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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公?寓內沒開燈, 有黑發?少?年站在門口，走廊裏的昏暗燈光在他身上落下一片朦胧的光影。

他低低地歪着腦袋，歪得很厲害, 幾乎挨到了肩膀上。因為背着光，凜凜無?法看清他的神情, 但依舊能感覺得到他眼睛的位置, 正在目不轉睛地直勾勾凝視着她。

他不說話。

凜凜也不說話。

足以窒息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見他始終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凜凜忍住毛骨森悚的感覺, 揚起?一抹僵硬的笑, 率先開口，“哈哈……你不是去做任務了?嗎？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因為想起?枕頭裏的鑰匙沒拿。”他回答的很快，聲音卻沒有什麽生氣。

凜凜看着自己手裏明晃晃的銀色鑰匙, 在燈光下不容忽視。

凜凜：“……”

凜凜連忙主動将鑰匙遞過去，繼續說, “那個, 我也是才發?現，擔心你出門沒帶鑰匙沒辦法進來?, 所以想給你送過去。沒想到你已經回來?拿了?呀。”

乙骨憂太垂眼看着被遞到他跟前的鑰匙, 沒伸手去接的意思，只是雙瞳漆黑地看着。就?在凜凜忍不住抿了?抿唇時, 他輕柔地問：“你是打算逃走嗎？”

“！！！”凜凜立馬表忠心，“怎麽可能！你想多了?！我真的只是打算去給你送鑰匙！”

“是嗎？”

“是呀！”

空氣一片死靜, 片刻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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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一直跟我做朋友。】”

這是凜凜陷入黑暗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等凜凜醒來?，一睜開眼, 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間狹小封閉的儲物間內的床上?。什麽情況？她大腦懵然一片, 之前那句話，果然是咒言吧？跟最開始在宿舍樓下乙骨憂太說的話簡直一模一樣。想起?這個, 凜凜立馬打開游戲面板，游戲面板依舊如中?毒般一團亂碼，層出不窮彈出來?的窗口上?，無?一例外寫着：

【你要一直跟我做朋友。】

【你要一直跟我做朋友。】

【你要一直跟我做朋友。】

……

密密麻麻的紅字字體攫奪了?所有視野。

她忽地從?床上?坐起?來?，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牽扯到了?，大腦一陣劇痛，後腦勺連同前額，都一陣麻麻的酸脹，凜凜覺得這應該是中?咒言之後的後遺症。

就?在她以拍腦袋的方式，想要緩解大腦的劇痛時。熟悉的門把轉動的聲音響起?，她還來?不及反應，儲物間的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了?。穿着白色制服的少?年身影出現在門外，由?于進門就?是床的緣故，所以乙骨憂太在門口半蹲下去，将臉湊到凜凜面前，眯着眼睛笑着，邊說邊晃一下手裏拎着的食材：

“我回來?了?哦，稚名同學，今晚吃炸天?羅婦，可以嗎？”

是乙骨憂太。

又是他。

凜凜現在看到這張臉就?來?氣，但又有點兒莫名的恐慌。現在處境不同，做人就?要能屈能伸，總之……目前先跟他搞好關系再說。

所以凜凜努力揚起?一抹算是燦爛的微笑，試圖熱情地回應，“歡…歡迎回來?，乙骨同學。”

“……”

卻不想，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乙骨憂太臉上?的笑意就?逐漸減淡，直至最後，他已經面無?表情，沒什麽神采的眼睛裏一片死寂，他沉沉說，“稚名同學不該喊我憂太嗎？”

艹，翻臉比翻書還快啊！

“是嗎……”凜凜趕忙改口，“那，憂太？”

“……”乙骨憂太沉默着，好一會兒，才又忽然開口，聲音有些輕，目光也往一側飄了?一點，好像害羞似的，“這段時間……你覺得我對你怎麽樣？”

“很不錯呀。”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凜凜不明所以地撓着腦袋，先附和再說。

乙骨憂太又頓了?一下，聲音似乎更輕了?，他又問，“跟狗卷同學相比呢？你更喜歡跟他相處，還是跟我？”

“當然是……”凜凜幾乎要脫口而出那個答案，但很快她就?壓下去了?，吞一下口水，小心翼翼試探，“跟你？”

乙骨憂太的第三個問句緊随其後，“是因為我是先來?的，對嗎？”

“對……？”

“先來?的，就?是要更重要。”他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視着凜凜，帶着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對吧？”

“是、是吧。”這似乎是個很關鍵的問題。

“……”

乙骨憂太垂下臉，額發?擋住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聲音沒什麽變化，又問：“是嗎？”

完全摸不清他說話的意圖了?。

“…是呀。”凜凜不知道手該放在哪裏，捏一捏手心，又扯一扯衣角，最後撓一下自己的臉頰。就?在她心裏狂罵神經病的時候，乙骨憂太忽然眯起?眼睛再次朝她笑起?來?：

“哈哈。”

非常、清脆的少?年笑聲。

在悶沉的室內響了?一下。

他說：

“【你要一直跟我做朋友。】”

艹！！！

你果然是神經病吧！

等凜凜再次清醒過來?，還是那個漆黑的環境，伸手不見五指，不知道是幾點鐘了?，但根據她上?次醒來?的情況來?看。雖然儲物間裏是密封沒有窗戶的空間，但白天?的時候，還是要比深夜亮不少?的。

