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1601

第30章 1601

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宋澤把攔在過道上的男人挪進屋。

為避免對方醒來再次瘋癫，宋澤把人綁在房間內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三分鐘後，本打算搜身的宋澤, 是看到對方左邊心髒位置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槍傷, 眸色微眯。

他總算明白在門外, 對方暫時清醒看到自己時放大的瞳孔是為了什麽。

宋澤用刀子割掉男人身上的衣服, 看到對方背部和自己也沒什麽區別的傷痕, 神情幽暗, 視線如X光, 把男人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

不僅僅是身上的傷痕, 身高，鞋碼, 手掌大小，脖頸喉結處那一顆黑色的小痣......這些方面, 不可以說是毫無關聯，簡直和他毫無差別。

不......

宋澤幽冷的目光落在對方那張臉上。

若說他們有什麽不同的話，那便是臉。

就算對方此刻瘦得皮包骨，五官的輪廓也能看得出來, 他們長得不一樣。

宋澤坐在床上, 重新抽出一根煙含在嘴裏, 冰冷的的嗓音響起。

“404，《反派必須死》這本漫畫，作者是誰？”

一處相同, 那可能是意外。

畢竟就算沒有血緣關系, 世界上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又不是沒有, 但臉長得不一樣，身上過往的傷痕卻處處相同, 這落在任何人身上，都會多想。

更何況，他身上絕大部分痕跡，特別是左邊胸口的子彈傷痕，都是從那個鬼地方帶出來的。

一起執行任務，出生入死，互相包紮療傷，那是家常便飯，任務途中在清澈的河中清洗身體更是習以為常，彼此之間身上的傷痕和來歷，總會引起隊友們的好奇，大家無聊時閑談，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多多少少都會抖落出去。

知道他身上這些傷痕的由來，把他身上傷痕的位置記得清清楚楚的，也只有他的隊友們。

404沒被卡下線，一直在潛水，突然聽見宋澤問自己，心裏疑惑：【你問這個幹什麽？】

宋澤心理不會扭曲到，連作者也想幹掉吧？心裏雖然如此想，404還是回答了宋澤的問題：【季正炎。】

“......”

宋澤咬着煙的牙齒一頓，頃刻間，眸色冷如水中月。

猜想得到證實，一時間，宋澤心理說不清楚是什麽滋味。

如非必要，他通常懶得揣摩別人是什麽心思，浪費時間，更不會窺探一起出生入死十幾年的隊友們心裏在想什麽。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直升機上時，季正炎聽到裴博說他即将‘退休’時，是以什麽樣的心情選擇了背叛；他更不知道，季正炎是以什麽樣的心态，畫下了這本《反派必須死》的漫畫。

不管是名字，還是漫畫裏的設定與內容，和季正炎突如其來的背叛放在一起，都顯得那麽的......諷刺。

404回答了之後，宋澤沒有說話，面無表情的模樣，它看不出宋澤此刻心裏在想什麽，只能說。

【他已經死了。】

宋澤想幹掉作者，也沒機會了。

如果漫畫作者不死，它也不會從各個世界拽人過來，綁定了宋澤這個冷酷無情的魔鬼，只要宋澤不死，它想解綁，都解綁不了。簡直是被自己找了牢坐。

驟然聽到404的話，宋澤：“......”

他有點不好意思告訴404，季正炎，《反派必須死》的作者，死在他手裏。

季正炎創造的漫畫中，把他刻畫成毒瘾發走的瘾君子，而正義主角裴炎和何正治，是他的化身；偏偏，死于他背叛的自己，陰差陽錯之下，進了他所畫的漫畫中，得到了重來的機會。

宋澤：“......”

這真的很難評。

宋澤好奇，季正炎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任務完成，重生時，我能回到距離死之前多長時間？”

【五分鐘。】404不明所以，依舊回答。

回答完，404看了一眼宋澤現在的人氣值，沉默震耳欲聾，半晌後，404幽幽出聲：【依照你現在的人氣值，只要不崩壞，往後你應該想的重點，不是重生到死亡的幾分鐘之前，重點是重生後的日子......】

它簡直不敢想象會有多美好。

“不。”宋澤否認：“這就是重點。”

搗毀處于沙漠中心的wis病毒研究所，他們一行人上了直升機離開後，直升機上，短短不過兩分鐘，隊友的背叛讓直升機內形勢急轉直下。

重生到五分鐘之前，一切，都還來得及。

咳咳咳......

