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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不過五六分鐘, 沈珈述順利掀翻了那幾個黑衣男。

中途，鐘聽生怕沈珈述受傷、又擔心他下手沒輕重，無數次想要上前阻止, 但他就像是腦袋四面都長了眼睛一樣, 總會第一時間喝止她往前。

直到在場所有人全部躺倒在地, 看起來奄奄一息的, 再難起身。

直到沈珈述臉上也挂了彩。

他随手将那斷裂的木棍扔到一邊，拍了拍手，一副桀骜不馴的氣勢，開口：“一群沒用的廢物, 就會欺負老弱病殘是麽。老子今天就算給你們開開眼了。以後再敢來這裏找麻煩，見你們一次打一次。”

他連放狠話都帶着飛揚跋扈的肆意少年氣。

但出手的狠厲程度，卻絲毫不容人輕視。

為首那個黑衣男手撐着牆, 費力站起身，吐出一口血沫。

而後, 強作鎮定地開口罵道：“小崽子，多管閑事，我.操.你大爺，等着吃牢飯吧你！”

沈珈述渾不在意地笑笑，掏出手機，挑眉，“要不要幫你報警？”

“……”

正此時，巷口，相燃終于姍姍來遲。

拔腿狂奔的身影在鐘聽和阿婆跟前停下。

相燃面色青白, 上下打量着一老一小兩人, 确認她們看起來沒什麽傷勢之後，才冷聲問：“沒事吧？”

說話時, 氣好像都沒喘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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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顯得音調起伏很大，不似往常。

鐘聽悄悄讓開半步，讓相燃能和阿婆講話。

看到外孫回來，阿婆抹着眼淚，哽咽搖頭，“沒事的，阿燃，你沒事吧？”

相燃搖搖頭，用力握了握阿婆的手，又扭頭去找鐘聽，仿佛也在等她的回答。

鐘聽正欲去摸手機給他解釋。

倏地，沈珈述從後面上前一步，搶先開口：“她沒事。”

頓了頓，他又瞥了眼地上幾個躺得橫七豎八的男人，問鐘聽：“豆芽菜，你剛剛報警了嗎？”

鐘聽點頭。

她第一時間報的警，這會兒，警察應該都快到了。

沈珈述将“兇器”木棒踢遠，看向相燃，“……這裏就交給你了。一會兒你可以說什麽都不知道，會有人過來幫你解釋的。”

說完，他拉着鐘聽的手臂，把她往自己旁邊帶了帶。

“豆芽菜，我們先走。”

“……？”

鐘聽愕然，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就這樣……什麽都不管了？

這算不算打人逃逸啊？

她忍不住心生擔憂。

沈珈述恍若未覺，直接抓着她，大步離開弄堂。

臨走到巷口時，還沒忘記随手把書包和生煎一起拎走。

他和鐘聽當了一學期鄰座，自然認得她的書包。

“別管，走了。”

鐘聽眨眨眼，乖乖聽話。

而身後，相燃扶着阿婆的手臂，始終一言不發，只默默地注視着兩人離開。

……

很快，沈珈述将鐘聽帶到了紅牆弄堂的另一邊。

就是之前他們練自行車的那塊空地。

飯點未過，弄堂裏人跡稀疏，樹下的休息椅也難得有空位。

不知何時開始，沈珈述走路變得有些搖晃，幹脆攬着鐘聽，整個人架在她單薄的肩膀上，撐着她走。

他低聲開口：“先去那邊坐一下。”

鐘聽沒任何異議。

因為她再次聞到了沈珈述身上的血腥味。

看來，剛才他是一直在強撐。

心髒好似被緊緊揪到了一起，鐘聽咬着下唇，硬生生把人高馬大的沈珈述弄到長椅上，扶着他坐下。

眼見沈珈述還不忘替她拎着包，她直接把他手上的東西搶過來，随手扔到一邊，急急忙忙開始打字。

【你怎麽樣？】

沈珈述笑了下，“吓唬你的，笨蛋。”

