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明天務必要醒來

第63章 明天務必要醒來

直到天黑,“手術中”的燈光才熄滅,沈微藍已經鎮定下來,沈掠星手術的這段時間裏,她和祖姑母說了沈掠星的情況,祖姑母讓沈微藍安心在醫院陪沈掠星,其他的事由她來處理。

這相當于給沈微藍吃了一顆定心丸,手術中場有位醫生出來簡單交代了下沈掠星的情況,除了全身多處軟組織損傷,最大的問題是失血過多以及肋骨骨折。

如果送過來再晚一些,就會因為失血過多産生生命危險。

醫生還問沈微藍,需不需要他們幫忙報警。

沈微藍将沈掠星送進手術室後就已經報了警,但在A市報宿家人的警和小孩過家家一樣可笑,直到沈掠星從手術室裏出來,那個報警電話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沈掠星從手術室被推出來時戴着呼吸機,臉上的血跡已被清理幹淨,包着紗布,整個人毫無血色,像個喪失生命力的漂亮娃娃,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

“宿延的媽媽沒有接我的電話。”沈微藍坐在沈掠星床邊,一邊幫他擦手上的血跡、一邊和蔣斐說。

“這件事他媽媽可能參與了。”

蔣斐打開剛剛從樓下打包的飯菜放到一邊桌上,讓沈微藍先過來吃飯。

蔣斐來之後宋晚桐把整件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從沈掠星被學校除名、到宿铠綁架他,這兩件事之間基本沒有時間差,宿铠要報複沈掠星不會這麽正好挑這個節點,宿延家裏和宿铠合作的可能性更大。

“她給我安排工作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沈微藍表情有些麻木,理智告訴她蔣斐的推測是對的,只是這一天發生的事帶給她的沖擊太大,讓她難以快速消化。

“先來吃晚飯。”蔣斐把筷子塞到沈微藍手裏,他比沈微藍大一些,家中也有産業,在某些方面更加敏感成熟,邊給人夾菜邊問:“你前幾天是不是說你們經理讓你去應酬?”

沈微藍一頓,嘴裏的飯嚼到一半,恍惚着點了下頭。

“從五月開始的?”蔣斐問。

沈微藍蹙眉,她細細回憶,如果非要找一個時間節點,那應該是從五月中旬的某天開始的。

她三月份進的宿家投行,待遇和項目給的都是頂格,沈微藍剛進去的時候因為關系戶這層身份忐忑了許久。

因為從上到下對她都如沐春風,連有些她的職級根本夠不上的會議和接待,總經理都會提一嘴讓她參加。

沈微藍知道這是宿家的功勞,也幸好她的專業能力夠強,接住了每一個落到她手上的工作,幾乎都滿分完成。

直到上個月月中,恰逢年中,每個業務部門在做年中績效,她的領導績效中上,但這個成績是沒有升遷的機會的。

然後那位從來都文質彬彬如沐春風的三十多歲的男領導朝沈微藍發火了,說是沈微藍和隔壁部門同事走得太近導致他們的項目被洩密,但沈微藍知道那明明是他自己炫耀給別人的。

之後他帶着沈微藍出去和兩個上市企業應酬,前兩個月沈微藍從來不需要參加晚間局的應酬,但五月下旬連續參加了兩個,還喝了酒,兩次都過了零點才回家。

沈微藍當時只覺得一是經理心情不好、二是自己也快滿三個月,确實不應該一直做那些漂亮輕松的工作,這種應酬早晚得參加。

沈微藍越想越蹊跷,手中的筷子都不動了,她又回憶起一個細節:“前幾天HR把我喊過去,延長了我的試用合同。”

沈微藍最開始簽的是三個月轉正的合同,但HR給出的話術是其他同事的觀察期都是六個月到一年,她轉正太快容易被诟病,于是延到了六個月。

沈微藍對這件事沒有異議,其他同事确實都是六個月以上才轉的正,既然HR這麽說了,她也沒有異議。

一切的反常都是從五月中旬開始的,也就是宋晚桐說的,宿延和沈掠星被拍到的那幾天前後。

“是我太遲鈍了。”沈微藍皺着眉說。

“我們也是猜測,晚點看看他們後面還有沒有別的動作。”