宋澤的思緒，被房間內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拉回。

清醒過來的宋仄嗓子裏又麻又癢，爆發出一連串咳嗽聲，臉色漲紫，肺似都要咳出來，眼睛卻直勾勾盯着自己對面的宋澤，畫面瘆人。

宋仄有許多話想要對眼前俊美冷酷的男人說，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舌頭根本不聽使喚，疼痛痙攣。

他慶幸自己被綁在椅子上，否則他的樣子一定比現在更難看百倍。

但很快，宋仄就沒有心思再想其他，熟悉的痛苦在四肢百骸蔓延，才剛剛清醒的他失去了理智。

這樣的場景，宋澤不是沒看過，神情漠然看着對方發作，把他綁起來，這是他唯一能為對方做的事。

冷靜的看着對方醒來後，發作折騰了整整半個小時，暫時恢複思緒，宋澤才遞了一杯水到對方的唇邊。

就着面前冷峻男人的手，宋仄貪婪的喝光了杯子裏的水。

有了水的沁潤，宋仄覺得自己冒火的嗓子好受了一些，怕再次失去理智，宋仄迫不及待張嘴。

“你的左邊胸口位置......”

宋仄嗓音嘶啞到只能說出氣音，宋澤平靜打斷對方的話“：“子彈穿射厚留下的槍傷，和你的一模一樣。”

聽到對方用森冷的語調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宋仄忙點頭：“對對對......”仍是沙啞異常的氣音，微不可聞。

宋仄點了幾下頭，看見對面面容俊美的男人薄唇微動，接着，他聽到男人語氣平淡的問他。

“你叫什麽名字？”

在對方昏迷期間，他為對方接上胳膊後，搜查過他全身上下，除了滿身和他一樣的傷痕之外，對方身上沒有半點證明身份的信息。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雖然對方衣衫褴褛，可穿的衣服質感極好，且不是市面上的品牌，私人訂制的可能性極大。

條件優渥的人，卻變成這副模樣，正常人都會起疑心。

宋仄艱難吞咽了一口口水，起皮泛白的嘴唇微動：“宋仄。”

宋澤：“......”

季正炎，到底有多不喜歡他？

既然不喜歡他，為什麽每次見到他的時候，笑得卻是那麽的開心，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們關系最為親密。

盡管，在他看來，他與所有隊友之間的關系，親密度都一樣。

宋仄回答完問題，沒聽到對方出聲，只看到對方長長的睫毛微垂，眸色陰郁，周身本就冷的氣勢，此刻更為凜然。

宋澤：“哪個ze？”

“？”雖然不理解對方為什麽這麽問，但宋仄還是出聲：“逼仄的仄。”

宋仄情緒低落，他那個血緣上的爹，給他取這麽個名字，把他丢到那種鬼地方，美其名曰鍛煉，其實是流放，打從一開始，就是想讓他自生自滅吧。

若不是他們都死絕了，絕對不會想到聯系他，還叫他回國。

宋澤：“......”

一字之差，蘊意天差地別。

顯然，季正炎把他隐藏的惡意，惡劣的投射到了筆下的‘宋仄’身上。

自己的名字......有什麽問題嗎？宋仄如是想，低聲詢問：“請問，你、你叫什麽名字？”

說完這句話，宋仄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感謝對方的救命之恩，又補充：“謝謝你幫了我。”

如果沒有對方，現在他還躺在外面冷冰冰的地板上發颠。

宋澤薄唇微動，緩緩吐出兩個字：“宋澤。”

“什麽？！”

宋仄瞳孔瑟縮，滿眼震驚，他現在總算理解為什麽對方在聽到他名字時，周身散發着涼飕飕的寒意。

宋仄忙解釋：“我沒有騙你，我真叫宋仄，我......”