鐘聽搖頭，眉頭蹙得很緊。

屏幕上跳出她的話：【不是的，你受傷了，我聞得到。】

沈珈述：“……老子必須事先聲明，那群渣宰可傷不了我。”

鐘聽：【你被打了。】

是肯定句。

鐘聽：【你剛剛為什麽會在那裏？】

再一句疑問句。

但這兩句話，沈珈述都回答不了。

為什麽會出現在紅牆弄堂。

或許，只是因為，唯一知道內情的人在這裏，腳步便變得不由自主，主宰了大腦，帶他晃悠過來了吧。

這個答案聽起來實在有點挫。

沈珈述一輩子都說不出這種話，只能沉默。

幸好，鐘聽也不需要什麽回答，自顧自地繼續打字：【嚴重嗎？能不能看一下？】

沈珈述很爽快，一月底的嚴寒季節，直接在室外脫了外套，将後背的毛衣撩起來，轉過身，示意她可以随意檢查。

他的笑聲悶悶地從前面傳過來，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模樣，“不嚴重。別擔心。”

鐘聽臉頰微紅，卻還是仔細地掃過。

這回，沈珈述的爸爸像是留了手。

他傷痕累累的背脊上，沒有增添很多新傷的影子。

只是有幾道血痕，不算深，像是被什麽東西拉開的，應當兩三天就能愈合。

鐘聽皺着眉思索了會兒，驀地，回想起剛剛沈珈述出現時，手裏拿着的那根木棍。

木棍上有毛刺。

他背上的血痕，好像就是被毛刺刮到，這樣弄出來的。

想到那個場景，木棍落在沈珈述身上，一下兩下……鐘聽忍不住心裏發酸，眼圈跟着紅了起來。

沈珈述見她遲遲沒動靜，扭過頭看。

對上鐘聽的臉，他愣了一下，“……怎麽哭了？”

鐘聽垂眸，悶不吭聲地搖搖頭。

這下，沈珈述陡然反應過來。

他有些啼笑皆非，邊扯好衣服，邊深深地嘆氣，“豆芽菜，怎麽膽子這麽小？不是給你看了沒事嗎？剛剛是吓唬你的。”

他哪有那麽脆弱，被敲兩下就能走不穩。

沈騰飛下手很有輕重，不可能打斷他的骨頭，頂多就是一點外傷，看着吓人。

不過是借着機會故意逗逗她而已。

想了想，沈珈述又問：“還是被那幾個人吓到了？”

鐘聽依舊搖頭。

不過，這回，她倒是擡起頭，鼓足勇氣和沈珈述對視了一眼，讓他能看到自己只是眼圈紅，并沒有哭，避免産生誤會。

過後，她清空手機備忘錄，重新開始打字：【我給你上點藥。】

沈珈述：“這點小傷，沒事。不過，我們确實不能在這裏呆太久。”

鐘聽不解：【為什麽？】

沈珈述笑了笑，臉上露出一抹邪氣，“一會兒會有人過來找我。”

沈騰飛難得回國一趟，沒在他身上找到暴.君的統治感，又被他折了木棍、當衆下掉面子，想必不會善罷甘休。

這會兒，家裏那幾個保镖應該在警局善後。

用不了太長時間，大抵就會找到這裏來抓他回家了。

沈珈述思忖了一下，目光瞧見鐘聽憂心忡忡的神色，輕咳一聲，又忍不住繼續逗她：“這不是還沒打完嘛。你媽媽打你的時候，你跑了，她肯定會更生氣，不是嗎？”

