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幫倒忙

從天窗偷偷越入洞中的一束月光照在她身上,那光把粉色衣裙照的瑩亮,這光無絲毫隐藏把那雙癡癡的眼神,極力靠近另一個人的貪戀模樣呈現在黑暗裏。

只是那個人也在月光中,他永遠不可能跳出來在黑暗中清楚地看到,一個人曾那麽貪心地癡看他。

待她吃完第二枚,重新系緊布兜挂在身上。

蹑手蹑腳整理了下頭發,撥拉撥拉衣服,把身上沾的樹葉塵土弄幹淨。直到感覺像來時一樣美,臉上挂起微笑,用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這時,藍衫男孩望着天窗口的月光,不經意轉了頭看過來。

就是這一刻,他這一個四十五度的轉頭,讓玄歌的小心心猛然跳着,嘴角的笑意更深。“我叫玄歌,你叫什麽?”

藍衫男孩看她嘴角粘着桂花糕的碎屑,一邊笑一邊往下掉。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我叫鄒屠。”

玄歌心裏大叫一聲,終于開口和她說話了。

面上平靜,左手勾着右手手指,低下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問道:“你,訂婚了嗎?”

“什麽?”

玄歌擡起頭,眼睛看着他的眼睛,月光下那雙眼睛仿佛藏着海水,“你,訂婚了嗎?”

“訂婚?是什麽?”

“就是一男一女約定長到以後結為夫婦。”

男孩再看她,有些驚異,“不曾。”

玄歌嫣然一笑,“那...可曾指腹為婚?”

鄒屠皺眉,“什麽指腹為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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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你在娘親肚子裏的時候可有與另一個在肚子裏的女孩約定結婚?”

鄒屠越聽眉眼皺的越緊,“應該....不曾。”

在擡起眼,鄒屠一驚,她的眼睛皎潔如月,光芒耀人,裏面仿佛還有一片海,還有什麽比水更溫柔?

“可有....童養媳?”

“什麽?”

“就是你父親從小為你養的媳婦。”

鄒屠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我沒有父母,家裏只有師父和我。”

如果玄歌沒有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應該可以聽出這句話有多陰沉落寞。

或許,她大一點可以聽得出。

或許,她那時候當他是一個極普通的朋友,而這又是一場極為平常的交談,大概可以聽出來。

玄歌捂着嘴笑,眼前的月光和黑漆漆的山洞勝過洪荒最美的景致。

說到父母,鄒屠眼睛裏浸出眼淚,他轉過頭,側過身将自己隐在黑暗中。

玄歌嬉笑中偷偷看了鄒屠一眼,靠着石壁忍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鄒屠擡起頭,望向高處碗口大的洞口,月光迸射進來,眼淚浸濕了入眼的光亮,朦胧且夢幻,像

極了在北海海底望向海面時陽光折射進來的光。

他握緊手中的銀白短劍,順着從洞口懸下來似乎靜止的鎖鏈看向對面頹然盤坐的猰貐,黑暗中他

雙眼炯然發亮,眼神在黑暗中迷離落寞。

他曾經也是雄霸一方的兇獸,所經之地血流成河,在腥風血雨中狂妄的家夥做了困獸,鄒屠不知道他剛剛被困在這裏是什麽樣子,可此刻他像石洞裏的石頭,沒有一絲生氣,時間是多麽可怕的東西,它消磨了一切,甚至連兇獸殘暴好鬥的本性都能消磨的一幹二淨。

這麽多年了,父親的鴻志也被時間消磨了嗎?他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銀白短劍。

沉思須臾,時間流逝,月亮漸漸偏離,黑暗淹沒了石洞,可他知道猰貐依舊是落寞迷離的眼神。

他不相信,獸性是天生的本能,世上任何東西也消弭不了。

輕輕地起身,彎下腰蹑手蹑腳向前,适應了一會兒黑暗,腳下的石頭隐約還分辨的清,下腳十分謹慎,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而那頭頹然萎靡的兇獸早已習慣困住之後的平靜,早已沒有身在洪

荒時刻面臨生殺的警覺。

他貓着身子到水潭邊一塊石頭後面,緩了一口氣,黑暗中看到猰貐盤着身體一動不動,像在黑暗中睜着眼睛睡着了,他微微一笑,跳起身子躍過水潭,落到猰貐尾部,抽出短劍刺了一下去。

動作幹脆落落,于電光火石之間猰貐猛然受到的切膚之痛,既熟悉又憤怒。

一陣狂吼,甩尾起身,望着鄒屠毫無生氣的眼睛此刻滿是肅殺之氣。

玄歌一個機靈被吓醒了,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清,迷迷糊糊癔症了一會兒,聽見前面傳來吭嗆的聲音。

鄒屠拔出短劍閃身退後,猰貐蛇身彎彎曲曲在地上扭動前進,氣勢洶洶地追過來。

玄歌眯着眼睛看過去,黑暗中聽到鎖鏈摩擦地面的聲音,眼睛稍稍适應了黑暗,看到猰貐龐大的身體正往這邊殺過來,她立刻站起身貼近石壁,捂住自己口鼻,以為這樣人家就看不到。

