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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桑慈愣了會兒。

所以謝稹玉只是因為修煉遇到瓶頸,所以才沒工夫管她嗎?

桑慈在黑暗裏坐下,雙手環胸,心裏潮水般湧來失落,可很快她又不停告訴自己,或許、或許這只是謝稹玉的障眼法呢?

可連續三日被困在黑暗裏,桑慈心裏越來越沒底氣了。

她得自己想想辦法,得自己再努努力。

可她還未曾有機會學那樣高深的術法,使自己魂魄脫困于軀體。

潮濕的淚水在這瞬間聚湧在眼眶,她太沒用了,太沒用了。

如果不是因為她這麽沒用,也不會被奪舍。

“宿主,看來謝稹玉真是一個專注修煉,一心只有劍的劍修,不通情愛。”系統感慨道。

‘她’安靜了一會兒,卻說:“他是劍修,尋求突破應該在不斷練劍,那他為何不去劍臺?你不覺得他去藏書閣翻古籍的行為很古怪嗎?”

“我認為宿主多心了,許多上古劍訣就被記錄在古籍之中,不過宿主的意思是?”

‘她’的語氣有幾分遲疑,卻越說越多幾分肯定:“我懷疑他是不是看出我不是原主了,以為桑慈被人奪舍了,所以才翻閱古籍找破解之法,他可不知道我們來此是為救世的,像他這樣的人,就算對桑慈沒感情,卻守諾,桑謹又将他從凡塵救出帶到流鳴山,意義不同。”

系統有點被桑慈說服了,“不愧是被主腦選中的果敢聰慧的宿主,那宿主打算怎麽辦?”

桑慈此時也聽着‘她’的話,這本是她的猜測與期盼。

可是謝稹玉遲遲沒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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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起來,聲音清脆而自信:“先試探他一番,若是他真要對我做什麽,那就把一切告訴謝稹玉,把他變成我們的合作者,你讓我攻略謝稹玉,沒說我不可以把未來這個世界會被魔頭毀滅一事告訴他吧?像是他這樣的人,必然是有責任心的,與其要一個沒用的桑慈,不如由我來幫助他救世,等事成之後,他就是修仙界的英雄,名利雙收,受人敬仰,我想不會有人拒絕這樣的好事。”

桑慈聽得心忽然就揪住了,猛地在黑暗中站起來。

她睜大了眼睛,生氣地來回走,謝稹玉才不會這樣!

謝稹玉、謝稹玉不會不管她的生死!

謝稹玉不會這樣的!

謝稹玉不會這樣的……

桑慈不斷如此告訴自己,可心裏卻開始搖擺起來。

如果有這樣的好事,謝稹玉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除了犧牲一個她,所有人都會很好。

系統卻有些遲疑:“告知這個世界的人劇情是不被允許的,一點點偏差錯誤都會擾亂這個世界的秩序,劇情也會因此錯亂,因為人性是無法預估的。”

桑慈聽不懂什麽劇情錯亂不錯亂的,只心不斷往下沉。

‘她’又笑了一聲,“我又沒說要告訴謝稹玉所有事情,我只需問他,假如未來有個魔頭會毀了這個世界,只有我和他聯手才可救世,若是我們不聯手,這個世界毀滅,桑慈和所有人都會死,他會如何做?我想他會知道自己該怎麽選擇,他未來成為最強劍修,自然有守護世人的心願,不是嗎?這樣,應該不算違法規則吧?”

系統被說服了,沉默半晌後,同意了:“那宿主現在打算怎麽做?”

“現在,我要去流鳴山藏書閣找謝稹玉。”‘她’自信說道。

桑慈有些緊張,她既希望馬上見到謝稹玉,想要聽到他的回答,又有些害怕。

害怕謝稹玉放棄她。

‘她’召出了一朵蓮,直接往慕樓峰外飛。

只是,意外發生了。

一朵蓮飛至慕樓峰邊緣時,像是撞到一面無形的牆,整個晃了一下,‘她’一時沒站穩就要往下摔,蓮華瓣立刻生出護住了‘她’,這才沒有墜崖。

桑慈有點奇怪,慕樓峰怎麽會有法陣還不讓她出去呢?

‘她’也是被吓得不輕,一朵蓮緩緩落下後,又過了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系統,這是怎麽回事?”

“是法陣,阻止慕樓峰的人離開的。”系統語氣也有些沉重。

‘她’疑惑:“之前也沒有啊!”說完後,‘她’又有些生氣,“是謝稹玉布下的,他什麽時候回來過?”