鐘聽握了握拳頭，一筆一劃地寫：【我媽媽不打我。】

白珠秀對她雖然嚴厲到近乎偏執，但卻不會真的如何動手。

或許，這麽多年，她對自己，總是有抹除不了的虧欠。

鐘聽心如明鏡。

但，這種話，在沈珈述面前說出來，總有點傷口上撒鹽的意思。

她将打好的字删掉，重新拼上一句：【沈珈述，我帶你逃跑吧。】

逃到不會被抓到的地方。

逃到不會受傷的地方。

她的少年，理應光芒萬丈，理應被世界偏愛，而非深陷泥潭。

沒人比鐘聽更清楚，沈珈述是個多好的人。

今天，他再一次出現在紅牆弄堂，又再一次出手相救。

老天作證，為了報答沈珈述，她會成為他的擁趸。

永生永世，永不背叛。

【我帶你逃吧。】

……

冬日陽光就像是金色的蟬翼，輕薄而神秘。

迎着光，鐘聽拉着沈珈述離開紅牆弄堂，一路跑進地鐵站，坐到最後一個車廂。

現下，并非早晚上下班高峰時間。

地鐵裏本就沒什麽乘客，車尾箱更是空空蕩蕩。

只有少年和少女并肩而坐。

直到這會兒，鐘聽才從異樣的情緒中冷靜下來，咬了咬唇，打字問沈珈述：【我們這樣走沒事吧？還會有人追過來嗎？】

沈珈述正在吃她買的那客生煎。

冬天太冷，生煎在室外呆了那麽久，早就已經冰冰涼，不複出鍋時那般香氣四溢。

剛好，在地鐵上不會有味道，也不會打擾到別人。

沈珈述把生煎咽下去，再湊過去看鐘聽的手機屏幕。

想了想，他慢吞吞地回答她：“應該找不到了吧。我們要去哪兒？”

鐘聽：【不知道。】

剛才，她其實也就是腦袋一熱，随便帶着沈珈述上了地鐵，并沒有什麽明确目的地。

但，比起這個，此刻似乎還有更重要的事。

鐘聽繼續打字：【相燃他們不會有事吧？】

沈珈述頓時便斂了笑。

他懶洋洋地靠到椅背上，哼氣，“不放心你就問問他咯。”

聞言，鐘聽覺得他說得有道理，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又切出相燃的對話框，給他發消息：【相燃，你和阿婆沒事了吧？警察來了嗎？怎麽說？】

半分鐘後，相燃回複：【沒事。已經回家了。】

鐘聽松了口氣：【那就好。】

“……”

沈珈述窺見她的神色，十分不樂意的模樣，“你這根口是心非的豆芽菜，居然不信任你最重要的朋友。”

鐘聽：“……”

沈珈述繼續說：“那幾個男的，是去找相燃家麻煩的吧？要你一個小姑娘上去見義勇為？”

鐘聽擺擺手，嘴唇動了一下，立馬打字：【難道看着他們威脅阿婆嗎？】

沈珈述：“她孫子是死了嗎？……哇，你們不會就是這麽認識的吧？”

他到得時間很巧，恰好聽到了那個男人罵鐘聽的污言穢語。

但在此之前，他也說了她上回多管閑事。

一時之間，沈珈述很難想象，鐘聽一個不會說話的瘦弱女生，上次是如何幫忙的。

總不能還是擋在相燃前頭吧？

所以就這麽被人盯上了？

思及此，沈珈述握了握拳，打定主意，“我們去個地方。”

鐘聽：“？”

下一站，地鐵到站。

沈珈述扔了生煎盒，帶着鐘聽下車。

市中心的商場裏，他七彎八拐，找了家沃爾瑪超市，徑直往廚具用品區域走。

鐘聽不明所以，只好跟在他後面。

不多時。

她看着沈珈述停下腳步，在貨架上挑了一把水果刀。

水果刀是折疊式，大約一個手掌長。

刀刃卡在裏面。

沈珈述随手将刀刃拉出來，用掌心轉了個刀花。

寒光凜冽。

他說：“看在豆芽菜帶我逃跑的份上，不教你騎車了，教你個別的。”

鐘聽：“……”

沈珈述：“教你用刀吧。下一次，如果再有人欺負你，你就用刀紮對方的脖子。”

他收起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瞄準大動脈紮。”

語氣非常随意。

就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