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肉麻

肉麻

不過周承訣這回的作文雖然仍舊離譜得令人眼前一黑, 但好歹一改往日抄都懶得多抄幾個字的做派，總算是勤勤懇懇湊滿了八百字。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滿分六十的作文分, 葉娜娜看在他的考試态度上, 給他打了個二十五。

加上岑西周六給他輔導了幾張卷子，并強行要求他背了幾句古詩文言文, 默寫句句押題, 客觀題或多或少也都有點沾邊，零七八碎的小分加一塊湊起來, 竟然也高達六十八。

雖然總分一百五，但怎麽說, 都比那四十三分拿得出手。

傍晚回到家, 周承訣這個理科滿分都拿到手軟的選手，第一次鄭重其事拍下了自己六十八分的卷面，給他親媽發了條微信過去。

江瀾衣也挺意外的, 這小子獨慣了，平時自己過自己的，幾乎不會主動找父母提學習上的事。

那邊很快來了電話, 聽語氣，明顯相當滿意他這次的進步：“一下就進步二十五分啊？西西可真厲害。”

“昂。”周承訣語調懶洋洋的, 回應得也有些敷衍, 聽起來似乎沒多當回事, 不過也沒反駁她，就這麽順着江瀾衣的話又提了一句, “這不碰巧讓她押上題了。”

“什麽叫碰巧, 人家那是經驗的合理利用。”

“行，您說的都對。”

江瀾衣當即在電話那頭掐着手指頭暢想起來：“補一次課就猛猛進步二十五分, 這要是多補幾回……”

周承訣沒吭聲，就聽他媽命令道：“我告訴你，你可得順着點西西，別再把這麽好的小老師氣跑了，我估計她就是老天爺派來救你的。”

周承訣被他媽雷得頭皮有些發麻，忍不住吐槽：“您用詞別這麽肉麻行嗎……”

江瀾衣壓根沒管他說什麽，思維相當活躍地跳轉了話題：“哎，對了，這回周末打算吃什麽菜？我先準備着點，練練手，到時候給你們做，或者你問問西西，反正也不是做給你吃的。”

“……”周承訣指腹有一下沒一下撓着眉梢，想了想說，“再做回可樂雞翅吧，其他的，我改天再問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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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你盡快吧，我怕時間太緊學不會。”

周承訣這回總算抓住了重點：“您做？”

“啊，對呀，噢，忘了和你說了，劉阿姨這周末正好老家有事，要請假回去一趟，那媽媽只能親自上陣了，總不能讓西西來咱們家吃外賣吧？”

周承訣心想，就他老媽那廚藝，倒還不如點外賣呢。

他沉默的三秒鐘，江瀾衣似乎也從中讀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這她倒是沒法否認：“要不……我讓你爸做吧？你爸手藝比我強點。”

提到他爸，江瀾衣才嘶了聲：“我差點忘了，你爸說這周末要我陪他一塊去北臨談點事，那家裏沒人了，要不你讓西西給你調一下補課時間吧。”

“那我倆不過去那邊了，就在望江這補得了。”周承訣當即做了決定，“那邊遠，她來回也不方便。”

好是挺好的，江瀾衣還是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想翹了補課？”

“我能嗎？老天爺都派她來救我了。”

“那行，那周末你補完課，一定帶她出去吃點好的，那小姑娘太瘦了，別欺負人家聽見沒？”

“知道……”

“那媽再給你轉點錢。”

“不用了，爸又給了張卡，根本花不完。”

最後這事就這麽定下了。

挂了電話，周承訣閑散地躺在沙發上刷了會兒手機，不經意間便點到超市外送小程序下單了幾袋生鮮雞翅，等東西送到家門口的時候，才開始犯起愁來。

在下廚這方面，他确實連個新手都算不上。

平常回家有阿姨做飯，上學自己一個人住，一般不是吃食堂就是校門口小炒店，時不時再點個外賣，根本不需要親自動手。

這人目前的廚藝水平大概僅限于，将半成品放進微波爐裏加熱。

周承訣搜了幾個可樂雞翅的烹饪教程，從頭到尾一步一步老老實實按照視頻教的往下做。

第一回，焦了個徹底。

估計是教程不行，他當即換了一個。

第二回，油濺得兩手臂都是點子。

估計這個教程也不太行，他當即又換了一個。

第三回，直接敗在最開始給雞翅切花刀上。

一刀下去，雞翅完好，手拉了個口子。

兩三袋雞翅很快耗盡，一桌子黑黢黢的東西，就挑不出一個能下得了口的。

周承訣倒是難得有這樣束手無策的時候，最後索性放棄掙紮洗了個手，往陸景苑家裏撥了個電話：“劉阿姨，您這會兒忙嗎？我回去一趟。”

