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密碼是你的生日

第22章 密碼是你的生日

忽如其來的擁抱,将他們之間僅存的空隙填滿,萬籁俱寂的深夜,襯得心跳聲愈發的鮮明。

時斂有些試探地,說出了那兩個字,“封……惟?”

話音剛落,對方又将手臂收緊了幾寸。

封惟的擁抱毫無保留,無端地,讓時斂覺得熟悉,是不是因為孤兒院裏,還是一只小貓的他,也經常躺在封惟懷裏,所以此時此刻,才會生出強烈的熟悉感?

然而時斂還沒來得及細細回味,大馬路上響起了鳴笛——

“滴滴滴——”

出租車司機搖下車窗,“我說,你們要抱到什麽時候才上車啊!”

語氣略帶不滿,“一開始催催催,我還以為你們有多着急,後來我快到了,給你們打電話卻不接。”

時斂陡然清醒過來,用手推了推封惟的肩,“老板,車到了。”

封惟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你手機在哪?”

“……口袋。”

時斂從掏出封惟的手機,果然,屏幕上顯示三個未接來電,手機應該是開庭時調成靜音了,後面忘記調回來,所以他們沒接到出租車司機的電話。

但他沒法解鎖,于是時斂問道:“密碼是什麽?”

“……你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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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時斂懵了,他懷疑封惟根本沒聽清他的問題,“不是我的手機密碼,是你的手機密碼。”

封惟卻重複道:“……就是……你的生日。”

他的生日。

作為一只貓,時斂确實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降臨到這個世界上的。

後來有天,師父要給他辦身份證,就問他,小時,選哪天當做你的生日——這玩意還能選的,他當時很意外——師父卻催促道,快點,不然政府部門就要下班了——那就,小男孩救下流浪貓的那天吧,對他而言,重獲新生的日子,不就是生日嗎?

何月何日定了,還剩下何年,因為時斂要參加高考,所以,他初化成人形的那年,2018年,是十八歲。

抱着試試的心态,時斂按下了這六個數字——

010405

竟然真的解開了!

可是為什麽?

時斂怔怔地看向封惟的側臉,難道封惟還記得孤兒院的事情嗎?

不對。

如果封惟還記得孤兒院的事情,首先,他的答案不應該是,“你的生日”,而是,“我救下流浪貓的日子”,再者,如果是救下流浪貓的日子,那年份也是不對的呀,封惟救他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他現在已經二十四歲了。

時斂擰着眉毛思考。

想了一會兒,被自己給蠢笑了——他怎麽忘了,封惟看過他的簡歷啊!

上面有填生日的,還填了身份證號碼,可能封惟看過他的簡歷之後,順手把手機密碼改成了他的生日。

……真的是這樣嗎?

他怎麽覺得有點奇怪啊,具體哪裏奇怪,他也說不上來。

時斂撓了撓腦袋,實在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釋,他有些看不懂封惟了,封惟站在那裏,就像一團琢磨不透的迷霧,剪不斷,理還亂。

“好了沒有啊!兩位!”

這一嗓子,把時斂喊得回過神來。

原來是出租車司機,等了半天,還沒等到客人上車,忍不住催促道。

時斂拿起封惟的手機,“等一下啊師傅,我對一下車牌號。”

司機不耐煩道:“就是這輛,沒錯的,你看看現在,深更半夜的,哪裏還有人。”

時斂沒吱聲,只是盯着手機屏幕——薊A94072。

是這輛沒錯。

他架起封惟的胳膊,“來了來了!”

封惟應該是真的醉了,醉得不省人事,步子都邁不穩了,沉甸甸地挂在時斂身上,而時斂,作為一只柔柔弱弱的小貓,幾乎耗盡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才終于把封惟送上出租車後座。

司機估計是想快點回家,開車風格很是迅猛,轉彎轉得猝不及防。

向左轉,向右轉,一百八十度向後轉。

幾經颠簸,喝醉的封惟也招架不住,朝時斂倒了過來,一頭栽到了他的肩上。

時斂屢次嘗試将人扶正,卻發現封惟沉得像是一座山,他怎麽推也推不動,算了,就這樣吧。

于是時斂的肩膀成了枕頭,被枕了一路。

路上,封惟一直沒有說話,似是淺眠。

-

“老板。”

“老板?醒醒?”

“老板!我們到了!”

時斂果然沒能叫醒一個醉倒的人,只好架着封惟吃力地走進賓館。

不止機票是封惟買的,賓館也是封惟訂的,早在周五出發前,封惟準備好了一切,時斂有時會覺得,在禾來,他實習律師的身份,貌似成了一個擺設,不過很快,他認為自己這是被大環境給PUA了,實習律師本來就應該學習怎麽辦案子,而不是天天幹歸檔、開車、訂票等雜活。

拿出自己的身份證,又從封惟的皮夾裏掏出對方的身份證,兩張一起遞給前臺。

前臺刷完證件,“一間大床房,三樓,進門左拐。”

時斂有些懵,“啊?”