蔣斐給她盛了碗湯:“先吃,晚上你睡覺,我守着。”

“你明天沒事?”沈微藍問,雖然蔣斐還在讀博,但平時組會和活動也不少。

“就寫論文,什麽時候寫不是寫。”蔣斐道:“別擔心,有我。”

沈微藍松了口氣,眼底又紅起來:“謝謝你,蔣斐你真是個好人。”

蔣斐笑了下:“實在是想謝就來我家吃飯,我媽說為了你已經在努力練習烹饪了。”

“真的嗎?那辛苦阿姨了。”沈微藍也被他逗笑,蔣斐說過自己的媽媽從來兩指不沾陽春水,知道有沈微藍的存在後,幾乎每天都盼着蔣斐把她帶回家吃飯。

......

淩晨一點,蔣斐坐在病床旁看專業書籍,餘光裏忽地掃到有什麽動了動,他立馬起身,床上,沈掠星已經被擦幹淨的蒼白的手,正朝上擡着。

往上看去,那雙一直緊閉的、睫毛密長的眼睛,不知何時睜開了,黑黢黢的,沒什麽情緒和光彩,只淡淡地看着蔣斐。

“靠!醒了!”蔣斐立馬扔下書出去叫護士和醫生,一分鐘內又跑回來看着床上的沈掠星,語氣激動:“乖啊,醒着別睡,我去叫你姐姐!”

沈掠星費力地點了點頭,蔣斐出去的瞬間護士和醫生也抵達了病房,進來給他檢查身體。

沈掠星躺在床上,渾身上下都痛,他像一只已經被掏幹內髒準備下鍋的魚,好像自己的血液已經被放幹只剩軀殼,這一刻可以動彈,但那只是最基礎的肌肉反應。

“你知道自己叫什麽嗎?”醫生望着沈掠星的眼睛,問他。

沈掠星點頭,他喉嚨很幹,說不出話,用唇語說了“沈掠星”三個字。

“很好,繼續保持,你知道你現在在哪裏嗎?”醫生又問。

醫院。沈掠星繼續沉默着回答。

醫生點點頭:“特別好,你現在有哪裏特別痛嗎?”

其實渾身都痛,但如果說哪裏特別痛,沈掠星皺了下眉,說道:“胸部。”

“對,因為你肋骨骨折了,還有什麽地方?”

沈掠星不說話了,他聽到“骨折”兩字時呆了一會兒,那他還能坐起來參加高考嗎?

“沈掠星,聽得見嗎?”醫生繼續問。

同一時間,病房門口傳來響聲,盡管來人已經把聲音壓得很低,但在深夜的醫院依舊聽得明顯。

“星星!”沈微藍剛剛一直在停在樓下的車裏睡覺,聽到沈掠星醒來的消息幾乎瞬間清醒。

沈微藍站在醫生和護士間隙中的床前空位,滿眼激動,扶着床杠的指尖泛白:“星星!你醒了!”

沈掠星看着姐姐,朝她點點頭。

“聽得見呀,那你還有哪裏特別痛?”醫生重複剛剛的問題。

“背、肩膀。”沈掠星回答 ,其實是左邊肩膀,因為之前扭傷過,這次又受了傷,好像更容易痛了。

醫生點點頭:“OK,這些都是正常的啊,得忍一忍,實在是痛得厲害了,讓你家人喊護士給打針。

今天還是照常挂水吃藥,可以吃點清淡的東西了,不過不要久坐,最好躺着養傷。”

醫生交代完便帶着護士們離開了,病房再次安靜下來,沈微藍立馬坐到沈掠星床邊,雙眼通紅地看着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星星,醒了是不是?我們沒事了啊,我們在醫院了、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沈掠星眨眨眼,表示應聲。

“是不是特別痛啊?”沈微藍看着沈掠星臉上的傷十分刺眼,他閉着眼睛一動不動時只覺得他傷得重、引人心疼。

可當他睜開眼,臉上有了生氣,再看他渾身的傷,又更讓人心中酸苦、不忍再看。

沈掠星眨了眨眼:“還好。”

“好個屁!”沈微藍雙眼通紅,她幾乎快哭出來,聲音哽咽:“你知道你怎麽從那酒店出來的嗎?!滿身是血被拖出來,圍觀群衆還以為酒店死人了!”

