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8章

◎茄汁脆皮豆腐、油渣酸菜燒豆腐◎

“我靠, 怎麽今天人比昨天還多！”

“正常，現在就是一天比一天人多。”

“我今天還能吃到飯嗎……”

“我他媽懷疑我今天吃不到飯了……”

“早知道今天早點來了……”

如珠飯館門前，食客成群, 黑壓壓一片。

食客的嘈雜聲裏夾雜着叫賣吆喝聲，

“涼糕涼蝦冰.粉！”

“西瓜, 又大又甜又便宜的西瓜！一塊八一斤，一塊八一斤！只要一塊八一斤, 可便宜哩！”

“雪糕零食扇子風扇啥都有啥都有哈！”

“燒餅！兩塊一個！兩塊一個！”

燒餅攤邊上，王大剛将桌子放好，他拿出幾個盆放到桌子上。盆裏裝着鹵好的爪豬腳等等鹵味。

老鄭家大兒媳煎着燒餅, 眼角餘光撇過來，“喲, 你也來這裏賣吃的了？”

王大剛說：“現在有這麽好的機會, 不抓住咋行, 這可是商機！對了, 你燒餅賣的咋樣？”

Advertisement

“還可以, 現在一天能賣一百多塊錢。”

“嚯，生意挺好的啊，一天能賣一百多塊錢呢！”

老鄭家大兒媳笑呵呵, “還行, 反正比種地好，你這鹵味鹵得挺香的，肯定也會賣得不錯。”

王大剛摸摸後腦勺, “希望吧。”他拿出扇子，扇着香噴噴的鹵味。鹵味的香味兒被删到人群裏, 有食客聞到香味, 朝王大剛這邊瞅了一瞅。王大剛趕緊吆喝叫賣起來。

飯館邊上, 劉奶奶不疾不徐地編着花環，有人上前，“這個怎麽賣的？”

“一塊錢一個。”

“這麽便宜呀！”女孩眸子亮了亮，“嗯……那我要兩個，這個，還有這個，有支付碼嗎？”

劉奶奶搖搖頭，“沒有，只能現金。”她沒有手機，沒辦法弄支付碼。

女孩：“那你等一下，我去換現金。”

劉奶奶笑得慈眉善目，“哎，好。”

正在靠窗的桌位上擦桌子的吳桂芳目睹這一幕，她微微莞爾，而後繼續擦桌子。擦完桌子，她捏捏有些泛酸的胳膊。

李長貴注意到她在捏胳膊，他有些心疼，“累了吧？明兒你就能輕松些了。”

明天要來兩個新員工，新員工來了，吳桂芳不用再做服務員，只收銀，會輕松很多。有三個人做服務員，李長貴也會輕松很多。

吳桂芳嗯了一聲，去給客人點菜。

“我要一個火腿蒸雞枞菌。”

“好。”吳桂芳趕緊記下，“還要什麽？”

食客浏覽着菜單，“雞哈豆花？這個菜名字好奇怪，好吃嗎？”

“好吃，咱家店就沒有不好吃的。”

食客想起之前在這裏吃過的菜，沉吟，“也是，裏面有雞嗎？”

“沒有，就是豆花。”

本着對袁如珠手藝的信任，食客決定好，說：“那也來一份雞哈豆花吧。”

點完菜，吳桂芳朝右邊一指，“那邊有紫菜湯和綠豆湯如果需要的話可以自取。”

食客去舀了一碗冰鎮綠豆湯，綠豆湯的味道甜甜的，隐隐有薄荷的清涼味，食客咂嘴，如珠飯館免費的綠豆湯都比別家的好喝。

又是忙碌的一日過去，袁如珠累得癱倒在床上，眼睛一閉沉沉睡去。

她是被香醒的，“炸春卷……”她從床上坐起來。幺姨肯定在炸春卷。她的眼光掃過鐘表，已經七點了。下床後她第一時間去稱重。

稱重器顯示一百三十斤，袁如珠呼出一口氣，站到全身鏡前。

肉墩墩的腰和腿明顯比之前瘦了很多，尤其是臉，五官不再像之前一樣被肉擠成一團了。她捏捏自己的臉，轉身去洗漱。

洗漱完，她去往竈屋。竈屋裏，吳桂芳在切豆腐。

“幺姨，豆腐要怎麽做？”

“做茄汁脆皮豆腐。”

袁如珠眸光微亮，“好诶，我先去跑步了啊。”

吳桂芳拉住她，“你已經瘦了很多了，現在不胖了，你不用天天去跑步了。”