這兩天謝稹玉确實沒回來過,桑慈也蹙了蹙眉,看不懂謝稹玉要做什麽。

‘她’卻冷笑一聲,拿出傳信玉簡給謝稹玉傳信:【我想來找你,但被法陣阻撓了,出不來。】

桑慈看着傳信玉簡上的文字,字裏行間透出一股委屈來,可‘她’分明是氣到不行了的。

她就想,這魍魉還挺能沉得住氣,要是她,早就氣得想把謝稹玉捶一頓了,語氣才不會這麽委屈。

‘她’在等待謝稹玉回信的時間裏來在崖邊來回走了幾步,吹着夜風,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問系統:“系統,你确定謝稹玉不可能傷得了我?我的意思是,他不會對我的魂魄如何吧?”

系統的語氣十分肯定:“當然,有我在,以謝稹玉的實力,自然奈何不得宿主,更何況,宿主你忘了嗎,桑謹當年帶回謝稹玉時,給他下了一道心誓,他是不能傷害桑慈的,而如今,宿主本就與桑慈是一體的。”

桑慈聽了這話十分生氣。

氣這魑魅魍魉的狂妄,也氣謝稹玉身上那一道心誓。

她氣鼓鼓地想,謝稹玉到時候可別心慈手軟,她就算是死,也不要這魍魉占據她的身體做什麽!

傳信玉簡在此時亮了,‘她’立刻低頭去看。

桑慈也趕忙凝神去看。

謝稹玉回複:【慕樓峰晚上會有法陣,是師叔當年布下護你的,你忘了?】

自然又疑惑的語氣。

桑慈眉頭都皺緊了,爹爹何時布下這麽一道法陣了?她最不喜歡束縛,爹爹可不會讓她和坐牢似地待在法陣裏。

何況,在流鳴山又有什麽危險可言?

謝稹玉真是越來越會騙人了!

桑慈卻很高興,隐隐激動。

但是‘她’顯然對爹爹、對流鳴山、當然對謝稹玉葉不夠了解,看到謝稹玉這回複,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才問系統:“你覺得謝稹玉說的是真的嗎?”

“宿主,我覺得你有點多疑了,因為你站在上帝視角才會想得那麽多,但其實,謝稹玉什麽都不知道,大婚後你們也沒有怎麽相處過,宿主你又謹慎,他怎麽可能發現你不是原主了呢?更何況,根據我的資料,謝稹玉對原主桑慈真的沒有什麽感情,這兩天的冷淡,以及不回慕樓峰都是如常而已,而他翻閱古籍,定然是在找上古劍訣尋找突破。”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嘆了口氣,“但願是我多心了吧,你知道我曾經作為私生女去争家産和公司權力習慣多想了。”

桑慈心想,原來這魍魉生前是私生女。

‘她’給謝稹玉回了一條:【我當然不會忘,哼,不跟你說了,你愛不回來就不回來,我睡了!】

桑慈撇撇嘴,真讨厭看到‘她’拿自己的語氣對謝稹玉撒嬌。

謝稹玉才不會吃這一套!

可偏偏,謝稹玉回複了:【明早上就回來,帶你去後山祭拜師叔師叔母,全禮。】

桑慈倒是明白,明天按理說是該回門,可她本身就住在慕樓峰,沒有什麽回門一說,流鳴山婚典是簡化了凡塵的,不用照搬那一套。

系統也說:“宿主,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應當算回門禮,只是桑慈父母雙亡,這祭拜應當要重視。”

‘她’點頭,終于回屋躺下。

但桑慈卻睡不着。

她忍不住想,謝稹玉現在在想什麽,到底又打算做什麽?

她迫不及待想要到明天。

謝稹玉、謝稹玉……

桑慈太過緊張,也太過期待,太過興奮,就這樣在黑暗裏一直睜着眼睛等着。

終于等到第二天。

謝稹玉來了。

桑慈有點激動,順着‘她’的視線往謝稹玉看過去。

今日他依舊是黑衣金帶佩劍,頭發高高束起,僅僅用一根黑色發帶綁着,十分樸素,絲毫沒有小劍仙該有的氣派,尋常得猶如普通的流鳴山弟子。

當然,不尋常的是他極其清俊的容顏,以及一身筆直昂挺的氣勢。

他手裏提了一些東西。

一壺凡塵酒鋪裏的杜康酒,爹爹最愛喝的酒,每每到娘的忌日,便會獨自拎着杜康酒去後山娘親的墳前獨飲。

還有一些糕點,有好幾樣,也有她最喜歡吃的梨花糕。

謝稹玉視線平穩地與‘她’對視,似乎提了一下唇角,但很快又落下,沉默了一會兒,語氣平淡道:“走吧,別讓師叔和師叔母久等了。”

說完,他轉身先擡腿往後山走。

‘她’心裏不滿,忍不住對系統抱怨:“桑慈生得這麽美,謝稹玉都無動于衷,真是個木頭。”

桑慈心裏偷偷對‘她’這話表示贊同。

雖然沒人看得到,但她連連點頭,謝稹玉确實就是個木頭啊!