所以，現在應該是晚上?了?吧？

凜凜小心翼翼爬起?來?，趴到儲物間的門上?，往外聽。

十分安靜。

聽不到半點聲音。

好像沒有人在外面……說起?來?也是，乙骨憂太可是特級術師，每天?很忙的。

所以，外面應該是安全的吧？

凜凜嘗試性扭動了?下儲物間的門把手，很輕易就?打開了?。她立即飛奔到公?寓門口，去擰玄關的門把手，但是打不開。

哦對…鑰匙，要找到出門的鑰匙。

凜凜原本只是抱着試試的想法，返回儲物間，去翻找枕頭。

結果出乎意料的是，還真又被她找到了?。

她停了?一下，神色複雜。

明明鑰匙藏在這裏這件事，已經被她發?現了?啊。所以說，該說是乙骨憂太心大呢，還是說他對自己足夠自信？

不管怎麽說，不能錯過機會。

于是凜凜拿起?鑰匙就?想逃跑，但她再一次敏銳聽到了?公?寓門被打開的動靜，雖然很輕，但整間公?寓實在是過于安靜了?，就?像這間公?寓的上?下左右、乃至于整棟公?寓樓就?只住了?這一戶似的，安靜得凜凜感覺一根針落到地上?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所以她清晰地聽到了?那陣細微的關門輕響。

糟糕。

凜凜趕忙将鑰匙藏手心裏，躺到床上?閉眼裝睡。

只是這個床實在太小了?……

長度是不是只有1.5米啊，對于身高有160+的凜凜來?說，實在是有些困難，雙腿必須要蜷起?來?一點，才能睡下。

這樣堅持一晚上?，絕對會腰酸腿疼的吧？

——凜凜不合時宜的想着。

沒多久，儲物間的門把手被人從?外面扭動的動靜就?傳來?了?。說起?來?，自從?公?寓門被關上?之後，她是不是就?沒聽見過腳步聲？以至于她還在懷疑乙骨憂太是不是一直站在公?寓門口呢，他走路都沒聲音的嗎？好像阿飄啊！據說阿飄走路都是踮着腳尖走路的，所以沒聲兒，而且走路不會拐彎……

凜凜忽然有點毛骨悚然。

門把手被擰開之後，門被打開了?。

凜凜即使閉着眼睛，也能感覺得到，有一股視線正落在她身上?。對方好似不用眨眼睛，不會轉動眼珠子，就?那樣一刻不停地盯着她。半晌，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傳來?，儲物間的門被重新?關上?了?，緊接着，她身側的床墊往下凹陷了?下。

狹小的儲物間內，多了?另一道呼吸聲。

盡管很細微。

但依舊是存在的，而且就?在她旁邊。或許是因為鑰匙就?被她攥在手心裏怕被發?現的緣故，所以凜凜裝睡裝得很困難，她眼皮亂動着，手心冒汗，呼吸也下意識屏住，在憋氣。

她感覺得到乙骨憂太在像一具屍體般，同樣屏住呼吸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後，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放置在她鼻端，好像在探查她的呼吸。

他們并?沒有任何?身體接觸，但他手指溫度的波動感，還是傳達給了?凜凜，是那種帶着冷空氣的、冰涼的。

凜凜憋氣憋得更狠了?，臉幾乎都要憋紅了?。

那人收回手指，緊接着又俯下身去，隔着幾厘米的距離，側着耳朵去聽她的心跳。

【砰砰砰……】

她的心跳亂得像應激的貓落到了?鼓面上?。

聽她心跳的時間，比探查她呼吸的時間短了?很久。如果說探查她呼吸用了?七秒的話，那麽聽她心跳只花了?兩秒。她不是很能聽得見他的呼吸聲，或許是她的心跳聲太大，緊接着，他動作幅度很小的将手伸進枕頭底部，像是要去查看鑰匙還在不在。

“啊！”凜凜連忙發?出聲音吸引他注意力，同時睜開眼。

心髒快要跳了?出來?。

那聲故意的尖叫聲差點變成?了?真的。

因為就?在黑暗中?，凜凜與乙骨憂太那雙微微眯起?在笑的墨綠色眼眸近距離對視了?個正着。

她也是這才發?現，乙骨憂太是保持着跪趴在她身側、探着腦袋看她的姿勢的，他的臉跟她臉部的距離始終很近，近乎于只有幾厘米，他是一直都沒呼吸嗎？這麽近的距離，她居然一直沒感覺到有呼吸撲灑到她臉上?……

他真的……是鬼吧？！

伸進枕頭下面的手，很平靜地就?收了?回來?，他扯一扯嘴角，露出一抹滿是不安和歉意的笑，這種笑，在他那張蒼白而陰郁的臉上?，顯得十分違和，令人心底毛毛的，他說：“我把你吵醒了?嗎？對不起?，回來?的這麽晚……”

凜凜快速搖頭。

“沒有嗎？如果有打擾到你，你可以直說的。”乙骨憂太似乎還有些惴惴不安，他的目光飄忽，雙手動個不停，時不時就?捏一下袖口，然後又很緊張地不停整理袖口的褶皺，盡管已經撫得很平整了?，“我不會生氣哦……”

“真的沒有，乙——”頂着乙骨憂太倏忽間就?像聽見人類呼吸聲的僵屍般盯過來?的視線，凜凜趕忙咽下去嘴裏的話，生硬地轉折，柔聲，“憂、憂太。”

聽完這些，乙骨憂太這才像是徹底放心下來?。

“這樣嗎？那就?好。”

說着，他在床上?躺下來?，說是躺其實，用蜷縮更為合适。因為他的個子很大，比凜凜高了?一個頭，躺在這張只有1.5米長度的床上?，更顯委屈。他将雙腿蜷得很高，抵在胸口處，腰背弓起?，腹部貼着腿，雙手穿過膝蓋，緊緊抱住自己，像小狗睡覺般的姿勢。他的眼睛緩慢眨動了?一下，對她說，“稚名同學，你現在想要睡覺嗎？”