“不是，就算是不減肥也要天天鍛煉，天天鍛煉身體才好嘛。”袁如珠笑吟吟，臉瘦下來的她五官不再緊湊，笑起來眼睛圓圓，十分明淨可愛。她帶上汗巾，走出院子去晨跑。

袁如珠離開竈屋後，吳桂芳繼續将質地結實的北豆腐切成長方形的厚片。她取出碗，把雞蛋和澱粉調成脆皮糊。

裹上脆皮糊糊的豆腐下油溫八成熱的油鍋炸。炸到兩面金黃時，一一撈出來。

番茄醬炒進鍋裏，加白糖調味入味，再加白醋攪勻。最後她在鍋裏加了些清水。水燒開，撒些許鹽，酸酸甜甜的茄汁便做好了。

吳桂芳把燒好的茄汁盡數澆在豆腐上，金黃的豆腐瞬間變得紅潤泛光。她撚起蔥花，撒到紅亮的豆腐上。

跑完步回來，袁如珠邊喘氣邊洗手，嘟嘟和小白趴在她腳邊累得吐舌，她故意把水花灑到它倆身上。嘟嘟瞬間彈跳起來，像一個彈簧一樣。

小白甩了甩腦袋，仰臉吐舌看着袁如珠。袁如珠嘿嘿一笑，不再逗弄它倆，快速進屋吃早飯。

桌上擺放着茉莉花粥，炸春卷，茄汁脆皮豆腐，小籠包，雞蛋卷餅，還有水果拼盤。袁如珠入座，拿了一顆草莓丢進嘴裏，邊嚼邊說：“茄汁脆皮豆腐賣相不錯呀。”

李長貴附和：“對，桂芳做的茄汁脆皮豆腐老好看了。”

吳桂芳赧然，“還不是珠珠教得好，快嘗嘗味道怎麽樣。”

夾起一塊茄汁脆皮豆腐，袁如珠細細打量，澆過茄汁的豆腐潤潤發亮，絲絲縷縷的酸甜香氣鑽進鼻腔裏，她鼻翼微動，咬下一口豆腐。

豆腐外面裹着的茄汁酸甜軟潤，茄汁下面是脆脆的豆腐皮，再往裏咬，水嫩而柔軟的豆腐擠了出來，袁如珠咀嚼幾下，說：“外脆裏嫩，酸甜可口，好吃！”

李長貴和小夏小秋也趕緊誇道：“好吃！”

吳桂芳笑彎了眼睛，邊笑邊給袁如珠夾菜。

茄汁脆皮豆腐最适合早上吃，好吃又開胃，一塊茄汁豆腐下肚，似乎整個胃都被打開了一般。盤子裏的茄汁豆腐被吃得一幹二淨，袁如珠道：“幺姨，明早又給我們做茄汁脆皮豆腐吧？”

“行，明早我再多做點。”

碗筷收拾了放進洗碗機裏，快到九點時一家人出發去往飯館。

新來的員工也是村裏的，一個叫劉小英，一個叫王嬌，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她倆早早地就來到了飯館。

“你這麽早就來了呀？”

“你不也這麽早。”

“我想着第一天上班得早點來嘛。”劉小英吸溜了一下口水，“今天就能吃到如珠飯館做的菜了，肯定很好吃，我以前聞着這邊飄出來的香味都饞得天天流口水……”

“廢話，不好吃能有這麽多人來吃嗎。”王嬌也咽咽口水。前一陣子，如珠飯館又要招員工，招18歲到25歲的女生，一得知這消息，全村所有适齡女孩幾乎都來應聘了。

最後劉小英和王嬌從衆多應聘者裏脫穎而出，成功地被飯館錄用。她倆被錄用後，村裏人都羨慕死了。

能不羨慕嗎，不用離開家就能找到工作，工作待遇很好，工資福利不錯，還能天天吃到別人排隊才能吃到的好吃的，能不讓人羨慕嗎？

被如珠飯館錄用後，劉小英和王嬌高興壞了，活像是被清華北大錄取了一樣。

不多久，發現袁如珠一行人抵達飯館，劉小英和王嬌趕緊上前，“老板早上好。”

袁如珠逡巡她倆穿着的黑色工作服，繼而颔首，“早上好，今天第一天上班，加油好好幹。”

“好的老板！”

袁如珠走進後廚，劉小英悄悄地對王嬌耳語，“我感覺咱們老板好像不像十六歲的樣子，就是，怎麽說呢，像大人一樣，不太像十幾歲的女孩子。”

“第一天面試的時候就感覺到了。”王嬌回憶起之前面試的時候，她站在袁如珠面前，袁如珠就這麽靜靜地打量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身體，一點也不像一個才十幾歲的女孩子，仿佛自己比她小似的，明明自己比她大幾歲呀。

從回憶裏抽身，王嬌忙不疊道：“哎呀別磨蹭了，馬上就到九點了，趕緊準備好開始工作吧。”

