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纜車

纜車

男生們大多不太講究, 換裝備的動作稍微快點，少部分沒有抽到女伴的，便沒在山莊酒店繼續逗留, 換好衣服就率先出發去了雪場。

組隊裏抽到女孩的男生們, 則是老老實實守在女生房門前的走廊過道處，安靜等待。

說來挺稀奇的, 這等女孩的隊列中, 居然還能看見周承訣的身影。

要知道這位哥在南高學生的嘴裏，那可是只可遠觀女孩勿近的存在。

禮貌, 比如，永遠會對追到跟前的愛慕者說“謝謝, 但是很抱歉。”

大方, 比如，永遠會對給自己送禮物的小女生說“不用了，東西請你收回去, 多少錢我結一下賬。”

鮮少讓人尴尬，但永遠讓人絕望。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此刻就這麽閑散地倚靠在女生酒店房門前, 有一搭沒一搭地刷着手機，耐心等待自己同組女生更衣打扮, 沒有半點怨言。

幾個女孩全紮堆在李佳舒和岑西的房間一塊折騰, 說實話, 在裏頭待的時間确實挺久的。

好幾個大小姐絲毫沒有外面還有人在等待的自覺，衣服換了又換, 頭發紮了又拆, 拆了再繼續紮，磨磨蹭蹭的那股勁, 惹得房間之外小部分男生都有些失了耐心。

有幾個已經小心翼翼地朝自己隊友發去慰問的消息，收到再等等的回複，也只能嘆兩口氣，繼續等着。

嚴序這種從小和李佳舒吵到大的，對她就沒其他人那麽客氣了，一個視頻直接打了進去，裏頭半晌才接起來，女孩嗓音不悅：“幹嘛幹嘛？我們正忙着呢。”

嚴序啧了聲：“好沒好啊我說，大小姐。”

“好沒好你不會自己看呀。”李佳舒敷衍道，“哎呀別催別催，我們好不容易一塊出來玩一趟，當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又不是去參加軍訓。”

嚴序無語道：“你這不是都已經折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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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沒讓你們等我們，你們自己也可以先走呀。”李佳舒這會兒騰不出手，只将手機往抽紙盒上一架，又立刻投入到忙碌中去，“別吵，我在給西西紮小辮，等不了就先走吧。”

李佳舒這話音剛落下，不遠處，懶洋洋倚靠在對面門框邊的少年，臉上表情終于有了一絲絲變化。

就見他不經意地将手機收起，兩步往嚴序這邊走了過來，側過頭垂眸掃了眼他手機屏幕，見畫面中，岑西正乖巧地坐在小沙發上，任由李佳舒替她紮小辮，随口問了句：“怎麽今天紮雙馬尾？”

她平常都只有在頸後低低地紮上一束。

很顯然，他問的是岑西。

女孩聽到熟悉的嗓音從李佳舒手機裏傳來，也很自覺地隔空回了一句：“佳舒說還有帽子要戴，紮耳下雙馬尾帽子不容易掉。”

“噢。”周承訣點點頭，他沒留過長頭發，确實沒這經驗。

李佳舒一邊紮，一邊提高音量邀功：“我還要給她紮成四股辮，特可愛，你一會兒就等着看吧。”

少年揚了揚眉梢，沒答她這一句，只不鹹不淡地叮囑道：“你動作小心點，別毛手毛腳的，又不趕時間。”

“知道了知道了。”

周承訣又盯着畫面中那雙馬尾的小姑娘看了兩眼，才慢悠悠用手肘抻了抻身旁替他舉着手機的嚴序：“你別催她們。”

早就沒了耐心的嚴序：“……”