凜凜：“不想……？”

“太好了?。我現在也不是很想。”乙骨憂太彎彎眼睛。但他眼睛周圍總帶着一種驅趕不散的陰郁，給人以陰沉沉的感覺，可能是黑眼圈的緣故。使他即使是笑着，也并?未将悶沉沉像陰雨天?般潮濕粘膩的感覺減弱多少?，反倒更令他像恐怖片裏喜怒不形于色的殺人犯、跟蹤狂、變态類角色。

“……”凜凜吞咽了?下口水。

感覺之後又會出現不太妙的話題。

果然。

“稚名同學，你會讨厭我嗎？我們應該可以一直是朋友吧？”他聲音很輕地問。

聽到一直是朋友凜凜就?毛毛的，但她還是肯定回答：“肯、肯定啊！”

“太好了?。”乙骨憂太說，他的聲音裏洋溢着愉悅的情緒，一遍又一遍地感嘆着，“稚名同學不會離開我不會讨厭我會永遠跟我做朋友這件事，太好了?。”

“……哈哈是呀，我也覺得太好了?。”

……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的樣子，凜凜注意到乙骨憂太好像是睡着了?，他的呼吸聲雖然依舊微弱到不仔細聽就?聽不見，但變得平穩起?來?。于是她悄悄爬起?來?，朝儲物間的門爬去，眼看手就?要觸碰上?門把手——

“【你要一直跟我做朋友。】”

“”

凜凜再次清醒過來?，就?看到自己正雙膝屈起?，坐在儲物間內的床上?，手裏還拿着面包，是生奶油口味。

已經被她吃了?一半了?。

這時，對面忽然傳來?聲音：“我們交換面包吧。”

凜凜一擡頭，就?又看到了?乙骨憂太。艹，現在已經到了?看到這張臉就?手癢的程度了?！但還是要能屈能伸，凜凜尴尬地哈哈笑着，同意了?交換面包。

然後就?發?現，他吃的是紅豆口味。

“...........”

頂着乙骨憂太的注視，凜凜硬着頭皮啃了?一口。

“怎麽樣，好吃嗎？”對面傳來?緊張的詢問。

凜凜強行咽下去後，哈哈笑着：“好吃呀，非常好吃……”

“說謊。”他無?神的雙眼瞪得很大，就?像要跳出來?似的。

“什麽？”

“你在說謊。”

“我沒——”

“【你要一直跟我做朋友。】”

“”

艹！！！！

凜凜再次醒來?，看着熟悉空間，已經沒有一開始的害怕了?，此時此刻的她，滿心滿眼都是無?語。

此時此刻，她正坐在客廳的餐桌旁，在吃飯。

面前擺着的是炸豬排飯。

坐立不安的聲音從?對面傳來?，“怎麽樣？好吃嗎？”

有了?上?次吃面包的經歷，讓凜凜一時間不敢貿然回答，只是猶豫不決：“那個……”

她“那個……”了?老半天?後，還是沒有下文。

原本只是有一點不安的乙骨憂太已經緊張到咬手指甲蓋了?，“就?那麽難以回答嗎？是因為害怕我，所以才跟我相處時總是思考措辭嗎？”

艹！！

又哪裏踩他地雷了?啊！

眼看他的情緒逐漸變得越來?越不穩定，呼吸聲逐漸加大，發?着顫，幾乎要下一刻又要說那句噩夢般的“你要一直跟我做朋友”，凜凜連忙拍桌子站起?來?，身體前傾，朝桌子對面的乙骨憂太湊近一點，用歡快高昂的聲音說：“好吃！我好喜歡！你明天?可以也做這個給我吃嗎？”

她嘴角的笑容揚得很大，但不難看出一點僵硬和緊張。在此一刻，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絕對不能坐以待斃下去，她要找到突破口，首先呢，要先跟他處好關系。

“以及…以及那個，”凜凜忽然想到什麽，眼睛一亮，“我們來?打游戲吧！怎麽樣？”

*

他們坐在電視機前。

在打游戲。

打的還是上?次那一款雙人游戲，也依舊是第五關。然後沒過多久，凜凜就?感覺到自己提出打游戲這件事有多愚蠢了?。因為她當時完全忽略掉了?一件事，那就?是，乙骨憂太的手法很菜啊，甚至不能用簡單的菜來?形容了?，可以說是他難道是十指不協調嗎？

眼看他又要陷入循環往複的內耗和道歉的怪圈，凜凜趕忙：“那個，憂太！”

乙骨憂太慢騰騰擡起?頭，看她。

凜凜僵硬地沖他笑笑：“我忽然不是很想打游戲了?，我們，我們來?聊天?吧，怎麽樣。”

“…聊天?？”

“對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要先從?了?解他開始入手，跟他搞好關系。凜凜覺得自己這個提議很不錯，“就?聊一些比如憂太你最近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呀，難過的事情呀，也可以不是最近的，從?小到大所經歷的一切事情都可以哦！”

“……為什麽？”

——哈？

凜凜對于他的這句‘為什麽’有點懵，聊天?哪裏有什麽為什麽啊！

她抓耳撓腮，就?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時候，乙骨憂太已經抛出了?一個答案，“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嗎？”

“啊，對！是啊！因為我們是朋友！”凜凜立馬就?順着杆子往上?爬，“因為是朋友嘛，所以任何?事情都可以分享哦！任何?！”