飯館開門營業，店裏逐漸熱鬧起來。

吳桂芳坐在收銀臺前，一直在觀察劉小英和王嬌。見她倆表現得還不錯，她放下心來。

只是收銀實在是有些太無聊，她一下子閑下來，很是不習慣。李長貴走過來，說：“你看電視劇吧，看電視劇就不無聊了。”說完他轉身去端盤子。

吳桂芳從善如流，拿出手機點開更新了幾集的劇。

李長貴點完餐，望了一眼吳桂芳，他略一思索，轉身去了飯館外面。

“有瓜子花生什麽的嗎？”他問雜貨店老板。雜貨店老板指指他面前支着的小攤子，“有，啥都有。”

李長貴買了兩包瓜子，怪味胡豆，魚皮花生，還買了一包餅幹，付完錢後快速回飯館。

“你買這些幹啥？”

“你這不是在看劇嗎，看劇得吃點東西。”李長貴笑呵呵說完，聽到有食客在叫服務員，他快步過去。吳桂芳掃視袋子裏的零食，又向遠處的李長貴投以一瞥，頰邊止不住溢出笑容來。

她撕開餅幹袋子，拿起一塊餅幹。

周繪熒拿起一塊餅幹，咬了一口，餅幹入口，味同嚼蠟，有些食不知味。她把餅幹扔進垃圾桶裏，擡首望去。

宴會廳裏燈光明亮，衣香鬓影。

她凝望前方，眼神逐漸渙散。眼前奢華精致金碧輝煌的場所不屬于她，身上華麗漂亮的裙子，精致昂貴的首飾也不屬于她。她只是一個冒牌貨而已，一個頂替着別人，享受着別人光鮮亮麗生活的冒牌貨而已。

“熒熒？怎麽了？”林芳菲應酬完，捏着一杯紅酒走過來。

“沒事，媽，我去一下洗手間。”周繪熒快步去往洗手間。來到洗手間，她打開水龍頭，用冰涼的水拍臉。

臉上精致的妝容被水糊掉，她看着鏡子裏臉上一塌糊塗的自己。

這才是真正的她。她久久地注視自己的臉。

從洗手間裏出來，周繪熒對林芳菲說：“媽，我有點不舒服，可以先回去嗎？”

“不舒服？哪裏不舒服？”林芳菲連忙擔憂道。

“就是有點累。”

“那好，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不舒服的話記得打電話。”

車子開往周家別墅。

車廂裏，周繪熒靠着車窗，神情晦暗不明。

她說：“周叔，去楊家。”

司機愣了一下，“楊家？你不回家嗎？”

“嗯，去楊家。”

車子抵達一處居民區，周繪熒打開車門要下車，忽而停住動作。她取下脖子上手腕上的珠寶，放到車上，然後才下車。

門鈴聲猝然響起，吳月芬趕緊放下鍋鏟去開門。

“繪、繪熒？”吳月芬驚訝，“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

“快進來，快進來。”吳月芬受寵若驚，喜出望外，沒想到周繪熒會突然來這裏。

“快坐。”吳月芬拉着周繪熒進屋，讓她坐下，周繪熒還沒坐下，吳月芬忙道：“等一下。”她拿紙擦了擦沙發，像是生怕弄髒了周繪熒身上穿着的裙子。

周繪熒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裙子，“沒事，不用。”她直接坐下去。

“今天怎麽有空來這裏？”吳月芬遞給她一杯水。

吳月芬驚喜又殷切，殷切到有些可憐。周繪熒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清晰地感受到過自己的殘忍。她的殘忍才會讓吳月芬變得這樣可憐。

她捏緊水杯，“我……對不起……”

聞言吳月芬十分疑惑，“這是咋了，咋突然說這話？”

周繪熒垂下腦袋，聲若蚊蚋，“對不起，都是我……我一直……接受不了……”

她話還沒說完，吳月芬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知道，繪熒，我知道你在周家生活了這麽多年，所以一時間接受不了也正常，慢慢來，慢慢來。”

周繪熒擡起臉，看向吳月芬。指尖蜷縮起來，指甲幾乎要刺透手掌，她深吸氣，“對不起。”

吳月芬按按她的手背，“不用再說這些，你沒有對不起誰。對了，你吃飯了沒？就留在這裏吃飯吧，剛好飯要做好了。”

周繪熒嗓音幹澀，“好。”

吳月芬高興不已，而後又道：“你來之前告訴我一聲，我也能去買點菜回來，中午也沒做啥好吃的……”

“不用特意買菜。”

