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無奈

無奈

周承訣握着她腳踝的力道很霸道, 沒留給她絲毫拒絕的機會。

岑西雙手握着仍舊在不斷冒着熱氣的關東煮，沒了動靜，也沒再吭聲。

兩人似乎都默契地保持了幾分鐘的沉默, 這種氛圍很不對勁, 周承訣一邊耐着性子仔細檢查她還有沒有別處受傷的跡象，一邊又開始回想自己剛剛的語氣是不是重了。

不然她怎麽真的一句話都不願意再說了。

周承訣強撐着面子又憋了半分鐘, 最終還是忍不住主動開口破冰。

然而明明腦子裏有挺多好聽話想說, 可到了嘴邊，又變了種味道：“兩個體育生一前一後管着, 也能讓你摔？”

岑西沒開口應聲，周承訣将她換完襪子貼好暖寶寶的腳重新塞回鞋子裏, 又繼續自顧自地嘀咕：“體育生有什麽好, 就那麽喜歡體育生。”

“誰還不是個體育生了。”他之前拿獎的時候，這幫體育生還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什麽？”他後邊一句話說得很輕，岑西沒聽太清晰。

周承訣替她将鞋字搭扣扣緊, 又挨個扯了遍，仔細檢查完牢固程度，這才不緊不慢掀了掀眼皮子, 沒什麽情緒地掃她一眼：“沒什麽，趕緊吃了, 不然一會兒李佳舒看見了, 又要來搶。”

“她想吃嗎？那給她吧。”岑西很快捕捉到了重點。

“你倒是大方。”周承訣冷哼一聲, “對誰都好是吧？”

就對他有脾氣是吧。

他是真沒明白，怎麽偏偏就躲着他, 他條件……也沒那麽差吧。

怎麽随便認識個人, 她都能開朗大方地交個朋友，一到他這, 就開始不願意說話也不願意搭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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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扣子扣完，他稍稍卸了些力道。

岑西像是終于抓住機會從他手中逃離般，反應很快地一下将雙腿抽回。

防護攔網是軟的，撞上其實也沒多大影響。

周承訣先前替她準備的護具又齊全，再加上初級雪道的坡度确實很平緩，地形又簡單純粹，她剛剛也只是一時沒注意好方向才撞向護欄的，腳踝也只有最開始扭的那一下稍稍有點疼，很快便沒了感覺。

反倒是周承訣有些緊張過頭了，逮住她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才罷休。

這會兒她将腳抽回來，借着攔網的力，輕松便能自行站回起來。

不過周承訣估計生來就是操心的命，在她站起身的一瞬間，還是下意識朝前走了兩步，條件反射般将雙手環在她周圍。

待确認她穩穩當當站好之後，才尴尬地将手收回。

“能滑嗎？”少年語氣沒來由地別扭，試探地問，“那倆剛剛都教了你什麽？”

岑西并不想再占用他太多時間，沒打算細說：“能滑，我自己玩就好。”

又趕他走？

周承訣擡了擡眉梢，氣簡直不打一處來。

“我教你。”少年默默氣了半秒，見她雙手扒在擋網上，笨拙地試圖一點一點往下挪，那剛剛被她惹出來的脾氣又莫名消散得無影無蹤，語氣當即放軟了些許，“肯定不讓你摔。”

岑西抓着軟網的手心控制不住緊了幾分。

她此刻心裏多少有些煎熬。

有些事情，她好像怎麽做都不對。

不論是出于同情還是什麽其他原因，周承訣對她的态度自然是好得無可指摘，這一點她心知肚明。

可偏偏兩人之間還橫着那兩千多塊錢。

她收了錢，來到這裏，明知道不應該用這樣的态度對他，可又不得不這麽做。

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去應對。

出神間，周承訣已經重新站至她身後。

少年有力的雙手接過她手腕，岑西脊背當即僵了一瞬：“你讓我自己來吧，行嗎？”