“……”他的呼吸放得很輕，“那狗卷同學呢？”

“啊？”凜凜懵了?下，現在莫名其妙提狗卷同學是什麽意思啊。

“如果我們是朋友的話，那狗卷同學呢？狗卷同學在稚名同學你的心裏是什麽位置的朋友，比我高嗎？你更喜歡跟他相處還是跟我相處？既然說跟我是朋友，那麽就?要跟狗卷同學劃分界限吧，畢竟最好的朋友只能有一個，不是嗎？如果說我最好的朋友是稚名同學，那麽稚名同學不應該抛棄所有選擇我嗎？”

“這個……那我也抛棄所有選擇你？”凜凜感覺跟精神病溝通真的很累。

“你說謊，我不信。”

“為什麽啊？”

“原因你不是都一清二楚嗎？”

“……什麽？”凜凜對于他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有點懵然。反應不過來?。

“你不記得了?嗎？”乙骨憂太緊緊盯着她。

凜凜抓耳撓腮：“不記得…什麽？”

“……”乙骨憂太微微抿唇，将腦袋埋進膝蓋裏，他的聲音悶悶的，又帶着咬牙恨齒，“總之，稚名同學你一定從?來?都不缺朋友吧，所以，壓根就?不可能理解我的心情，也從?來?沒放在心上?過。”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又是騙我的，全都是騙我的。既然想要騙我，為什麽不騙的認真一點？摸我的腦袋，戳我的嘴角，用我的手機打游戲，還有擁抱，為什麽狗卷同學什麽都不用做，你就?會去抱他。明明狗卷同學只是吃一下最讨厭的魚卵壽司而已……只是吃一口而已又沒有什麽問題，你為什麽要去親他的臉頰，為什麽你總有那麽多的話去找狗卷同學說，為什麽你總有那麽多的游戲要去找狗卷同學陪你玩，為什麽要送狗卷同學那麽多的禮物，為什麽要送大家那麽多的禮物，不是說好了?跟我是朋友嗎？就?算是騙我的謊話也應該騙我一輩子不是嗎？為什麽輪到我就?是手機沒電了?，為什麽我發?了?那麽多條消息你一次都不看卻能更新?跟狗卷同學通關游戲的動态，明明我都說了?要去找五條老師請假，你為什麽還是要一直纏着狗卷同學，為什麽要一直纏着他，為什麽？明明是我先來?的不是嗎？狗卷同學最重要的朋友應該是我不是嗎？不是嗎？不是嗎？”

他越說越神經質，越說越心神不安，眼見他的精神狀态越來?越癫，好像下一刻就?要說出那句魔咒般的“你要一直跟我做朋友”，凜凜忙不疊地一把抱住他。

“……”

世界，忽然就?安靜了?。

乙骨憂太眼睛猛然睜大，呆住了?。

見他神經質的念念叨叨一下子就?停了?，凜凜心裏猛擦汗，看來?又做對了?一道選擇題。抱着他，凜凜明顯感覺得到他脊背正僵硬着，像塊石頭，而且他的體溫是不是有點低……不是都說男生的體溫會比女?生高嗎？為什麽她感覺乙骨憂太的體溫還不如她。

但她顧不得再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了?，滿心滿眼都是還有什麽來?着……

摸腦袋，戳嘴角？

凜凜想到了?之後，趕忙對着他來?了?一套。

胡亂揉了?一把他亂蓬蓬的腦袋後，又伸手去戳他嘴角。他的嘴角好軟……打住！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還差什麽來?着，

還差什麽來?着……

他剛才念叨了?一堆，語速還越來?越快，以至于她都沒怎麽聽清楚。

噢對！

還有打游戲和親臉頰。

所以凜凜湊過去，在乙骨憂太的臉頰上?快速親了?一口。随即擡頭，與他那雙比剛才睜得還大的、呆呆的墨綠色眼睛對視着，她緊張巴巴地問：“那個……你的手機，能借我打下游戲嗎？”

“…………”

*

客廳裏。

凜凜坐在沙發?前面的地毯上?，在用乙骨憂太的手機玩消消樂。時不時就?偷瞄一下坐在她旁邊的、看起?來?規規矩矩坐着的乙骨憂太。他依舊是雙手抱膝的招牌式動作，下巴壓在膝蓋上?，在悄悄地關注她游戲進度。

其實她只是抱着試試的态度，根據他犯病時語無?倫次說的一堆話照做一下而已，沒想到居然……真的有點用？

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病情穩定多了?……

雖然頭發?依舊亂糟糟的就?是了?，被他自己剛才撓的。但眼神明顯清澈了?起?來?，甚至可以說用「乖巧」和「游離狀态之外」之類的可愛的詞來?形容，這一刻，凜凜不由?得回憶起?上?周目刷乙骨憂太好感度的時候，那時候的乙骨憂太比現在的乙骨憂太讨喜多了?啊，總是會睜着一雙往下耷拉的狗狗眼，特別可愛。好吧，他現在這幅眼神清澈看不出神經病的樣子，有點回歸那時候的狀态了?。

凜凜大大地松了?口氣。

真難啊……

然後她就?打消消樂打了?兩個小時，她都困了?。乙骨憂太還保持着那個姿勢看她打游戲，他都不困的嗎？哦對……凜凜想到了?他的黑眼圈，他是老熬夜人了?。那……那他都不腰酸背痛的嗎？！這個姿勢她記得很容易腰椎出問題的吧？！

