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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65章

夢與現實在這一瞬間交錯, 晨昏晝夜好似在這一刻颠倒，唇齒交錯的深吻分明不過瞬息的淺嘗辄止，陸硯與殷芷舒都在片刻的沉淪後就飛快抽離, 兩人在身影的近乎交疊後，幾乎同時後退了半步。

“看來拟态模式已經解除了。”陸硯的聲音比之前更啞了一點，他的眼底分明依然洶湧，但整個人已經在強大的自制力下重新恢複了克制：“有體會到那種脫離感嗎？”

“有。”殷芷舒颔首，又忍不住笑了一聲：“看來……陸上将每次對我的冒犯，都十分有用。而我每次……卻又都要感謝您的冒犯。”

她轉過眼看他, 認真道：“謝謝您。”

她說得意有所指, 笑得更是好似帶了些感懷，說謝謝的時候卻又将剛才的所有旖旎都一掃而空，好像上一刻她還在感慨他們之間的每一次交錯都帶着原因, 下一刻卻又重新鄭重其事地為彼此劃清了關系。

“不必用您這個字，我也不過是普通人而已。”陸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突然問道：“你願意和我去聯邦嗎？”

殷芷舒似乎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她有些愕然地微微睜大眼，然後帶了點無奈地笑了笑：“那要看, 我們有沒有命從這裏離開了。”

“好。”陸硯只說了一個字，他沒有任何多餘的保證亦或者承諾，只是微微閉了眼，像是想要記住什麽, 又像是強迫自己忘記什麽。

再睜開的時候，他已經重新是那個聯邦冷靜到冷酷的陸上将了：“那麽現在，我們來制定一下要怎麽從把這顆蟲後星炸掉的計劃。”

殷芷舒在他話音才落的同時, 就已經展開了自己之前标注的地圖：“目前我已經排查完畢了這些區域, 一共發現了兩個蟲巣, 加上剛才那個，一共出現過四個蟲洞，已經殺死的蟲族數量為八，除了面前這只之外，都是比較小只的幼蟲。”

“……倒也不算特別小，總之，比這只小。”她又補充了一句，再想起了自己之前看過的蟲族資料，有點遲疑地開口：“如果這只可以達到A級劃分标準，那麽之前的大多在B到C等級之間。”

陸硯已經認真看完了她标注的地圖，再在自己的光腦上做了一份複制，然後迅速地劃分了兩個人的排查範圍，再連通了兩臺機甲的通訊：“剩下區域的排查一人一半，最後在這個坐标點會和。距離蟲後星徹底蘇醒的時間還有倒計時30小時42分，希望我們可以在8個小時之內完成排查，再進行彈道校準與鎖定，争取在蟲後星蘇醒的前十個小時完成最後的爆/破。”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我剛才看到了你的戰鬥，很精彩。二十四小時之內，人體所能夠承受的拟态上限為三次，接下來，如果遇見B到C級的蟲族，自行就地解決，遇見A級及以上蟲族立刻請求支援。不建議第一次進行了拟态的駕駛員這麽快就第二次進入拟态。”

“陸上将也不能一個人獨自面對A級蟲族嗎？”殷芷舒轉頭問道。

“當然可以，但兩個人一起打可以節省時間，且A級之上還有AA級，和幾個S級。到了這個級別，再用純粹的冷兵器解決實在是太磨機甲。”陸硯擡手稍微松了松領子，眼神也随之變得殺氣騰騰了起來：“蘇醒前夕的蟲後是最脆弱的時候，我們只有一次機會。所以我們，只準成功，不許失敗。”

有那麽一瞬間，殷芷舒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在每次接領無人機清繳任務的時候，甚至下意識站直了身體，再拼命咽下了到嘴邊的那個擲地有聲的“是”字。

在旋身即将離開殷芷舒機甲的前一刻，陸硯到底還是頓了頓腳步：“我來之前，與三個人進行過通訊。”

殷芷舒心底一跳，已經知道他在說什麽，但表面上還是露出了一點茫然：“什麽？”

“這三個人分別是帝國的皇太子，神殿的主教和家喻戶曉的薄影帝，又或者說，某個財閥的唯一繼承人。”陸硯略去了所有人的尊稱，口氣輕描淡寫到就像是在說三個街上的路人：“他們都很擔心你。”

他如此磊落坦然地說出來，殷芷舒反而不太好意思繼續裝傻：“哦，啊？嗯……他們啊……”

陸硯唇邊露出了一個短暫的笑容：“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告訴你，有人在牽挂你。知道自己被牽挂的時候，人總會死得慢一點。”

他微微側過頭，眸光深深地重新看了她一眼：“當然，有我在，想要死在這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麽，一會見。”

駕駛艙的門重新開啓再關閉，殷芷舒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是我的錯覺嗎？他最後的那個眼神，是在說先不着急，以後再慢慢算的意思嗎？”

因為左右無人，殷芷舒在與1001說話的時候，經常會直接說出聲。

這次也一樣。

1001還沒來得及細品，就聽到陸硯的聲音在機甲艙裏響了起來：“殷芷舒，我聽得見。”

