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心疼

心疼

周承訣腦子還未完全清醒, 反應了很久。

說起來，周承訣這個人雖然顏值身材家世成績樣樣頂配，一副看起來就很有資格玩得花的樣子, 但其實生活習慣幹淨得要命, 幾乎沒什麽不良嗜好，別說年紀輕輕亂來, 他長這麽大, 和女生說的話加起來都屈指可數。

青春期少年少女喜歡看點臉紅心跳不得了的東西，他對那些也沒有半點興趣。

因而一時半會兒壓根沒法往什麽不正經的方向想。

許久, 周承訣突然明白過來嚴序那幾句話的意思，臉色沉了幾分, 話裏帶了點一本正經：“你有病吧？我能讓她吃藥？”

“不是。”這話一出口, 周承訣自己都立刻察覺出歧義，又補了句，“她才多大, 我就幹這種事，你怎麽想的？”

嚴序當即閉了嘴，也是, 他确實冒犯了，收了聲後又開口連道了兩聲歉, 不該瞎想。可回想起周承訣方才的話, 又忍不住賤嗖嗖地再多嘴問了句：“那個, 我再稍微的，多問一句啊。”

“所以, 只是年齡問題哈？對象的話, 這個……”他剛剛好像沒否認岑西這個人啊！

周承訣沒答他，給了個冷冰冰的眼神後, 直接将視頻挂斷。

拜這通視頻所賜，周承訣也沒了多少睡意，将頭埋進懷中被子裏深吸一口氣後，從床上起身，趿上拖鞋懶洋洋地又出了卧室。

他也沒管自己剛發過燒，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冰鎮礦泉水，擰開蓋子仰頭猛灌了幾口。

精致的喉結上下滑動，偶爾有水珠流經脖頸滑落。

半瓶子冰水下去，喉嚨裏那股黏黏糊糊的癢意總算褪去。

周承訣放下水瓶子，偏頭不經意瞥了眼早上吃了個精光但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桌面，想到吃之前拍的那張照片，不緊不慢地走到沙發前，從茶幾上找到自己的手機，解鎖點開相冊，又将那張照片翻出來盯着看了老半天。

明明只是頓平平無奇的早餐，清粥小菜鮮白淡綠，可偏偏讓他看了又想看，吃了又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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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看了一陣後，他覺得只有自己一個人看好像還不太過瘾，索性點開幾乎長了草，八輩子沒發過動态的朋友圈，不太熟練地将這張照片發了出去。

就這麽孤零零一張圖，文案裏一個字都沒寫，但莫名就讓人嗅到某種若隐若現的暧昧。

中午放學，岑西沒和大家一塊去食堂，而是直接去了周承訣家。

她有過一次成功打開門鎖的經驗，這個點，不知道周承訣是不是又午睡了，不想打擾他休息，但又挂心他的狀況，索性也沒按門鈴，直接自行輸了密碼将門打開。

周承訣原本還懶悠悠地躺在沙發上，一聲“歡迎主人回家”的機械音過後，他聞聲稍稍擡了點頭，滿不在意地朝玄關處瞥去。

岑西從镂空隔斷那探了個腦袋出來。

少年有點意外地揚了揚眉梢，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見她熟練地從鞋櫃裏翻出自己的粉色拖鞋，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唇角。

“你吃中飯了嗎？”岑西背着書包，拎了袋東西走進來，随口問。

好嘛，居然連中午怎麽會過來，都沒有像之前那樣見外地解釋一句了。

周承訣饒有興致地盯着她走向廚房，也站起身來跟過去：“還沒吃，我點倆外賣吧。”

他中午其實沒什麽胃口，原本是沒打算吃的。

岑西沖他擺擺手：“別點啦，我做吧，很快的。”