但不管乙骨憂太疼不疼，她的手指是挺疼的……

目前游戲已經打到了?第53關。

凜凜實在是打不下去了?，但看着乙骨憂太依舊清醒非常、沒有任何?困意的眼睛，凜凜默默：

這個熬夜狀态，跟他的黑眼圈果然是雙向奔赴。

但她也不敢主動說什麽我困了?想睡覺之類的話，問就?是擔心一不小心又踩雷，到時候他又發?癫。畢竟她一個正常人，真的搞不懂神經病的腦回路啊！所以盡量還是穩妥一點的好，不管怎麽說，都先堅持到他來?任務吧……

所以凜凜絞盡腦汁想了?下，最後腦袋一亮，她：“憂太，這個游戲給你玩一玩吧，很好玩的哦。”

她記得乙骨憂太很喜歡打游戲來?着，喏，看牆角堆着的那麽多款游戲機就?看得出來?。所以他一直悄悄關注她的游戲進度，實際上?是手癢了?也想玩了?吧。

凜凜覺得自己很聰明。

但緊接着，她就?猛拍了?下自己的臉。

後悔後悔，就?是後悔，太後悔了?！她忘記了?乙骨憂太是個菜雞！

眼看他拿着手機一連三次都通關失敗，導致游戲次數變成?了?1/10後，他整個人都陷入了?精神內耗不斷道歉的怪圈裏，凜凜再次猛拍了?下自己的臉。

她趕忙：“啊這個游戲打膩了?！我們，我們不如來?看電視吧怎麽樣？”

乙骨憂太緊張兮兮的擡起?眼睛，看她，眼睑都有些微微發?紅了?，墨綠色的眼睛裏也水霧彌漫的，“……沒關系嗎？我把游戲次數浪費到只剩下一次了?這件事。”

“這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呀，反正20分鐘恢複一次，過180分鐘就?恢複滿格了?啦。”

聽她這麽說，乙骨憂太才稍微放松一點。

凜凜打開電視機，第一個頻道是體育頻道。她喋喋不休的話痨着，不僅是刷存在感，也是為了?讓乙骨憂太沒工夫發?癫：

“這個！我以前超級喜歡排球的！我還想過加入排球部呢，但因為排球部需要很長時間的訓練，我還需要打游戲當代練嘛，就?沒時間，所以放棄了?。”

“哇啊這個人打得好好！好厲害！”

“哇啊他也好厲害诶……”

最後由?于看不懂排球規則，只會說“好厲害”“他也好厲害”“大家都好厲害”之類的話，凜凜尴尬換頻道了?。

下一個頻道是新?聞頻道，在播放自殺案件。

不管是游戲世界還是現實世界，日本就?是日本哦，新?聞裏播報的，永遠都是哪裏哪裏出現了?自然災害，哪裏哪裏出現了?自殺案件、兇殺案件，通常一件這樣的案件，要連續播報好幾天?。

她不由?得開始發?散思維。

如果真的自殺了?，豈不是用不了?多久全國都會認識你的地步。

當然……還是要選擇明顯的地段自殺才好，如果是選擇犄角旮旯的地方，亦或者舉目無?親的情況下選擇在公?寓樓內結束生命，想必屍體都發?生了?惡臭，才會被發?現吧。

但目前最主要的就?是，自殺案件的新?聞，她好像想不到什麽話題要說……總不可能說一些類似于“哇啊又有人自殺了?诶”這種不好的言論吧，她說不出口orz，總感覺這種話是那種很冒昧很惡毒的言論，畢竟要對生命持以敬畏的心态。

所以她火速換頻，這次是介紹各個地區美景的旅游頻道。然後連續換了?很多頻道，喋喋不休地一直說：

“戀愛電影诶，說起?來?戀愛題材的電影和動漫好像都很喜歡跟高中?時期挂鈎，不過想想也是哦。成?為社畜之後每天?都要忙工作，哪裏來?的時間談戀愛。”

“不過我還是要更喜歡帶點玄幻和冒險主題的電影。”

“旅游頻道在放北海道嗎？說起?來?北海道的确很好看啊！好像每年都會下很大的雪。我還沒見過雪呢，啊對！那種雪花玻璃球，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北海道的雪景跟這個裏面很像哦。”

“說起?來?……提起?這個就?有點生氣啊。”

“我國中?的時候有一次上?課外實驗，大家都買了?一款雪花玻璃球，老師就?說要給我們拍個合照，于是剩下的沒買的一些同學也去買了?。但我覺得那個不是很值嘛，就?一個球居然會賣那麽貴。”

“所以最後拍照的時候，只有我的手上?沒有雪花玻璃球。”

“其實後來?我還挺好奇的，雪花玻璃球裏面的雪花是不是真的雪花。”

“不過後來?等照片洗出來?之後，班裏的那些原本還很珍惜雪花玻璃球的同學，就?都把它?當可有可無?的擺件了?，有幾個男同學甚至還用它?們從?滑梯上?滾下去，想看看能不能摔碎。最後果然是摔碎了?呀，畢竟是玻璃嘛。”

“我通過觀察碎片，也知道了?雪花玻璃球裏的雪花不是真的雪花。”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啦。”

“啊這個！動物頻道！忽然想起?來?乙骨同學你是貓派對吧，雖然我覺得你更像狗派才對。”

就?這樣，凜凜一直沒話找話說到了?乙骨憂太來?了?新?任務。

用歡歡樂樂的聲音送對方離開之後，凜凜趴在公?寓門上?聽了?一會，直到腳步聲消失，她立馬飛奔回儲物間，翻找枕頭裏的鑰匙。

然後就?發?現，空空如也。

凜凜：“”

*

凜凜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在夢裏，凜凜發?現自己又穿上?了?國中?時期的制服。這時候應該是夏天?。