約莫幾分鐘過後，女生們終于陸陸續續從裏頭走出來。

走廊外響起了一陣“謝天謝地”的感嘆，伴随着男生們被“毆打”的嚎叫，過道上一時間又熱鬧了不少。

岑西從屋內探出腦袋來時，周承訣面前站滿了人，見她出來，正想打算朝她這邊走來，身旁打鬧的兩人沒控制好分寸，男生腳下一滑，手臂直接往周承訣跟前甩了過來。

對方條件反射伸手想要抓住一切能借力的東西，結果袖子處的防風扣不慎從周承訣下颚邊刮過，直接給他留下道刺眼的鮮紅色。

岑西淺淡的笑容當即僵在臉上，連忙幾步小跑到他跟前。

期間，從擁擠的過道中穿過，也被擠得踉跄了兩下。

周承訣有力的手臂适時将人穩穩接住，沉聲道：“你跑什麽？”

“你這邊出血了。”岑西擰着眉心，低頭着急地從外衣口袋裏翻找出包幹淨的餐巾紙，“怎麽就這麽剛好傷到你了呢……”

她取了兩張出來，仔細地在周承訣下颚線處輕輕點着。

那道劃痕不淺，少年方才的注意力全在剛剛探出腦袋來的岑西身上，沒顧得上自己，此刻傷口被紙巾觸碰到，多少還是有些疼，不自覺微微往後仰了仰，避開她探向自己的手。

岑西替他擦血漬的動作停下，若有所思地收回手，猶豫再三，她将剩下的半包幹淨紙巾塞到周承訣手裏，淡聲道：“對不起，你還是自己來吧。”

見她要走，周承訣一把将人拎回自己跟前：“我看不見，你幫我弄。”

岑西面露難色，片刻後輕嘆口氣，接過紙巾踮起腳尖重新湊到他跟前，小心翼翼繼續替他将血痕一點一點弄幹淨。

一切搞定之後，她垂着眸盯着他不久前才牽過自己的那只手輕聲道：“周承訣，你把左手給我。”

少年不明所以地輕扯了下唇角，當即聽話照做，毫不猶豫便将左手攤開伸到她面前。

下一秒，女孩用那被他牽過的手輕拍了下他的掌心：“把你的好運氣還給你，你收好了。”

周承訣下意識将掌心收緊，岑西沒來得及掙脫，一下子被他緊緊握住。

兩人就這麽四目相對在原地足足僵持了半分鐘，身後終于傳來李佳舒和林詩琪的笑鬧聲。

岑西神情控制不住變了變，整個人透着股不自然，心跳加速得厲害，像是做了什麽難以啓齒的虧心事，狠下心來用盡力氣将手從他掌心中抽出。

女孩收回自己的手，下意識回過頭朝身後走來的林詩琪看了眼，而後心虛地低下頭去，就這麽從周承訣身前略過，頭也不回地朝電梯口大步邁去。

周承訣沉着張臉，就這麽看着她離自己越來越遠，而後跟着原本就站在那頭等待的林哲一塊進了電梯。

“走啊，怎麽不走。”李佳舒用手在周承訣眼前揮了兩下，又看了眼周圍，奇怪地問，“嗯？西西呢，她剛剛不是已經出來了嗎？你一直等在這，沒看到她呀？”

周承訣的臉色愈發難看，語氣也透着股冷意：“誰知道。”

“啊？”李佳舒被他這态度弄懵了，傻兮兮地看向身後的嚴序。

後者沖他搖搖頭，暗示她這會兒別往槍口上撞。

可惜李佳舒沒明白他的意思，仍舊念叨着找岑西。

周承訣當即轉身就走，李佳舒詫異地想要将人叫住：“喂，你不等她了嗎？”

“誰愛等誰等。”少年涼涼諷了句，頭也不回地進了另一邊電梯。

林詩琪沒見過這陣仗，小心翼翼看向嚴序：“什麽情況啊？”

這會兒周承訣已經不在跟前，嚴序松了口氣，說話也更放心大膽了些，他簡單直白地給兩位吃瓜群衆劃了一句重點：“就在不久前，這位哥等的那位隊友，撇下他，和你那位堂哥林哲一塊進了電梯，直接走了。”