隔天一早上學，周承訣食指骨節處多了兩個創可貼，手臂上也貼了些。

毛林浩一到座位上便眼尖發現了，誇張地嚎了句：“訣訣，你這是怎麽了！”

周承訣被他嚎得腦殼疼，還沒打算開口，就聽見一旁的嚴序調侃道：“跟人幹架去了？”

“昂。”他也沒個正經，随口應下來。

毛林浩好奇道：“為什麽幹架？”

“那人太能嚎了，我就手癢忍不住。”少年語氣毫無波瀾道。

“……”

前一秒還在嚎的毛林浩，當即閉上嘴，默默将桌椅往邊上挪了幾寸。

岑西原本正在複習前些天自學的物理銜接課內容，聞言手中的筆停頓了下，偏頭小心戳了下周承訣手臂。

後者很自然地看向她，微挑了下眉梢。

“是黃毛找你了嗎？”岑西壓低嗓音小聲問。

周承訣反應了會兒，才想起她指的是誰，他都快把那幫人給忘了：“沒有，那幾個不都給勸退了？早不在南高附近了。”

他又瞥了眼岑西略顯自責的眼神，随口道：“不關你的事，別想些有的沒的，我就是好久沒被老姚罰檢讨了，有點懷念，想找點事兒。”

岑西：“……”

一節語文課下課，葉娜娜朝岑西叮囑了句：“西西，幫我把剛剛的默寫收一下拿到辦公室去。”