擡頭，明明是炙熱到令人渾身黏糊糊的天?氣，但天?空卻是灰蒙蒙到看不清的，有些令人心煩意燥，大概夢裏的天?都是這樣的色調吧。

凜凜正發?呆着。

不遠處有聲音在喊：“你這個在哪裏買的呀，好好看！我也想要。”

凜凜順着聲音看去，便見剛才還空無?一人只有她一個的廣場上?，一下子就?多了?很多與她穿着同一所學校制服的學生，他們背着書包，有的手裏提着籃子，圍在一起?，在看什麽東西。明明被擋住了?，但凜凜莫名的，就?是能透過那個人的身體看到他們圍在一起?看的東西是什麽，是一個雪花玻璃球。

雪花玻璃球裏有一座雪白的小山，小山上?建着古派的房子，房子的屋頂也布滿了?雪花，輕輕晃動一下，玻璃球裏原本覆在小山上?、房頂上?的厚厚雪花就?漂浮起?來?，在空中?，然後再緩緩下落。

就?像在下雪般。

“好厲害！”有男同學在說。

最後，他們根據第一個買到雪花玻璃球同學的指路，都去買了?一個。很便宜，只需要八百日元。

見班裏大部分同學都買了?後，負責這次課外實踐的上?村老師，便提議大家都買一個，好拍一張集體的合照，挂在教?室的後牆上?。

大家歡呼着都去買了?。

盡管有幾個同學很看不上?這種小玩意，但因為不想不合群，也都去了?。

大家都買完回來?後，站在鳥居旁排成?隊，拍照。

負責攝影的上?村老師扶一下眼鏡，因為龅牙，所以說話的語速過快就?會噴口水，他看着鏡頭裏某個位置，狠狠皺了?下眉：

“稚名，你的玻璃球呢？快點舉起?來?。”

“不要耽誤大家時間！”

“……”盡管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盡管無?比清楚這不過是夢而已，但看着上?村老師怒目圓瞪幾乎要從?眼鏡後面蹦出來?的眼睛，以及周圍其他同學看過來?的視線，和竊竊私語，她還是感受到了?熟悉的來?自胃部的絞痛，她緊緊捂住肚子，緊張的波紋從?她的胃部擴散至全身，“我…沒買。”

“為什麽不買？”上?村老師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只有你一個人不買，照片拍出來?很影響整齊度的你知不知道？”

“我……”

不等她回答，其他同學已經笑哈哈地幫她回答了?：

“老師，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很窮啊！”

“是啊，她根本就?買不起?嘛！”

“說不準這一個玻璃球就?是她好幾天?的早餐錢呢。”

上?村老師扶扶眼鏡，一副懶得耽誤時間的樣子，說：“既然這樣，那稚名你就?從?隊伍裏出來?吧，不要拍照了?。”

“……”

她聽見自己的嘴巴在回答，“…好。”

“三、二、一……茄子！”

她聽着上?村老師的喊聲，以及其他同學們在相機咔嚓聲出現前集體喊出的“耶！”，埋着腦袋，盯着自己的鞋尖一直看，一直看，直至最後不知什麽時候起?，周圍的環境開始無?聲無?息的發?生變化。

“我要放手咯——”

樓梯口傳來?聲音，緊接着便是“咕嚕咕嚕”球體滾動的聲響。

“啪！”

玻璃球碎掉了?，裏面的液體流出來?，‘雪花’也散了?一地。

“這麽容易就?碎掉了?？”

“真沒意思。”

那幾個男生沒趣地離開後，沒多久，上?課鈴聲響了?。

原本在操場上?玩的同學蜂擁進教?學樓。她還站在樹蔭下發?呆，手裏是幾塊摔碎了?的雪花玻璃球的碎片，她木讷地站着，盯着眼前這棟熟悉的教?學樓出神，直到教?導主任怒聲呵斥：“你是哪個班級的？上?課了?為什麽還不去。”

她才回過神。

她腳步緩慢地往教?室的方向走，教?室裏正在上?課，時不時還有一些歡聲笑語。直到她将推門拉開，教?室裏就?像被按了?開關似的，一瞬間，變得死寂。所有同學以及講臺上?的老師的目光，都刷地一下朝她看來?。

她又感受到了?熟悉的胃部緊縮的感覺。

“稚名同學，怎麽這麽晚才來?上?課，你去哪裏了?？”講臺上?，上?村老師皺着眉問。

“……”

她捂住肚子，臉色有些蒼白。她張開嘴，想說些什麽，但不管怎麽努力，聲音都沒辦法從?喉嚨裏發?出來?。

“說話！”數學老師厲聲，“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你再這樣我就?要喊你的家長來?學校一趟了?。”

她的肚子緊縮抽痛得更厲害了?，額頭冒出汗來?，她的眼前也陣陣發?黑，幾乎看不清什麽東西。但耳朵依舊能聽得很清楚。教?室裏開始出現交頭接耳，有一些嘲笑甚至無?視了?老師，很大聲地說了?出來?：

“這家夥是從?鄉下來?的，不懂規矩很正常嘛。”

“老師，你喊她家長也沒用呀！”

“她的父母好像已經都重組家庭了?，根本沒時間管她。原本是在鄉下被她爺爺照顧的，但她爺爺去世了?，她的父母才不得不把她接來?這裏上?學，每個月雙方都出一點錢，用在給她租房子住上?。”

“怪不得連一個雪花玻璃球都買不起?，還需要撿我們壞掉的。”

“真窮酸啊。”

