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性取向

性取向

好香。

這是慕秋水栽倒後第一個念頭。

他本來是想去抓掉了的手機，沒想到就直接倒了下去。

鄒晚天掀開被子坐了起來，說：“你這麽喜歡這個味道的話，我讓我媽給你做一個……”

慕秋水埋在衣服裏，面紅耳赤地閉上了眼裝死屍，巴不得直接昏睡過去，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

鄒晚天看他沒動靜，以為他撞到哪了，下床穿鞋走了過去，揉了一把他的頭發問：“沒事吧？”

鄒晚天看了一眼，衣櫃這一層塞滿了他冬天的厚衣服，沒有硌人的硬東西。

“沒事……”

慕秋水緩了一會，撐着他的衣服站了起來。

鄒晚天伸手想去扶他，結果慕秋水又縮了回去，翻箱倒櫃找掉了的手機。

鄒晚天：“……”

慕秋水感覺臉有點燙，可能是因為周慶的短信，也可能因為他在鄒晚天面前摔了個跟頭。

他倆一起長大這麽多年，什麽醜沒在對方面前出過？以前他們去鄉下農家樂，慕秋水被雞追着啄屁股，鄒晚天則追在雞後面拍視頻……只不過那時候年紀尚小，互相笑一笑，就過去了。現在他都成年了，還在鄒晚天面前犯傻做蠢事，讓他覺得別扭。他也沒想明白這股別扭勁從何而來。

慕秋水翻到手機的時候，鄒晚天已經拿了衣服去洗漱了。

他松了口氣，拿起手機繼續看，發現剛才誤觸手機給周慶發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文字和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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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慶：哥！你也震驚得語無倫次了對不對？！

慕秋水在聊天框裏吐了三個小泡泡。

周慶給他打了一大段話：水哥，我想了一晚上，我覺得你還是跟他保持點距離吧，他對你圖謀不軌，哪天你被他占了便宜你都不知道！！

慕秋水不知作何表情。

他問：不是，你什麽時候看見他偷親我了？

周慶：就昨天晚上！他抱你回去的時候！

周慶：我知道了！他那麽主動抱你，就是為了占你便宜！

慕秋水：你知道了個什麽……

周慶：他喜歡你啊！你還沒明白嗎？

慕秋水：我也喜歡他啊……

周慶發來一長串問號。

沒兩秒，又發來一長串感嘆號。

慕秋水緩慢地打完字，發過去一條消息。

【我要是不喜歡他，能跟他玩這麽多年嗎？】

【……】

【哥，那你喜歡我嗎？】

慕秋水想了想，回複：還好吧。

周慶：……

周慶：你是不是沒懂我的話？我說的那種喜歡，不是哥們之間的喜歡，是我對我女神的那種喜歡！！！

慕秋水震驚了。

【他把我當女神？？】

【……】

慕秋水盯着這沉默的六個點，又想了一會兒。

【你是說……他是同性戀？】

【很有可能。】

鄒晚天正好從洗手間出來，他的睡衣換成了天藍色針織毛衣，眉眼沾滿溫熱的水汽，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柔和。

“看什麽？”鄒晚天狐疑。

看你是不是同性戀。

慕秋水在心裏默默回答。

“看出什麽了？”鄒晚天跟能讀心似的，又問他。

除了看出你帥之外其他都沒看出來。

慕秋水想。

鄒晚天的帥他是從小看到大的，是那種乍一看還行，再一看帥得不行的帥，是特別耐看的帥。

他的臉可以撐起不同的風格，在學校穿校服的時候是帶點冷意的側顏男神，在家穿常服的時候又像居家暖男，不過這些都不完全是他的真面目。

慕秋水了解他，其實鄒晚天既不冷也不暖，他的性格平靜得就像一泊湖水。鄒晚天幾乎很少動怒發脾氣，待人彬彬有禮，很有分寸感和邊界感，不愛多管閑事。遇上感興趣的話題，他會多聊兩句，遇上沒意思的，也會禮貌地應幾聲。只有在慕秋水面前，不管什麽時候，他都會給予及時的反饋。

“你不會摔傻了吧？”鄒晚天的眼神更疑惑了，“你還記得你的計劃裏九點到十一點學數學嗎？你昨晚寫的試卷還沒訂正……”

慕秋水：“！！！”

聊到這個他就不發愣了。

他的腦子瞬間被學習填滿：今早起遲了，沒有練習英語口語，得找時間補回來。昨天語文素材沒整理完，要抽午休的時間完成。晚上要回校，還得提前收拾東西……一天二十四小時根本不夠用啊！