鄒屠疾步朝這邊跑過來,躍過水潭之後,跑的極快,踏上這邊的石塊時猰貐的尾巴跟着掃過來,他微微一側身,由于身體傾斜,一個趔趄,腳底的碎石一滑,跌在地上。

鄒屠左腳一陣疼痛,心想壞了。

玄歌見鄒屠摔倒大驚,又不自覺地興奮起來。

機會來了。

她彎腰撿起腳邊的石頭,瞄準猰貐的眼睛用力砸過去。當然并沒有砸中,砸到了他腦門上,這個時候,鄒屠掙紮着起身,那顆石頭砸中了猰貐的腦門又落到了鄒屠頭上。

鄒屠吃痛,捂住腦袋,皺着眉頭看向玄歌,那眼神不可描述。

這種明顯的怨恨無法持續很久,鄒屠揮起短劍向猰貐刺了過去。

玄歌不想再撿什麽石頭,她發現石頭根本完成不了什麽英雄救美的故事,至于美救英雄也會搞砸,她用逃跑的速度,在猰貐躲閃鄒屠沒什麽殺傷力的短劍時跑到他身邊,拉住人就跑。

帶着鄒屠脫離危險她還是很高興的,眼看靠近他們剛才休息的地方,她突然拉不動了。

她愣了一下,感覺牽着的這雙手有點涼有些大,低下頭咬着嘴唇,面露難色,不大敢轉頭看一下,一低頭卻看見這只手蒼白的吓人,皮包骨,手指細長,指甲長的像手指一樣。

她的小手抖起來,輕輕放開了那雙手。

猰貐怒吼一聲,伸手抓住玄歌的脖子拎起來與自己平視。

玄歌見他白眼珠在黑暗中慘白,灰色眼珠時大時小,龇牙咧嘴,那牙齒又尖又細,形容恐怖,大叫起來。

猰貐握着玄歌細嫩的脖子微微用力,玄歌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兩只小手開始扒拉落在脖子上的大手。

鄒屠拖着受傷的左腳踉跄地走過來,趁猰貐不備在他的腹部又刺了一劍。

猰貐吃痛擺動蛇尾一掃,那蛇粗壯如大樹,卻十分靈活綿軟,鄒屠被狠狠地甩進水潭裏。

洞中彌漫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猰貐灰色的眼球随着瞳孔的伸縮不斷變化,時大時小,玄歌也不扒拉大手了,直接捂上雙眼不看他那張蒼白詭異的臉。

猰貐手上的力氣時大時小,最後他把玄歌仍在一旁,摸着自己的腹部的傷口,手上沾滿鮮血,他用鼻子輕嗅,發出了震天滅地的吼聲。

玄歌這一落地,呼吸順暢了,身體狠狠砸在地上的疼痛讓她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接着便是一陣吼聲,她迷迷糊糊在地上捂住耳朵。

那一陣令天地震顫的吼聲消停之後,有幾滴水花濺到臉上,鄒屠從水潭中出來,全身濕嗒嗒滴着水,玄歌要起身跟鄒屠解釋,猰貐突然發狂,聲嘶力竭地吼叫,整個身體猶如被人剝皮,掙紮扭動起來,雙手瘋了一樣撕扯脖子上的鎖鏈,灰色的眼球變成血紅色,呲牙咧嘴,那又細又尖的牙齒刺到了牙床上,鮮血順着嘴巴流出來,同樣留出來的還有眼淚,從腥紅的眼睛裏順着蒼白的臉,滴在地上聲聲巨響。

鄒屠順手一拉,連帶着玄歌一起跳入水潭,潭水冰涼,玄歌打了個寒顫,抿着嘴憋着氣,眼前一片漆黑,唯一溫暖的地方就是被鄒屠握住的左手,她在水中極力想看清身邊的人,卻只能看出一個黑色的人影,水流湧動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飄來飄去,鄒屠抓着她的左手一拉,無論她的身體還是內心都極力想要靠近,這一用力她挨近了鄒屠,一把抱住他,心滿意足,心想這下訂不訂婚都是他的人了。

鄒屠一把推開,揮動四肢向前游,玄歌笑着不斷靠近,傻傻地妨礙他游泳。

這時候水潭太黑,鄒屠氣紅了臉。

他倆人緩慢地游動似是穿過了一個小小的洞口,這時鄒屠松開玄歌的左手,向上游去,沖破水面緩了一口氣,鄒屠的手一松,玄歌慌了急忙抓住他的淺藍色布衫,破水緩了一口氣。

這時天色蒙蒙亮,洞中模樣可以大概看個清楚,這已經不是猰貐的所在的洞穴了。這裏十分狹窄,石壁的邊緣被水侵蝕的光滑窄短,縱然他們這些六七歲的小娃娃也站不上去。

鄒屠漲紅的臉皺着眉,大口大口地呼吸。

玄歌游到他身邊,左手牽住他右手,鄒屠詫異地看着兩只手牽在一起,被水浸過的墨色眼睛瑩亮,擡眼看她,“你幹什麽?”話畢把玄歌的手甩掉了。“你扯着我,我都游不動了,我看你水性還好,你自己游吧,從這裏游出去還要很久,下一個換氣的地方還遠。”

玄歌力不從心靠着石壁,右手扒拉着石壁上的凸起站穩身子,想到還要游很遠,鄒屠又不肯牽着自己,一下子身體一點力氣也沒了。

她想起舅舅給她穿衣服的時候,在袖口插了一根棍兒,她還是以為是筷子,舅舅說這扇子穿水破山用的,她用手摸了摸臉上的水,讓眼睛更清晰地視物,右手揭開左手音尋系好的袖帶,從裏面抽出一根細如筷子一樣的紅棍兒。

鄒屠看她抽出的像是一根筷子,翻了一記白眼,“我們要趕快游出去,你就別吃了。”

玄歌得意一笑,舉着穿水龍尾扇,“有了這個咱們不必游了。”

到了表演的時候,玄歌心情雀躍,終于可以在鄒屠面前露一次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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