手裏的雪花玻璃球的碎片開始變得十分燙手，她無?措地往身後藏了?下，但超小聲更大了?。

“你們不要這樣開玩笑了?。”突然出現的少?女?清脆的嗓音，就?像剝開冬日冰冷的外殼，讓雪下嫩綠的草芽鑽出來?的春風。

她擡起?頭，就?看到紮着高馬尾的女?生，是佐上?甜繪，她的前桌。

這麽說完之後，教?室裏安靜了?一瞬。其後，她站起?來?沖數學老師說，“老師，稚名同學她好像是身體不舒服，所以去了?醫務室，現在才回來?。醫務室的老師讓我告訴你的，但我忘記了?……抱歉！”

“是這樣嗎？”數學老師的眼睛看過來?。

她六神無?主地再次看向佐上?甜繪，得到對方輕眨一下眼睛的暗示。她埋着腦袋輕輕點了?下頭。

“那就?回座位吧。”

她緩慢地擡起?腳步，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每路過一位同學，都能聽見對方毫不掩飾的嘲笑。

她将手裏的雪花玻璃球的碎片，抓得更緊了?。

課後。

佐上?甜繪來?到了?她的座位旁，笑着說：“稚名同學，我們做朋友吧。怎麽樣？”

.......

凜凜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雖然儲物間裏應該分不清楚天?亮還是晚上?來?着....但感覺有點光。凜凜一側身，就?與儲物間門口的乙骨憂太對視了?個正着。他蹲在門口，盯着她，不知道盯了?多久，見她醒了?，他揚揚嘴角露出一抹笑，“你醒啦？”

凜凜懵了?下，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嗯……”他思考了?下，“一個小時前？”

“你該不會……一直就?這麽蹲在這裏吧？”凜凜有了?這種猜想。

他彎彎眼睛。

凜凜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有點子無?語，“你蹲在這裏做什麽。”

“怕吵醒你。”

“………”

好吧，依舊是理解不了?的腦回路。

“今天?吃咖喱飯怎麽樣？”他問。

凜凜這才注意到他手上?還拎着食材，有土豆胡蘿蔔咖喱塊之類的，還有肉類，是做咖喱飯的材料。

“好。”凜凜回想起?來?自己還需要刷他好感度這件事，語氣重新?變得活潑起?來?，“我可以看着憂太你做飯嗎？”

乙骨憂太眼睛微微睜大，“噫……？”

凜凜：“不可以嗎？”

“不是…”

“那就?是同意了?！好耶！”

凜凜洗漱過後，就?呆在廚房門口觀察乙骨憂太做飯了?，他先是煮上?米飯，然後切蔬菜，可能是她盯着的緣故，她感覺乙骨憂太做飯時的動作和表情都很不自然，似乎總在走神，然後這種狀态下切菜果然是要出事的。

他看着自己忽然就?開始飙血的手指，好像沒感覺多大疼痛似的，只是眼睛微微睜大一些，發?出一聲無?意義的：“诶……？”

好像對于自己切菜切到手指受傷這件事，還有些神游天?外。

反倒是凜凜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好吧，其實她也沒有多着急，但需要表現出來?一副很着急的樣子嘛，畢竟還打算跟乙骨憂太打好關系的。她急得到處找創口貼之類的東西，怎麽都沒找到，最後抓住乙骨憂太的手放在水龍頭下沖洗了?下後，就?塞進了?嘴裏。

乙骨憂太神情滞了?一瞬：“……”

凜凜含着他的手指，聲音含糊不清：“這樣可以消毒。”

他的手指很涼，可能是剛在水龍頭下沖洗過的緣故，其次就?是帶着點胡蘿蔔的味道，因為他剛才切的食材就?是胡蘿蔔，凜凜并?不讨厭胡蘿蔔，甚至可以說，還挺喜歡生啃胡蘿蔔的，她雖然很喜歡重口味的食物，還有點無?肉不歡，但對于胡蘿蔔那種清脆爽口的口感，她也很喜歡。

她很努力地用口水幫他受傷的手指消毒止血，以至于沒怎麽注意到黑發?少?年放大又縮小，緊接着又放大的瞳孔。以及他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輕微地蜷縮了?一下。

等差不多覺得他的手指已經不再流血後，凜凜才把他的手指抽出來?，她想找紙巾擦一擦他手指上?的屬于她的口水的，但沒找到，所以就?用自己的袖口幫他擦了?擦，“好啦！沒再流血了?。”

她擡頭，只看到乙骨憂太慌亂且快速垂下的毛茸茸腦袋，以及暴露在空氣中?微微發?紅的耳根。

她撓撓腦袋，“也許是我看你做菜的緣故吧？那我先回去了?，你做好飯了?喊我？要小心一點別再切菜切到手指了?哦。”

可沒等她走幾步，她的手腕就?被從?後面抓住了?。

她疑惑回頭。

就?看到乙骨憂太異常緊張，以及不敢看她的表情，半晌之後，他慢騰騰地從?身後拿出來?一樣東西，遞給她。

是一個購物袋。

“？”

凜凜打開，就?看到裏面正裝着一個雪花玻璃球。

“……”

心髒在此一刻，忽然劇烈跳動了?下。

她猛然擡頭。

就?看到乙骨憂太帶着滿滿不安的臉，他一直在捏自己的袖口，“是…是不喜歡嗎？”

*

“我小學是在鄉下讀的。”

“全年級加在一起?，也只有26個人。”

“所以初中?轉校去了?大城市之後，第一次知道一所學校居然可以有那麽多人，一個班級的人數就?比小學時全年級加在一起?的人數還要多……”