元旦假期很短暫，過得也很快。

自從元旦那天聊完之後，慕秋水沒再跟周慶發過消息，他們一個忙着期末聯考，一個忙着春季高考。

其實周慶不忙，每天還是吃了睡睡了吃，閑來無事就複習一下，兄弟說他舒服得跟豬一樣。

上回他跟慕秋水和鄒晚天吃了個飯，蹭了一波學霸的祝福，回校之後感覺自己的腦子變得特別靈光，語文閱讀理解能看進去了，單詞也背了十幾個。

周慶沒給慕秋水發消息，因為他知道慕秋水不會回，他發了也沒用。

他跟慕秋水隔着十幾公裏，仍挂心着自己這位好兄弟，生怕他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被鄒晚天這個心機BOY給掰彎了。細思極恐，粗思也極恐啊！

他雖然急得抓心撓肝，但也只能等放寒假過年的時候再找人好好問問情況了。

慕秋水的實際狀況跟周慶預料中差不多。

他确實忙，每天都忙着維護自己這個年級第一的位置。

随着複習進度的推進，慕秋水的成績顯著提升，在去年最後一次月考的時候，考到了年級第一。也算是他十八歲的一份重要的禮物。

但他也把周慶的話聽進去了。

他依然每天都跟鄒晚天在一起，上學放學，吃飯學習，表面上并無異常。只不過，他心裏多了一份關注，留意着鄒晚天的一舉一動，想看他是不是真的同性戀。

他抽空查過了，網上說男同性戀具有幾大共性，在人群中很容易被識別出來。

首先，從穿着上看，他們打扮風格比較開放和花哨，喜歡包臀緊身褲，褲子越緊越GAY，還喜歡長襪和打耳釘。

鄒晚天的衣着風格如其人，平淡無波，規規矩矩，一點也不大膽。他的衣櫃慕秋水很了解，壓根沒有緊身褲——排除。

其次，從日常生活來看，他們喜歡在朋友圈曬自拍，自拍姿勢五花八門，喜歡化濃妝吐舌頭，風格極具誘惑性。

鄒晚天幾乎不發朋友圈，排除。

再次，從日常交往來看，他們的肢體語言非常豐富，有很多小動作，女性朋友很多，經常說一些露骨的話，尤其是對着同性。

鄒晚天……慕秋水實在想不出來他說騷話的樣子。

他覺得鄒晚天只會在聽見騷話的時候面無表情地打電話報警。

……

總而言之，經過慕秋水半個月的暗中觀察，他覺得鄒晚天跟男同性戀完全不沾邊。

會不會是周慶看錯了？誤會了？

那天他只是裝暈，沒真睡着，如果鄒晚天真的親了他，他怎麽會毫無察覺？

鄒晚天的手段有這麽高超嗎？

慕秋水産生了深深的懷疑。

聯考結束，他們又上了幾天課，一直上到了一月底，學校才放他們走。

慕秋水要帶回去的東西不多，他提前收拾好了，拖着行李箱去鄒晚天的宿舍找他。

鄒晚天不在。他這學期抽簽當了舍長，離校之前要去找舍管登記簽名。

慕秋水幹脆坐在了他的座位上。他沒事做，不想浪費時間，就想翻翻看有沒有可以複習的資料。

他跟鄒晚天沒什麽不可告人的隐私，對彼此知根知底，并不介意對方翻自己的東西。

以前他們跑到對方家裏學習，休息的時候就以翻對方的東西為樂。他們曾找出過不少好玩的東西，比如小學的周記，開篇就是《我的夢想》，慕秋水在裏面寫：我要上清北。

鄒晚天要帶走的東西都收進行李箱了，抽屜剩下來的都是寒假用不上的練習冊和筆記本。慕秋水翻了一下，居然翻出一本小說。

鄒晚天怕被舍管收繳，把小說塞在了練習冊和筆記本下面。

這本小說看起來還很新，封皮只有微量的褶皺，紙張翻起來還嘩嘩響。

鄒晚天不怎麽看網絡小說，他怎麽會偷偷藏着這本書？

他記得這本是最火的暢銷書，他一直想看，但只能等高考結束……

鄒晚天不愛看，但慕秋水喜歡。他這一年為了卷學習，放棄了看小說的時間，全拿去寫作業了。時隔許久摸到炫酷的燙金小說封皮，慕秋水心癢癢，決定破個例，翻兩下，就兩下。

他怕自己沒能一口氣看完，會念念不忘，就只是簡單翻了一下書頁。

翻了幾頁，他突然發現裏頭夾了一張紙。

上面寫着一句詩：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慕秋水的心髒怦怦直跳，像吞了一百顆跳跳糖。

什麽意思？鄒晚天這是什麽意思？

在他最喜歡的書裏，夾了這麽一張紙條？

高一的時候，老師每次講到這句詩，班上同學都會起哄，因為這句詩裏含着他的名字。

那時候還沒選科，他跟鄒晚天在一個班，鄒晚天不會不知道。

不會吧？

不會吧？

難道鄒晚天真的是GAY？

他——他暗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