前臺問:“怎麽了?”

時斂:“你确定我們只預定了一間房?沒有第二間?你沒有查漏吧?”

前臺被時斂篤定的語氣給說的有些不自信了,打開系統又查了一遍,“時先生您好,确實是一間房呢,不過您不用擔心,我們的床是很大的,兩個人是絕對夠住的。”

可是這不是重點啊,但凡是一間雙人房,那也比一間大床房要好吧,雙人房是兩張床,大床房只有一張床啊,那他和封惟,豈不是,豈不是今晚就要睡在一塊了?

不是只有情侶或者夫妻才會訂大床房嗎?

難道是封惟訂錯了嗎?

可是,這不符合封惟心思缜密的作風啊!

時斂心裏實在糾結,思來想去還是扭頭詢問,“封律師,你是不小心訂錯了嗎?”

封惟聞言沉默了半晌,卻是蹙眉喃喃道:“怎麽又不叫我的名字了?”

時斂:“……”

他确定封惟已經醉得神志不清。

時斂想了想,道:“那還有雙人房嗎?可以換嗎?”

他怕封惟是百密一疏、忙中生亂訂錯了,明早,他們在同一張床上醒來,他該如何解釋,如何向封惟解釋?

“雙人房沒有了,單人房還有的,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給您補上。”

“補多少啊?”

前臺報了一個數字。

時斂心頭一痛,好貴,萬一明早醒來封惟不給報銷,虧死,算了吧還是,将錯就錯,就算訂錯了也是封惟訂錯的,怪不得他。

拿起房卡,坐上電梯,刷開房門,到底是高級賓館,設施齊全。

時斂将封惟帶到床邊,把架在肩上的胳膊繞下來,輕手慢腳地将封惟放倒在床上,長舒一口氣,心說終于能歇會兒了,他正要離開——

卻被封惟一把攥住了手腕。

“……不要走。”

他先是聽到封惟低沉的嗓音。

接着手腕上傳來一股巨大的牽引力,他被拽得向前,重心不穩,天旋地轉,時斂跌落在封惟的胸前。

鏡片因為他呼出的氣息,凝出朦胧的霧氣,封惟的眉眼藏在起霧的鏡片後,深不見底的瞳孔染上了一層濕意。

時斂的心跳又開始亂了。

倏地,封惟一個翻身,将時斂壓在身/下。

于是那雙喜怒不形于色的眉眼,近在咫尺,鼻尖與鼻尖幾乎就要碰到一起,時斂聽到封惟壓抑的嗓音,終于一改往常的平靜,黏連幾分難以辨明的情緒。

“……不要再……離開我了。”

可是,時斂抿了抿唇,在心底無聲地說,可是當年離開我的不是你嗎?孤兒院裏,不告而別的人不是你嗎?我怎麽會離開你呢,我一直一直都在找你啊,我找了你六年!

封惟卻不再言語,而是緩緩地、慢慢低下頭去。

時斂隐約意識到了什麽,緊緊盯着封惟的雙眸,快要看成了鬥雞眼——

忽然,封惟身體一歪,倒在時斂的頸側。

無法忽視的重量壓上時斂的胸腔,耳畔,他聽見封惟的呼吸逐漸變得綿長。

……竟然就這麽睡了過去。

時斂瞥了一眼封惟,後者雙眉緊鎖,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他的視線又轉至空白的天花板,就這麽躺着,愣愣地、一動不動地看着,看了半天,驟然回過神來,後知後覺,他的胸口正在止不住地發燙,伴随着一陣又一陣心髒震顫。

他是不是又要變成貓了!

可是怎麽會,師父說過的,孔雀石釋放的妖力,可以支撐六個小時左右,三個小時之前,他才在王總的酒局上才用過,難道是孔雀石失靈了?

時斂一把推開封惟。

他不得不倉皇躲進浴室,将門關上,反鎖。

這樣,至少封惟不會親眼見證他變成小貓,時斂稍微松了口氣,他急忙從衣服領口掏出了孔雀石項鏈——

不是紅色。

是……青色的。

說明他現在妖力正常。

為什麽?

時斂将孔雀石握在手心,沒有感受一絲一毫的震顫,孔雀石本就是妖怪寶物,它的溫度不會被人類體溫所影響,當它呈現出青色時,竟是一片冰涼。

胸口空蕩蕩的,不再有任何物品的依附,孔雀石已經被取走,胸口的燙意依然存在,甚至愈演愈烈。

他忽然想起了不久前,陳讓問他的那個問題。

——“你是喜歡他嗎?”

——“我說的不是,我喜歡某位老師上的課,我喜歡某個作家寫的書,我說的不是這種喜歡。”

時斂盯着掌心的孔雀石,看了很久。

終于明白。

原來喜歡和喜歡,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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