岑西點頭應了聲“好”後，動作利落地起身挨桌收。

她将小測紙統一收好，正準備出教室時，就見葉娜娜風風火火折返回來，将趙一渠一塊叫上去了辦公室。

班主任走在前頭，兩個學生便自然地跟在身後。

原本兩人還有點距離，不過趙一渠加快了腳步，很快追到岑西身旁，有一搭沒一搭問起學習日常瑣碎。

到了辦公室，岑西将全班的小測紙整齊疊放在葉娜娜辦公桌上，正準備離開時，就聽見葉娜娜向趙一渠問起訂校服的事。

正好，她也想問問這事，索性站在辦公室外的走廊上等趙一渠出來。

教室這邊，周承訣正在給毛林浩講物理大題，才剛畫了個受力分析圖，桌上倒扣的手機便一連震了好幾下。

他一邊繼續給毛林浩寫步驟，一邊不緊不慢撈過手機解了鎖，滿不在意地往屏幕上掃了眼，就見幾分鐘前去食堂買飲料的嚴序，發來了好幾張照片。

小帥：【年輕人就該出來多走動走動，曬曬太陽，別整天坐在教室裏。】

小帥：【陽光無限好啊。】

往常這種情況，周承訣一般是連大圖都懶得點開加載的。

只是這回，照片的重點顯然不是什麽陽光無限好。

嚴序一共發來三張圖，第一張圖，無限好的陽光灑進校園，岑西和趙一渠在明媚的走廊并肩同行。

第二張圖，岑西乖巧地站在走廊邊上等待，一窗之隔的辦公室內，是正在和老師說話的趙一渠。

第三張圖，岑西偏頭看向趙一渠，後者臉上滿是笑容。

周承訣寫解題過程的手不自覺停了下來，約莫沉默了五秒鐘，面無表情地編輯文字，給嚴序發了幾句話。

zcj：【攝影技術太差，下次別拍了。】

zcj：【手機什麽型號我避雷一下，像素看起來也不怎麽樣。】

zcj：【老姚一會兒就來沒收。】

小帥：【……】

他收起手機，注意力轉回面前的物理題上。

周承訣給毛林浩講題的習慣大多是先畫圖提示，再放慢速度一言不發寫過程，期間不會做過多的講解，而是讓他跟着自己的思路先自主思考。

大部分時候，剛寫完幾個步驟，毛林浩就會嚷嚷着自己懂了，如果寫到一半，他還沒想明白，周承訣就會開始給他分析。

此刻步驟已經寫了一半多，毛林浩還是擰着眉頭一聲不吭，正常這種時候，周承訣已經開口替他捋思路了。

然而此刻，少年莫名有些靜不下心來。

他微抿着唇，仍舊一言不發地繼續往下寫步驟，落筆的速度很快，幾乎和他平時自己寫題時差不多，沒給毛林浩留多少反應的時間。

幾段過程很快寫完，他把筆放下，将本子往毛林浩面前一推：“你先看，看看能不能看懂，我出去一趟，回來再給你講。”

毛林浩有些懵，拿着筆撓撓頭随口問：“訣哥你上哪去。”

周承訣：“出去曬會兒太陽。”

毛林浩：“……？”

年輕人啊，正是要曬太陽的年紀，哪怕正值酷暑，也要無所畏懼。

周承訣走出教室沒幾步，迎面便遇上方才微信裏那位偉大的攝影師嚴序，以及他技術很差的攝影作品中的兩位主人公。

周承訣面無表情往前走，直到兩人從他身邊經過。

女孩寬大的衣袖輕輕掃過他手臂，沒有任何停留。

兩人交談的聲音不大，周承訣只隐約聽到有關“校服”的字樣，擦肩而過幾秒後，他回身叫住了趙一渠。

後者很快回頭：“訣哥你找我啊？”

趙一渠臉上帶笑沖周承訣幾步快走過來。

岑西只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太多的好奇，一個人先回了教室。

周承訣沒什麽情緒地看着她進到班級裏。

“訣哥？”

“哦。”少年收回眼神，想了想，直接掏出手機，“校服錢我好像還沒轉你，沒想起來，以後要是有這樣的事，你直接來找我要一下。”

他向來沒有欠別人錢的習慣。

當初選班長的時候，葉娜娜為了服衆，選了周承訣做班長，而副班長這種副的職位既不好拿評獎，雜七雜八的活又多，沒什麽人願意自告奮勇，正好趙一渠積極競選，最後便落到了他頭上。

原本訂校服這事也是班長負責，不過正好軍訓回來那兩天，周承訣請了假，葉娜娜自然将這事交給副班長趙一渠負責。

聞言，趙一渠擺擺手笑笑說：“害，小事，我一開始就先幫你墊了，後來找序哥登記尺碼的時候，他已經替你轉給我了，你直接轉給他就好。”

周承訣無所謂地點了下頭：“成。”

随後眼神又不自覺瞥了眼教室前門，方才岑西消失的方向，狀似不經意地提了句：“她找你幹嘛？”

“誰？”趙一渠沒反應過來。

“岑西。”周承訣語氣淡淡。

“噢，也是校服的事。”趙一渠向來是別人問什麽，他就說什麽，嘴上沒把門的，“上周收費登記尺寸的時候，她和我說手頭的錢不夠，暫時只付得起一套的費用，問我能不能先只訂一套，等她把另一套錢湊齊了，再交給我。”

校服不同于軍訓服那樣只需要短時間穿幾天，兩套買下來，不出意外都至少能穿一個學期，因此質量要求比軍訓服更高，價格也比軍訓服貴了不少。

一套兩百七，對于上周還沒有補課兼職的岑西來說，着實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聽到這，周承訣已經重新掏出了手機：“你別找她了，我先替她交了，你直接幫她和其他同學一樣訂兩套。”

趙一渠臉色微不可查地變了變，随後又換上他慣有的笑容：“不用了訣哥，她這周已經把第二套的錢交給我了，剛剛她就是來問我這錢還趕不趕得上的事。”

“行。”周承訣鎖了屏，随意将手機放回口袋裏，沒有什麽要和他繼續聊下去的打算，“回班吧。”

“好嘞。”趙一渠笑得有些勉強地走在周承訣邊上，對方個比他高得多，步子也比他大，他甚至需要稍微多跨兩步，才跟得上他，“訣哥。”

周承訣沒應聲，連頭都懶得側過去。

“我感覺，你好像對岑西還，挺好的哈。”趙一渠試探地問了句。

少年腳下步子微微一頓，半晌才面不改色地淡聲道：“我是她的同桌，也是她的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