說罷，她便将剛剛路上順手買的食材一點一點從塑料袋裏掏出來，放進洗菜池裏。

小姑娘熟練地打開水龍頭，正打算把東西全處理一遍，下一秒，水聲停了。

周承訣伸手将水給關了，還順手将她兩個纖細的手腕一并握在一個掌心裏，輕甩了甩水珠，從水池裏牽回出來：“不用做，我點。”

少年不容拒絕地将她雙手禁锢在自己掌中，從一旁抽了幾張紙巾過來，替她将手擦幹，動作仔細，頭也沒擡淡聲道：“別天天這麽積極給別人幹這個幹那個。”

周承訣替她把手擦完，朝不遠處沙發擡了擡下巴，示意她過去坐着等就行，自己則掏出手機來動作很快地點了兩份常吃的外賣。

點完，見岑西老實巴交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想起她手機還在他床上，随口提醒了句：“你手機一會兒記得帶走。”

“噢，對，我早上走得急，忘記了。”岑西想了想又問，“在哪啊？”

“我床上。”

“好。”女孩點點頭，十分自然地起身朝他卧室走去。

出來的時候，周承訣正拿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岑西坐到邊上，也難得掏出手機來看了兩眼。

小群裏，李佳舒又在水群：【@zcj，你朋友圈那飯菜誰做的啊？感覺不太像你家阿姨的手藝，也不像外賣啊，不過看起來好像味道不錯。】

周承訣壓根懶得看群，沒搭理她。

岑西掃了眼，下意識切出去點開了朋友圈。

她平時不常刷朋友圈，一段時間打開一次，幾乎都是江喬和李佳舒在刷屏，偶爾有嚴序毛林浩發的一些游戲戰績截圖，但印象中從沒刷到周承訣發過什麽東西。

岑西微信裏加的好友不多，朋友圈打開的一瞬間，周承訣前不久剛發的照片顯示在最上方。

是她清晨離開前替他做的那頓早餐。

明明只是發了張照片，一個字也沒寫，不知怎麽的，女孩耳廓控制不住燙了燙。

李佳舒是第一個評論的。

簡直不敢相信我這麽美：【這誰做的啊？】

周承訣沒回她這句，估計也是因為沒回，所以她才在小群裏又問了他一遍。

往下是嚴序的評論。

簡直不敢相信我這麽帥：【我吃不到，那就一律當做難吃處理。】

周承訣仍舊沒回。

再下去又是李佳舒的評論：【但是看起來真的感覺很好吃诶，想吃！】

周承訣破天荒回了她一句：【沒了，我的。】

岑西不自覺舔了下唇，默默收回了正準備點贊的手。

外賣很快到了，周承訣将幾份東西往餐桌上一擺，領着岑西面對面坐下一塊吃。

兩人安靜地吃了會兒，少年清冷的嗓音忽然在她耳畔響起：“昨晚的事，你不好奇？”

岑西喝湯的動作一頓，迅速回想了一下昨晚發生過的所有場景，最後确認他說的應該是橋墩之下那件事，猶豫地擡眸看了他一眼，把湯咽下後，輕聲道：“其實挺好奇的。”

周承訣沒吭聲，就聽岑西又淡淡問：“但是，你想說嗎？”

聞言，少年扯唇不鹹不淡地輕笑了下：“如果我說暫時不太想呢？”

“那就不說。”岑西理所當然道，“你不想就不說。”

這回答倒讓周承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靠近她的那邊手探到她柔軟的臉頰旁輕扯了一下：“敷衍我是不是？你其實壓根不關心吧。”

岑西一本正經地搖搖頭：“沒有，每個人都有擁有秘密的權利。”

周承訣眼神睨着她，沒吭聲。

岑西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鄭重其事地對他說：“但是……希望下回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你也稍微把自己當回事。”

她把當初軍訓那晚，他對她說的話，原封不動地回給了他。

周承訣微怔了一瞬，而後大手不自在地捏了捏後頸，語氣故意不着調起來，沒那麽正經了：“今天說話這麽好聽？是不是還惦記着把我騙去度假村？”