林詩琪驚訝地張大了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李佳舒對這些事情開竅得淺，也不曾聽過周承訣坦蕩的讀白，此刻仍舊沒搞明白來龍去脈，可林詩琪不同。

她是見識過周承訣大方承認喜歡岑西的，聽嚴序這麽一說，忍不住為自己那倒黴堂哥捏一把汗。

她堂哥何德何能啊，這輩子竟也能和周承訣站在同一個起跑線。

簡直登月碰瓷。

林詩琪試探性地問了嚴序一句：“那要不要我……給我哥打個電話啊……？”

嚴序瞥了她一眼：“你給你哥打幹嘛？”

“嗯……讓他……和西西說一聲？”林詩琪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種棘手的問題。

“說什麽？”嚴序好笑地問，“讓岑西去哄哄周承訣啊？”

“別想了，岑西就是故意撇下他的。”嚴序補了句，又輕笑了聲安慰道，“不過你放心吧，我這哥們呢，在他這姑娘面前，沒少受過氣，一般他也就只能自己憋着一個人較會兒勁，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自己哄好。”

山莊酒店大堂之外，去往雪場的接駁車正整齊排列在門口等候。

一臺接駁車能坐兩個人，周承訣出了電梯走到車邊時，眼睜睜看着岑西和林哲兩人坐着車緩緩駛離莊園大門。

他也沒等後面的人，冷着張臉上了車，便讓司機跟上前邊那輛直接出發。

兩車之間隔着個二三十米的距離，也偏偏就因為差了這麽點距離，待周承訣到達雪場時，岑西和林哲兩人又先他一步，穩穩當當坐上了去往初級雪道頂峰的纜車。

滑雪場的纜車主要用于幫助大家快速上到坡道頂端，運行的速度不算快，是個不間斷的循環，中間并沒有給人留出下纜車的時間，到達之後需要抓緊動作利落地直接從座位上跳下來，因而沒有額外的保護措施。

周承訣一邊不想看到前面這兩人并排一塊坐上同一座，可看到岑西不是一個人孤零零坐上去，又稍稍松了口氣。

見她坐穩當了，周承訣也再沒多停留，抓住鐵繩索動作利落地也一并上了纜車。

三人之間僅隔了一個吊座的距離。

岑西聽到身後的響動，下意識回過頭，見到周承訣一個人坐在身後時，心跳控制不住漏了一拍。

女孩沒吭聲，少年見她回過頭，面不改色地側過臉，并不打算和她有什麽多餘的交流。

纜車就這麽安安靜靜慢慢悠悠地往山頂上升，差不多快要到達目的地時，林哲忙沖岑西說：“一會兒動作稍微快一點，要抓緊機會跳下去，別猶豫，猶豫了跳不成，就得再坐一圈了。”

“跳下去？”岑西壓根沒來過滑雪場，更不知道這纜車是不會專門停下供人下車的，恐懼使她的音調忍不住拔高了幾分。

“嗯對，差不多快到了，跳。”林哲話音剛落，人已經成功跳到雪地裏了，然而留給岑西反應的時間太過短暫，她眼睜睜看他從身邊跳離，自己卻怎麽也不敢松開手中的鐵鎖鏈。

眼看她就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纜車之上，重新被送回起點，下一秒便聽見身後傳來周承訣往下跳的聲響。

少年的動作和反應一看就經驗豐富，明明座位和她還隔着一節，此刻已經穩穩當當落地。

只是在他落地之後，幾乎是半秒都沒猶豫，結實有力的小臂一下挽住岑西旁邊空座的鐵鏈，稍微使了點勁往上一拉，人便輕輕松松地坐到了她的身側。

纜車晃動了幾秒鐘才恢複平靜。

可岑西的心跳一時半會兒大抵是難以安寧了。

“跑挺快啊。”周承訣冷冰冰的嗓音很快在她耳畔響起，“你再跑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