明明該用更堅決一些的語氣拒絕他，可周承訣對自己太好了，她實在說不出什麽太難聽的話。

正思考着應該用什麽樣的話才能讓他別再為自己花心思，身後突然傳來了林詩琪和藝術班幾個男生的打鬧聲。

岑西心跳控制不住加快了幾分，那種奇怪的心虛感再一次湧上心頭。

小姑娘把心一橫，撇開周承訣的手，緊攥住攔網的雙手也突然松開，腦子裏默默回想着不久前練習過的滑行技巧，壯着膽子直接略過身旁少年，硬着頭皮往坡底猛沖。

“岑西！”周承訣緊張的話音一下被她抛在身後。

他過來的時候沒穿滑雪板，一個不注意讓她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也沒能追上。

少年的眼神死死盯着她不斷往下滑的背影，直到看到她有驚無險到達坡底，平穩地去到正在底部補給站邊上吃吃喝喝的江喬她們身邊，周承訣一口氣才終于松了下來。

情緒向來無波無瀾的人，心跳久久之後才恢複些許安寧。

冷靜下來之後，他下意識偏頭瞧了眼不遠處仍在嘻嘻哈哈打鬧着的林詩琪。

回想起岑西幾次反常的反應，周承訣終于捋清了點思緒。

這姑娘怕是被那兩千塊錢的枷鎖折磨很久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周承訣照常像個沒事人般，跟随着集體一塊活動，只不過不會再像之前那般，一門心思只死死圍着岑西一個人轉。

嚴序找他打游戲他就打，毛林浩這個不要臉的卷王玩中偷忙，悄悄找他來問數學題，他就收起滑雪板耐心教。

一會兒和男生們一塊去補給站吃兩口東西，一會兒又去跟體育班的幾個男生到高級雪道那比兩趟，把幾個人碾壓到心服口服之後，又重新回到嚴序邊上，有一搭沒一搭擺弄起相機。

搞得嚴序都有點不自在了。

“不是，哥們，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你只和大老爺們處是怎麽回事？”

“處什麽處，你別犯病。”周承訣連眼皮子都懶得擡。

嚴序朝不遠處擡了擡下巴：“那邊江喬她們好像又在搞什麽活動了，看着挺有意思的，一塊過去湊湊熱鬧？”

周承訣仍舊是連頭都懶得擡：“你去吧，我沒什麽興趣。”

嚴序“啧”了聲，換了個語氣：“是對活動沒興趣，還是對人沒興趣啊。”

“我看還是參加活動的人裏頭，沒有吸引你的，你說是吧？”

周承訣：“你話很多。”

“我要再不和你多說兩句，都怕你能憋死在這山上。”

“喲，要不說你沒興趣呢，這活動我看文盲還參加不了。”嚴序似笑非笑瞥他一眼，“這題目好像都是語文一百四的那位出的啊。”

周承訣擺弄着相機的動作終于停了停，而後狀似不經意地擡頭看向嚴序方才指的地方。

後者忍不住輕笑出聲來：“哥們，你終于舍得擡頭了。”

“看來還是對語文最感興趣，你說是吧？”嚴序賤兮兮地又補了一句。

周承訣眼神涼涼地瞥過他，又再次看向不遠處，被起哄着推上小臺子出題的岑西，片刻後，下意識舉起了手中的相機。

嚴序問：“不過去看看？”

“不了。”周承訣一邊手耐心地調整鏡頭，另一邊手不斷按下快門，“沒什麽興趣。”

嚴序默默數着他按快門的次數：“你這看着也不像是不感興趣的樣子。”

周承訣：“……”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藝術班的幾個人終于代替了火箭班的人，跑到臺上繼續出點別的領域的題。

李佳舒她們估計也是鬧累了，幾個人你推着我我追着你，嘻嘻哈哈地往補給站這邊走來。

嚴序一把游戲打完，聽到李佳舒由遠及近的聲音，擡眸瞧了眼，不鹹不淡地開口沖正在看照片的周承訣說：“現在是不用過去了，大小姐們全回來了，看樣子，是要來咱們這。”

嚴序提前朝補給站的阿姨打了聲招呼，讓她弄桌吃的過來，随後又看了眼周圍，手肘頂了頂周承訣胳膊：“哎，我看了一下，她們幾個過來，我們這桌正好坐滿，一會兒要不我和李佳舒知會一聲，讓她把岑西弄你邊上。”

周承訣檢查照片的手一頓，眉心微擰了擰，擡眸掃了眼馬上要到跟前的女孩。

捕捉到她躲避的神情後，少年輕嘆口氣，動作幹脆地拿着相機起身，默默離開大桌，往裏頭靠牆的小桌走了過去。

這舉動把嚴序都給看懵了。

他很快跟過去，一下又坐到周承訣邊上，壓低了嗓音小聲問：“什麽情況啊？早上黏着人家還跟黏什麽似的，現在又是演的哪一出。”

周承訣語氣也挺無奈的，嚴序這輩子都沒想到能從他這哥們嘴裏聽到這種話。

“沒辦法，語文課代表給我立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