“我知道。”宋澤打斷宋仄的話。

看着對方眉目疏離的冷酷模樣，宋仄心裏有些慌，沒話找話似的：“你......是哪個ze？”

可千萬別撞，否則對方真懷疑他是故意碰瓷，故意惡心對方，畢竟他瘦骨嶙峋，還染上了毒瘾，這副恐怖的模樣，若是名字一模一樣，對方會覺得晦氣吧。

宋澤理解對方的震驚，從對方那躲閃的神色，也能看出對方在想什麽，語氣淡淡：“不是一個ze。”

季正炎的惡意，在筆下或許會化為筆下其他人物的惡意，不管是誰的惡意，‘宋仄’這個名字，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不被祝福。

這種情況下，他說出自己的名字，雖然沒有炫耀的意思，但對宋仄，也是一種隐形傷害。

“哦......”宋仄舒了一口氣。

宋澤已穿上了衣服，可宋仄的目光仍控制不住落在宋澤左邊心口的位置，幾次想張口。

宋澤佯裝沒看到對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從宋仄身上移開目光，落在窗外波濤洶湧的海面上：“你住哪個房間？我送你回去。”

宋澤把沒點燃的煙丢進垃圾桶，撈起桌上的手機，解鎖......

他的目的是駱飛，其餘事.....并不想摻和。

宋仄已染上毒瘾，沒人能真的幫得了他。

那玩意，是邪惡的潘多拉魔盒，打開了永遠合不上，染上了根本戒不了，就算戒掉，複吸的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以上；那是心瘾，任何一點與它相關的動作，形狀，與它相關的顏色，都會勾起他們強烈的渴望，讓他們無法自控，再次變得瘋狂......淪陷，不得解脫。

從深淵解脫的唯一辦法，除了死亡，便是永遠不要觸碰。

宋澤始終态度冷酷，神情冷淡，宋仄看不出他在想什麽，憋了幾秒，才說：“我是偷渡上來的，沒有房間。”

宋澤頭也沒擡，戳穿宋仄一半兒的謊言：“整艘游輪上，姓宋的173人，其中，27人是游輪方招聘的工作人員，146人是客人；其中，145名客人都在自己的房間內，并未外出，只有......”

話到這裏，宋澤銳利的視線落在心虛移開視線的宋仄身上：“1601房間姓宋的客人，從未出現在房間，宋仄，你的房間號，是1601。”

宋仄偷渡上船是真，否則也不會躲在甲板以下魚龍混雜，沒有管理的四層。

而剛才——

宋澤眸色微暗，根據宋仄的面部表情和肢體反應，他詐對了。

“對不起......”宋仄羞愧道歉。

宋澤救了他，他卻欺騙隐瞞，可......

他回去也沒用，他們要的，不是這樣的他，他這個樣子，死亡不過是時間問題，面前這名叫宋澤的男人，一看就不簡單，不管是身手，還是剛才短短幾秒內，就推測出他房間號的手段，如果......

看到對方心口那個傷口時，腦中突然出現的瘋狂念頭，在此刻再次迸發：“我.......”宋仄咽了咽口水：“對不起，我騙了你，我的房間的确在1601，麻煩你送我進回去，謝謝。”

宋澤定定看了宋仄幾秒，就在宋仄壓力山大，以為自己露餡時，宋澤終于點頭：“嗯。”

聽到對方冷淡的應聲，宋仄懸着的心落下。

游輪工作人員和客人們用的電梯不同，大晚上的，就算是服務人員，也想休息躲懶，宋澤帶宋仄乘坐電梯時，沒遇上任何人。

16樓是游輪的頂層，只有一個房間，便是1601，因此，普遍被游輪上的人稱為1號房。

電梯抵達，兩人走出電梯，宋仄按密碼時，宋澤目光偏移，沒有偷看的意思，可卻抵不住宋仄的聲音。

“密碼是118866。”為避免宋澤聽不見，宋仄按密碼的時候，嗓音加大。

對方的心思昭然若揭，宋澤：“......再見。”

宋澤話落，房門敞開，宋仄語畢，松開扶着宋仄的手。

誰料，倒下去的宋仄毫不猶豫雙手抱住宋仄的腿：“留下來喝一杯水好不好？求你！”

宋澤：“......”

宋澤垂眸，眼睛從地上的宋仄身上掃過，眸光似冰。

對上宋澤突然變得陰冷的視線，宋仄打了個寒顫，硬着頭皮再次道：“我、我想和你聊聊，畢竟你幫了我，我只是想向你表示感謝，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