慕樓峰後山,是流鳴山最美的地方。

這裏的地脈下埋着一塊木靈玉,源源不斷供養着生長在這裏的花草,能令這裏一年四季都生機勃勃,鮮花綻放。

娘親喜愛花草,尤其愛蘭,所以後山種了不知多少品種的蘭花,這些年,爹爹經常從山下帶回新的蘭花品種,把它們供養在這裏,四季常開。

‘她’跟在謝稹玉身後,緩緩走到了爹娘的墓前。

謝稹玉沒看‘她’,卻是跪了下來,并将杜康酒打開,拿出酒盞,滿上。

‘她’看了一眼謝稹玉,也跪了下來。

桑慈回想着剛才謝稹玉的那一眼。

他的臉色好像比起之前更蒼白了一點,唇瓣都無色。

他這人從小生命力頑強,爹爹将他從凡塵帶回來時,據說那時他被人賣去了小倌樓,幾次出逃,被鞭打得遍體鱗傷,都沒什麽傷藥,依然活過來了。

上了流鳴山後,謝稹玉看着又瘦又小,身子骨卻很好,酷暑寒冬裏練劍,從來沒有生過病,臉色紅潤,唇瓣也比常人要紅些。

他只有受傷失血過多時,才會唇色發白。

“師叔,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小慈。”謝稹玉低着頭,低聲對着墓碑說道,手裏還燒着紙。

‘她’又看了一眼謝稹玉,哼了一聲,對着墓碑就開始告狀了,“爹爹,娘親,謝稹玉就是個木頭,要不是爹爹說讓我嫁給他,我才不會嫁他呢!”

說着,‘她’又瞥向謝稹玉。

謝稹玉手裏的動作一頓,緩緩擡頭看向‘她’。

桑慈不知道怎麽形容此刻謝稹玉的眼神。

初看木木沉沉的,仔細回想,裏面像是燒着火焰,可待再想,又覺得與那火焰一同交織着的還有近乎死灰的白。

“小慈。”謝稹玉看着‘她’,輕輕喊了一聲。

桑慈卻有些不确定,總覺得謝稹玉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黑暗,是在喊她,她忍不住也喊:“謝稹玉!”

可惜,謝稹玉聽不到。

‘她’似乎被此刻謝稹玉臉上不同于以往的柔和驚豔到,半天沒說話。

異變在此時發生!

謝稹玉垂在腿邊的雙手不知何時掐成訣,還淅瀝瀝往下滴血,磅礴的靈力從他身上爆發出來,卻是将‘她’裹挾住,地上瞬時紫光大亮。

桑慈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整個後山,以墓穴為中心,不知何時竟是畫下了繁複的法陣,此刻法陣大亮。

“轟——!”

天空中紫雷滾滾,與法陣相接,天地變色。

“這是滅魂陣!宿主,謝稹玉要殺你!他竟然提前布置了滅魂陣并燒血開啓!那是化神境以上的修士才可布下的法陣!”系統尖叫着,聲音裏充滿後悔,顯然是後悔早前沒有聽信‘她’的話,“警報,警報!啓動防禦!啓動防禦!”

‘她’疼得嘴裏不自覺發出尖叫,“啊——謝稹玉,你瘋了!我是桑慈!我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兒!”

謝稹玉絲毫沒有理會‘她’,桑慈都跟着緊張起來。

風從四面八方出來,謝稹玉早就在她還未說完前已經緩緩站起來,身上的衣服被吹得獵獵作響,他一雙眼睛卻依舊那樣看着‘她’。

“小慈,看好了。”謝稹玉忽然道。

謝稹玉在對她說!

桑柔不自覺屏住呼吸般緊緊盯着謝稹玉,謝稹玉雙手掐訣,放置在身前,動作緩慢地演示着。

他的血一直往下流,彙聚到法陣中,源源不斷供着法陣靈力。

雖然不知道那法訣是什麽意思,也根本來不及想謝稹玉怎麽就肯定她還在身體裏,但她的雙手不自覺跟着做。

顯然,勉力布下這法陣,加上他傷害‘桑慈’的心誓反噬到身上,謝稹玉嘴角很快流下血,臉色越發蒼白,但他手上動作不停。

桑慈在黑暗裏跟着掐訣,可卻很費勁,手指都是僵硬的,根本做不來這樣的法訣。

她急得想要哭,心中生出一股自厭。

她怎麽這麽無用,連法訣都掐不出!

謝稹玉做完那一遍法訣後,臉色更蒼白了,滿頭冷汗,他沉默着要做第二遍,卻再提不起手指,唇角的血也更多了。

他定定看着她。

桑慈耳旁都是刺耳的古怪的滴滴聲還有‘她’的尖叫,以及那些飛沙走石伴随着的雷鳴聲,她以為她會聽不到謝稹玉的聲音。

但沒想到,她聽得很清晰。

謝稹玉說:“小慈,這是護魂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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