吳月芬趕緊返回廚房，繼續炒菜。周繪熒坐在客廳裏，環顧四周。視線落在某一處，她起身，向右前方走去。

她拿起放在窗臺邊上的相框，相框裏，吳月芬和楊富平站在左右兩側，中間站着袁如珠。袁如珠微微低着頭，肥胖的身體幾乎有兩個吳月芬那麽寬。

盯着照片裏的袁如珠，周繪熒失神良久。

不知多久過去，門從外面打開，楊富平拎着袋子進屋。

“繪熒你來了啊。”先前吳桂芳給楊富平打了電話，繪熒來家裏了，讓他中午回來吃飯時買一些鹵菜和水果回來。

“爸。”

“哎！”楊富平樂呵呵的，似乎聽見她叫他爸是一件非常高興的事。

吳月芬把菜端上桌，“快快來吃飯。”

楊富平把買來的鹵菜打開，他賣了鹵鴨鹵雞鹵豬腳，“也沒買啥好吃的，繪熒你就将就着吃。”

“已經挺好了。”周繪熒拿起筷子。吳月芬和楊富平立刻給她夾菜。她吃了一口飯，動作一頓，緊閉的嘴唇顯示她的不适，然而她若無其事，繼續吃。

吃着吃着，像是終于忍受不了了，她快步沖向洗手間，幹嘔起來。

吳月芬和楊富平吓着了，“繪熒你咋了？”

周繪熒幹嘔着，說不出話來，吳月芬趕緊給她拍背，“是不是……是不是吃的東西有問題？”

楊富平連忙說：“可是咱吃了都沒問題……是不是……繪熒從小吃的東西精貴，吃不了咱們這些菜……”

聽到這話，吳月芬滞了一下，“繪熒……”

“不是！”周繪熒又幹嘔了一下，她喘着氣，“最近因為在練舞，我在控制飲食，所以胃有些問題，不是菜的問題。”

吳月芬滿臉心疼，“這怎麽能行，練舞也沒有身體重要啊。”

“在調理了，不用擔心，已經慢慢變好了。”周繪熒漱了漱口。重新回到桌上，她勉強自己吃了幾口飯。

她說謊了。

她并不是因為練舞胃出現問題。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食欲不振，吃不下飯，一直都在勉強自己吃飯。她很清楚自己為什麽食欲不振。

她微微偏轉眸光，望向窗臺邊上放着的相框。

袁如珠。

她在心底默默念道。

正在炒菜的袁如珠打了一個噴嚏，她扶好口罩，繼續炒菜。

晚上打烊後，她伸展四臂，思考夜宵吃什麽。掃視着沒用完的豬油渣和酸菜，又思及早上吃的茄汁脆皮豆腐。她舔嘴，想好做什麽之後開始行動。

豆腐先用鹽水浸泡一會兒，浸泡好，沖洗幹淨切成塊。鍋裏倒油燒熱炒酸菜。

吳桂芳嚼着魚皮花生進入後廚，“珠珠，做啥吃？”

“用剩下的食材随便做一個油渣酸菜燒豆腐吧。”

她快速翻炒酸菜，酸菜炒好之後放到一旁備用，重新起鍋燒油煎豆腐。豆腐煎到兩面金黃，她用勺子輕輕一敲豆腐。感受到脆脆的觸感，這時候她将酸菜炒進去。

鹽和生抽調味，她往鍋裏倒溫水，大火燒開，接着用中小火焖煮。

酸菜的酸香和豆腐的豆香融合發酵，湯汁即将收幹，袁如珠端起盛放豬油炸的碗，将豬油渣通通倒進鍋裏。用雞精調味繼續焖煮。

半晌過去，油渣酸菜燒豆腐出鍋。

“好香呀！”劉小英和王嬌捧着碗，碗裏的油渣酸菜燒豆腐冒着濃香，她倆嗓子裏咕嘟一下，口水滑了下去。

急不可待地拿起筷子，夾起豆腐送入口中。

豆腐火候掌握的很好，嫩而不塌，口感極佳。因為收過汁，一咬就能爆汁，酸菜入了味，豬油渣的油香也入了味。豆腐的味道，酸菜的味道，豬油渣的味道層層遞進，豐富而多層次，味雜，但和諧，吃起來非常香！

劉小英邊吃邊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咱老板啊，随便燒個豆腐也能這麽好吃！”

“對對對！”王嬌嘴裏包着豆腐，口齒含糊不清，“好吃好吃！我吃了那麽多年的豆腐，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豆腐，咱們老板太牛了！”

吃完夜宵就要下班回家了，劉小英和王嬌還沒下班，就已經開始期待明天上班了。

回家途中兩人結伴而行。

“真希望明天快點到來。”

“明天不知道老板又會做什麽好吃的，吸溜~”

次日早晨，劉小英和王嬌來到飯館，抵達飯館之後，兩人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