岑西咬了下唇，像個做錯事帶着心虛和愧疚的小孩般，垂下頭去，筷子不自覺戳着碗裏的米粒，小聲說：“我已經把定金給她退回去了。”

周承訣輕哼一聲：“幹嘛退回去？”

“你不太願意，我也沒有什麽辦法。”岑西尴尬地笑了下，又繼續埋頭吃飯。

“你沒什麽辦法。”周承訣又不鹹不淡嘀咕了句，“我看你在我這辦法挺多。”

他都有點招架不住。

吃過飯，岑西沒打算久留，催他把藥吃了便打算走。

周承訣随口問：“那麽早走幹嘛？還沒到上課時間。”

岑西也沒瞞他：“正好出來了，就順便再接了點活。”

周承訣微擰了下眉心：“你最近很缺錢？”

按理說，他媽給她的補課費挺高的，維持一個高中生的日常開銷其實已經沒有多大問題了，加上岑西從小到大又節儉慣了，根本花不完，完全不用再像從前那麽拼命地攢錢。

女孩搖搖頭，沒答他，只說趕時間，先走了。

周承訣也沒再耽誤她，懶洋洋起身将人送到電梯口，看着電梯門合上才轉身回去躺到沙發上。

岑西一走，家裏冷清了不少，哪怕她在的時候也不太愛說話，可人不在就是覺得少了點什麽。

周承訣躺在沙發上，思緒亂飛，冷不丁想起嚴序那通電話裏和他提到的，岑西向他借錢的事。

她沒事向嚴序借什麽錢？怎麽不向他借？

想到這，周承訣掏出手機點開嚴序的微信聊天框，直接切入主題問了句：【她向你借了多少？】

嚴序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個“她”指的是誰。

嚴序沒多想，直白地報了個數字。

周承訣随手給他轉了幾百：【你別找她要了。】

小帥：【害，就這麽點錢你還跟我轉來轉去的，有意思嗎？我是沒打算向她要的，不過她早上一來教室就帶着現金把錢還了，我和李佳舒說不要，她還說一碼歸一碼，借錢必須還，我們也沒好再說什麽。】

小帥：【不過她昨晚大半夜突然借錢到底幹嘛啊？以前沒見她借過錢。】

周承訣目光不自覺看向茶幾上那幾盒苦到不行的退燒藥上，伸手從塑料袋裏翻出了小票單。

金額和嚴序說的數字對上了。

所以是給他買藥了。

她提都沒和他提過。

周承訣這會兒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這姑娘自己缺錢都缺成什麽樣了，給他買藥，一百多塊說買就買了，估計把僅有的那點家當全掏給他了，連提都不在他面前提。

她再缺錢都沒向人借過錢，但是為了給他買藥，小姑娘第一次向別人開口了。

周承訣緊了緊手心，動作很快地點開岑西的微信：【你最近為什麽這麽缺錢？】

岑西那邊過了很久才回了一句：【能……不說嗎？】

她不久前才和他說過，每個人都有擁有秘密的權利。

周承訣當即把問話又憋了回去，索性幹脆利落地給她轉了兩千零三十五過去。

岑西沒收，直接給他退了回來。

zcj：【收了。】

橙c：【你幹嘛呀。】

zcj：【退燒藥，你昨晚照顧我，早上還給我做早餐。】

橙c：【那你就給個退燒藥錢吧，後面兩樣，我沒提前說要收費。】

手機這頭的少年臉色沉沉的，就沒見過這麽倔的姑娘。

zcj：【收了。】

他堅持。

岑西那邊半晌才回了條消息過來：【周承訣，你別太同情我了。】

她确實缺錢，但還是奢望能稍微和他平等些，雖然有些不自量力。

少年擰着眉心，打字速度飛快。

zcj：【我同情的人多了。】

心疼的就一個。

岑西垂下眼，眸光微微黯淡。

下一秒，周承訣又發來消息。

zcj：【但對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