“來來來,先讓星星喝點水。”蔣斐很有眼色地打斷沈微藍的憤怒,拿了杯接着軟管的溫水遞到沈掠星嘴邊。

沈掠星立馬含住,他渴得不行,感激地看着蔣斐,然後喝水,只是每次将水一小口一下口咽下去時,胸口都會有強烈的痛意。

沈掠星強忍着痛意喝了大半杯水,才真正能發出聲,即使聲音依舊沙啞:“骨折的地方有點痛,別的還好。”

沈微藍沉了口氣,控制着自己的脾氣:“你現在傷成這樣我不跟你算賬,等你好了再說。”

“好的。”沈掠星乖乖應聲,停了下還是沒忍住問:“姐姐,現在是什麽情況?”

沈微藍沉默兩秒,還是将現在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沈掠星聽完後有好一會兒沒說話,半晌,他又開口:“我的手機呢?”

“你現在這樣還要手機做什麽?”沈微藍望着他,語氣變得嚴肅:“要找宿延?”

沈掠星一頓,他似乎在沈微藍的目光裏讀出了些什麽,沈掠星心虛地垂下眸子,抿了抿嘴,不說話了。

沈微藍胸口有團火環繞着實在撒不出去,她走過去拿出沈掠星的手機:“行,你找他,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他。”

沈掠星盯着沈微藍手中的那部陌生的手機,嚅嗫道:“這不是我的。”

“你的被砸爛了,這裏面是你的卡。”沈微藍道。

沈掠星被砸爛的手機被那個小區的老人家撿到,沈微藍幾人去的時候老人家把手機給了他們。

沈微藍将手機開機,熟練地登上沈掠星的微信,又轉向沈掠星:“消息我能看嗎?”

沈掠星咬了咬唇,認命點頭。

沈微藍坐到沈掠星身旁,不客氣地打開消息列表,看着裏面的未讀消息眉頭越皺越緊,片刻嘆了口氣,好氣又好笑道:“你真是交了個好朋友。”

沈掠星不解地看着沈微藍,沈微藍将手機屏幕對着沈掠星,給他翻看消息。

最早的消息是宿延發來的,回複沈掠星早上那條生物鐘的消息:“那以後家裏不用買鬧鐘了,省錢了省錢了。”

再然後是五個小時前,宿延那邊天亮的時間,宿延問他:睡了沒?我今天打第一場訓練賽,有點緊張。

但沈掠星一直沒有回複,直到宿延三個小時前又給他發了條消息:睡這麽早?

緊接着,宿延又發了一條:手表關機了?我看不到你的實時信息。

緊接着是楊牧齋給他發的消息,很長一條,甚至嚴謹地分了段落:

“不知道宿延哪裏問來了我的手機號,打電話給我找你,說聯系不上你。

我跟他說你的電子設備在今天測驗的時候都被老師沒收了,等9號考完老師才會還你。

我還說你認為今天太晚了就沒有告訴他,明天醒來會想辦法聯系他。

所以你明天務必要醒來。

就幫你到這裏,醒了可以找我。

“楊牧齋就是我說的那個學神,我同桌。”沈掠星看完所有消息,第一時間跟沈微藍解釋楊牧齋的身份。

“呵。”聽完這句話沈微藍冷笑一聲:“那另一個呢?宿延是你的誰?”

沈掠星目光直白澄澈,卻在沈微藍的質詢中逐漸發慌,原本不怎麽痛的頭也變得有些痛。

“我們在交往。”不知過了多久,比病房中燈光電流聲高不了多少的聲音突兀響起,沈微藍甚至一時沒聽清。

“他媽媽希望我主動跟他分手,會給我很多錢,像電視劇裏那樣。”

沈掠星一口氣說了好幾句話,胸口的疼痛牽扯到喉嚨和心髒也隐隐抽痛。

“嗯?”沈微藍目光微動,她無奈而心疼地看着誠懇又認真的弟弟,眼底發酸。

“我沒肯。”沈掠星慢慢扭過頭,不敢看沈微藍,聲音沙啞:“姐姐,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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