儲物間內的空間很狹小，很暗，只有雪花玻璃球散着潔白的亮光。凜凜雙手抱膝蹲坐在床上?，盯着小小的雪花玻璃球，緩慢說着。

乙骨憂太以同樣的姿勢蹲坐在她對面，也看着放置在他們中?間的雪花玻璃球。

可能是覺得目前的氛圍有點沉重，所以凜凜用力眨了?兩下眼睛之後，說起?了?別的：“啊對了?！我國中?的時候，附近有一家面包店超級好吃！我愛上?吃生奶油口味的面包，就?是因為他們家哦，量大還很便宜，我那三年都是在他們家買早餐的哦。”

“以及，我們校長特別搞笑，他經常會在發?言的時候說一些只有熱血漫裏的主角才會說的話，看起?來?就?像一個雖然年紀很大了?但熱血的心依舊不死的中?二老年人！哈哈，而且我一開始一直以為他頭發?很茂密，直到有一次他在臺上?發?言，那天?風很大，把他的假發?吹走了?，我才知道他居然是地中?海發?型哈哈。”

乙骨憂太眼睛微微睜大，“我國中?時的校長…也是地中?海發?型。”

凜凜也睜大了?眼睛，“你國中?是在哪裏上?的啊。”

“宮城。”

“好吧……我是在奈良。”不是等等，這本來?就?是游戲世界和現實世界兩個世界啊！她剛才是怎麽會傻了?吧唧到誤以為他們兩個可能會是一個國中?的啊，凜凜拍了?下自己的腦袋，不過，擡頭看向對面乙骨憂太的眼睛，是一雙墨綠色的，很大、很漂亮的眼睛，他輕微的呼吸聲，和即使沒有互相觸碰，因為共處在一個密封的空間內所以有波動感的體溫。

“……”

凜凜再次開口：“我國中?時期還有一個老師，特別讨厭，我最讨厭的就?是他了?，因為他特別谄媚，一看到校長就?點頭哈腰的，對那些家裏條件很好的同學也是這樣，看到漂亮的女?老師還會走不動路，說一些自以為很紳士實際上?特別油膩的話。以及他是龅牙，說話還喜歡噴口水。真是想起?來?他的臉，我就?想上?勾拳下勾拳左勾拳右勾拳的來?一套！”

說着，凜凜還真對着空氣比劃了?下，“他還戴着眼鏡，加上?龅牙，長得特別像老鼠。所以私底下，我其實都喊他臭老鼠。”

“咦……”乙骨憂太用在回憶的、有點神游天?外的語調說，“我以前也有一個老師長這個樣子……只是不是數學老師，是物理老師。”

凜凜：“！！！”

“他怎麽樣，是不是也很讨人厭？”

“嗯……”乙骨憂太回憶了?下，“沒什麽印象了?…只記得，他很喜歡叫家長。”

“！！！”凜凜同仇敵忾，“我國中?那個數學老師也很喜歡叫家長！”

“欸，真的嗎？”

“是啊！”凜凜很生氣，“果然啊！這幅長相的人，都很賊眉鼠眼，讨人厭！”

乙骨憂太彎彎眼睛，笑一下，“稚名同學經常被叫家長嗎？”

凜凜盯着他的臉，稍微愣神了?一下。

“……”興許是凜凜看得太久了?，乙骨憂太臉上?的笑逐漸變得僵硬起?來?。

凜凜收起?心底異樣的情緒，一臉古怪地眨一下眼睛，“原來?你會正常笑啊。”

“…什麽？”

“我說你的笑呀，你剛才笑得特別好看。”為什麽平時就?笑得跟恐怖片裏的殺人犯一樣……

後面那句話，凜凜是在心裏小聲嘀咕的。

聽到她的話，乙骨憂太擡起?手，小心翼翼地戳了?下自己的嘴角，然後模仿剛才的笑的弧度，又笑了?一下。

凜凜：“..........”

求你，你還是別笑了?。我真的會害怕。

“所以……稚名同學國中?的時候，會經常被叫家長嗎？”乙骨憂太下巴壓在膝蓋上?，這麽問。

“嗯…是啊。”凜凜說，語氣裏沒什麽所謂。

盡管會叫家長，但也沒什麽所謂。因為不管怎麽打電話，那兩個人都不會出面的。然後數學老師就?會讓她罰站到下課。

“我也是。”乙骨憂太垂眼，看着雪花玻璃球，聲音很輕地說，“但我父母一般都不會去，畢竟處理我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可有時候還是會因為長時間不去學校，讓他們接到老師的電話。這時候只要我乖乖去學校就?好了?。”

凜凜擡頭，看向他。

黑暗中?，他雙手抱膝、縮着肩膀，看起?來?很安靜，額前的黑色碎發?微微晃動着。

凜凜問：“為什麽會不想去學校，是因為被欺負嗎？”

“應該…算是吧。”

“……”凜凜沉默了?一會，片刻之後，才小聲說，“其實我以前也經常被欺負哦。沒有我嘴上?說得那麽輕松。所以，我不是從?小到大都不缺朋友的人。”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些，只是莫名其妙的就?想這麽開口。

可能是回應他之前的那句：

總之，稚名同學你一定從?來?都不缺朋友吧。

“……”

乙骨憂太也擡起?頭，看她。

儲物間空間不大，安靜而沉悶，只有他們彼此的呼吸、心跳。放置在他們中?間的玻璃球內雪景飄搖，白色的光線迷亂而璀璨，躁動粘滞的空氣裏，他們沉默着望向彼此的眼睛，微微的窒息感，就?像浸泡在嗆人的黑水裏，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出了?異樣、卻又與此刻的自己無?比相似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