他念她的名字的時候，總是這樣連名帶姓，像是與她直接并不多麽熟悉，所以刻意劃分出一點距離，但如果真的那麽不熟，又怎麽可能用這種帶着一點笑意的聲音叫出她的名字。

1001：[嘶！對吼！他臨走的時候開了通訊！但誰知道通訊就這麽直接敞開了呢！還有陸狼狼臨走的時候的那句話！小1來給你翻譯一下，意思就是：被人牽挂着的感覺是支撐人活下去的動力沒錯，但像我這樣真正前來救你的人，才是最牛逼的，所以他們根本沒被我放在眼裏！]

[嚯！好一個陸狼狼呢！難怪上來就問宿主要不要和他去聯邦呢！]

“……陸硯上将，偷聽別人說話是很不禮貌的事情。”殷芷舒有些心虛，聲音卻擲地有聲：“不和你說了，我要去做探測了。”

她邊說，已經邊進入了下一個區域，再跳了下去。

1001嘆了口氣：[看來事後清算的事情，又多了一筆。]

殷芷舒按下檢測儀，謹慎地在心底與1001說話：“沉住氣，不要慌，我覺得還能茍。”

[宿主為什麽這麽覺得？]1001誠懇讨教。

“因為他明知了這一切，還是選擇了來見我，再來……救我。”殷芷舒收起探測儀，畫了一個叉，再前往下一個區域。

兩個人的機甲通訊與信息既然互通，勘測排查地圖自然也同步更新，殷芷舒每一次上機甲進行數據記錄的時候，都可以看到對方的進展。

等她再次定點到了一個蟲巣的時候，也發現了，地圖上除了她标注出來的三個蟲巣之外，竟然還有了一處來自陸硯的标紅。

“四個蟲巣……”她的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看了一眼最後剩下的一片區域：“總不能……”

“人類歷史上正面遇見的所有蟲後星裏，最多的一顆也不過四個蟲巣。”陸硯的聲音響了起來：“但按照這一次的分布密度來看，我們恐怕……要刷新人類記錄了。”

“希望我們的彈藥足夠。”殷芷舒攥緊手指，捏了捏手裏的探測儀。

“你那臺，是別人的機甲？”陸硯突然有些明知故問道。

“是的。”殷芷舒以為他害怕她對機甲不熟悉，徑直道：“武器庫我做過檢查了，理論上來說是足夠點燃四個蟲巣的。”

“別人的到底不好用。”陸硯淡淡道：“你來聯邦，我的所有機甲任你挑，當然，如果你想要一臺新的，也不是不可以。以你的能力，理應擁有一臺世界上最好的機甲。而不是……”

殷芷舒剛剛在“蒼藍之焰”上輸入了一排參數，沒怎麽體會到陸硯話裏話外的些許意味深長：“嗯？其實這臺也不錯啦。”

平心而論，無論是哪個方面來說，這臺機甲都幾乎算得上是全新，指令反應速度在0.001秒以內，而躍遷至蟲後星與此前與蟲族的戰鬥過程裏，操縱感也十分不錯，在殷芷舒的認知裏，這絕對算得上是最頂級的那種機甲。

再說了，薄雁回又不可能差錢，機甲也理應是最好的……吧？

“……是嗎。”陸硯微微挑了挑眉，沒有接着剛才的話說下去，只是眸子略微沉了沉，但他旋即又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眼底的陰霾稍散。

短暫的交談交錯在每一次兩個人可能的碰面之間，剩餘的區域以一種穩定的速率被繼續探索覆蓋。

随着倒計時的數字越來越小，殷芷舒也忍不住有些緊張。

但她素來越是緊張，手越是穩定，甚至在接下來幾次遇見了蘇醒蟲族時，她的擊殺時間比之前還要更縮短了足足一半。

而這種緊張，在她再次測出定位了一個蟲巣位置後，折返回機甲時，再看到了陸硯那邊新的蟲巣标注時，達到了頂峰。

已經是六個蟲巣了。

[這只蟲後是什麽繁衍種嗎？]連1001都忍不住感慨吐槽了幾句：[居然有六個蟲巣？！]

倒計時來到了23小時18分。

兩臺機甲在交錯後，比預計時間還要稍早一點地在彙合點重新碰面。

殷芷舒俯身将探測儀打入了最後的這片區域。

陸硯從機甲下來，腳還沒碰到地面，就看到殷芷舒慢慢站起了身，向着他的方向看過來。

頭盔覆蓋之下，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看到她腳下探測儀閃爍的紅色。

“第七個蟲巣。”殷芷舒用腳尖輕輕點了點探測儀，語氣很是感慨：“陸硯上将，我們這算是中獎了嗎？”

“确實是大獎。”陸硯将最後這一片區域标注為紅：“我處理這邊的四個，你處理三個。炸蟲巣的時候要記得……”

“同時引爆。”殷芷舒街上了他的話，再與他隔着頭盔對視一眼：“那麽，分頭行動嗎？”

“好。”陸硯簡短地吐出一個字，轉身便走。

但走了兩步後，他又倏而掉頭，大步向着殷芷舒走來，再将她一把拉入了懷裏。

“沒有人見過七個蟲巣同時引燃的時候，會發生什麽。我不敢保證任何人的性命，包括我自己的。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不會死在你後面。”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還活着……”

殷芷舒笑吟吟擡起手，攀上他的肩膀，回抱住他，再打斷他的話：“如果我們還活着，上将先生就送我一臺機甲吧，要有光翼，最大最漂亮最厲害的那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