一個喜歡的雄蟲。”是一個虛拟出來的雄蟲,可看到這樣的雄蟲現實中的雄蟲突然入不了眼了。
他喜歡一個虛拟雄蟲,若是被其他蟲知道怕是要笑掉大牙。
許是因為身體之故,切克利斯并不覺得難堪,他覺得挺好。他倒是希望有天真能從雄蟲眼中看到對雌蟲的欣賞和贊美,他希望在雄蟲眼裏他們是活生生的蟲,而不是不知疼痛可以随便玩弄的玩具。
切克利斯并沒有把心裏的想法說給科爾斯聽,這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他不能吓到好友。
***
[維塔來到比爾先生的住處,一道滿含笑意的聲音出現:“歡迎比爾回家。”
維塔擡頭看到一個是英氣挺拔的軍雌,他穿着過時的軍裝,卻仍舊挺拔。維塔心驚,沒想到荒星竟然還有其他蟲的存在,不等他開口打招呼,比爾先生張開雙手朝軍雌跑了過去:“雌父,我回來了。”他的身影穿過了兩位蟲……
維塔這才發現,這位蟲只是虛拟影像。
比爾先生的語氣卻非常愉快:“雌父,我帶回來一個朋友,是一個很厲害的蟲呢。”
軍雌擡頭看向維塔,他們微笑:“歡迎比爾的朋友來做客。”
這是以前比爾先生雌父留下的虛拟影像,這是他早就錄下來的畫面,就好像真的親眼看到了比爾先生帶朋友回家一樣。
維塔看着一臉開開心心的比爾先生,心情莫名。
和長輩蟲打過招呼,維塔慢慢走到比爾先生身後,老舊機器人自動站在充電裝置旁,它一邊充電一邊給放影頻。比爾先生的雌父也走了過來,他說:“小比爾,你是一個蟲,知道嗎?在荒星你就是最厲害的蟲,一定可以為自己找到吃的。”
“小比爾,受傷了不要怕,你要學會為自己包紮傷口啊。”
“小比爾,不要害怕,羅伯特會陪着你的。”
“小比爾,你真是一個厲害的蟲,你竟然打到了獵物。”
“小比爾,你真棒,你會用精神攻擊野獸了。”
“比爾……”
機器人羅伯特伸出精神觸手,銜接到維塔身上。
維塔從那些加密影頻中得知,多年前,星際飛船失事,比爾先生和雌父流落荒星,比爾先生的雌父受了傷,那時比爾先生還小,命不久矣的軍雌感到了絕望,他不知道小比爾該怎麽生存。
好在他們身邊有機器人羅伯特。
比爾先生的雌父删除了羅伯特內存中有關雄蟲和雌蟲的內容,羅伯特一開始拒絕執行命令,比爾先生的雌父說:“這裏是荒星,沒有其他蟲,首先要做的是活下來。若是知道自己是雄蟲,那他該怎麽活下去呢?”
維塔明白這話裏的意思,只有活下來,才有雄蟲的尊貴,一旦死亡,什麽都沒有了。要是知道自己雄蟲,應當享受最頂級的服務,那在荒星獨自生活的日子怕是一天都過不下去。
羅伯特分析了情況,覺得的确如此,于是把有關內容全部删除了。比爾的雌父用最後的時間,錄制了各種影頻,他鼓勵着比爾好好活着。
因為荒星只有比爾一個蟲,所以他只能教比爾學着如何生存,這是一個雌父最後的溫柔。
所以自小,比爾先生只知道自己是一個蟲,他知道自己是一個很厲害的蟲,至于雄蟲和雌蟲他心裏根本沒有這種概念。
比爾獨自一蟲在荒星生存,每天吸取的知識都是經過删減的。
所以他餓了需要自己去找吃食,遇到野獸需要自己去打獵……
比爾的雌父給羅伯特下了指令,若是有天荒星來了其他蟲,便告訴這個蟲,有關比爾的一切。
多年之後,小比爾自己度過了危險重重的二次分化期,他成了一個成年雄蟲,而荒星也迎來了第三位蟲。
羅伯特斷開精神鏈接,維塔消化着知道的真相,比爾先生回過頭朝他開心一笑:“維塔,你要聽音樂嗎?羅伯特裏面有很多好聽的音樂呢。”
看到羅伯特腦殼上閃爍的字,維塔發現那是帝國為了哄雄蟲幼崽的兒歌。
帝國每個雄蟲幼崽都聽膩的兒歌,已分化的比爾先生還在開開心心地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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