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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許是昨夜裏休息的好，聖德帝的心情很暢快。

看到小桃過來，還露了笑臉：“讓明恩來吧，你去書房準備一下，我等會要練字。”

小桃應聲，轉身出來去了禦書房。

清早的風，帶着些涼意，順着呼吸，慢慢浸入五髒六腑之中。

也讓小桃的心思，清醒過來，回到了專心伺候聖德帝上。

小桃出了臨華殿，向右經過勤政殿，來到了禦書房。這地方她已經來過兩次，做起事來輕車熟路。在聖德帝梳洗完畢來到這裏時，小桃已經把他用慣的毛筆和紙墨備好，放在了書案上。

聖德帝撩袍坐下，目光經過小桃：“你今日精神很好。”

小桃羞澀地淺笑：“在聖，聖上面前，自然要，要打起精神。”

聖德帝握着毛筆寫字，随口道：“跟着俊恩這幾日，都學會恭維人了。看來孟母三遷，還是挺有道理的，這環境，确實能影響一個人。”

小桃不知道他說這些話的深意：“這是奴，奴婢真心話，奴婢感，感念聖上救，救了彩月，奴婢要報，報恩。奴婢以後一定，一定好，好好侍奉聖上。”

“你在這裏吃好喝好，別生病，把自己養胖一些，就是在報恩了。”聖德帝道。

養胖一些？小桃聞言，低頭看着自己胸口，她昨夜還覺得是禦服局的人送錯了衣服，尺碼小了才讓她穿着緊。原來不是禦服局的錯，是她自己這幾日在前朝，吃胖了。

沒等到她回話，聖德帝看過來：“在想什麽？”

小桃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奴婢是，是來到這裏，才，才吃胖的。”所以她感念聖上對她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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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就好。”聖德帝随口念叨了句，又從一旁拿過來一張幹淨的宣紙鋪好，在上面寫了兩個字，招呼她過來：“認識嗎？”

小桃點頭：“是奴婢，的名字。”

聖德帝贊賞地看向她，把手中的筆遞給她：“看看你筆跡如何。”

小桃緊緊地t握着拳頭，把它藏到了身後。

“怎麽？”

小桃答道：“奴婢不，不會寫字。”

認得，卻寫不得。聖德帝伸手拉着她的胳膊，讓她站在自己身側，随手握住她的手：“我叫你寫，跟着我手的力道，來。”

兩人并排站着，她的手被他的手完全包裹。

殿內書案前的大水盆裏，放着冒頂的冰塊，把殿內的空氣都染了涼意。即便是如此，透過她的手背，小桃仍能感覺到他掌心傳過來的熱意，帶着一絲癢。

那是他手心裏的繭子傳過來的感覺。

握着毛筆的手，被他的手帶動，在他寫下的‘小桃’旁邊，又寫了一遍：“不要緊張，你的手指太僵硬了，這些寫出來的字沒有神韻。而且你看這裏，”

他松開小桃的手，伸出食指指着那個‘小’字：“這個豎鈎應該一筆下來，你看這裏寫的，是不是歪歪扭扭的。”

小桃羞愧地低頭：“是。”

明恩從門口走了進來：“聖上，楊大人和禮部的人到了，說是要商議祭祀的事。”

兩人的身體并沒有挨着，小桃也立刻感覺到了聖德帝放松的身體，變得僵硬。他對小桃道：“你在這好好練字，等我回來若是還寫不好，我可是要打你手心的。”

小桃的手指顫了顫，逗笑了聖德帝，他繞過書案，向外走了出去。

小桃從前沒機會握筆，現在有了這麽好的機會，她自然不想放過。等聖德帝去而複返的時候，她的手邊已經寫滿了三張大字，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大大小小，全都是‘小桃’二字。

看到他回來，小桃立刻收筆，把最後寫的兩個字放到他面前，然後局促地站到一邊。

聖德帝仔細地看了看，略帶失望：“唉。”

小桃以為是自己寫的不好，認命地伸出雙手，舉到他面前，低着頭藏在雙臂之間：“聖，聖上打吧。”

久沒有動靜。

小桃奇怪地擡頭，就看到聖德帝雙眼含笑，正好笑地看着自己。

“聖上，不，不打嗎？”

聖德帝伸手拍了一下她的掌心：“我失望，是因為你進步這般大，這般聰慧，讓我想打你手心都找不到借口。”

小桃轉悲為喜：“聖上教，教的好。”

“以後少跟着俊恩，好好的人都被他教壞了。”聖德帝念叨了兩句，又寫了幾個字，“這幾個呢，認識嗎？”

小桃認真地看着，搖頭。

聖德帝一一指給她看：“朕、心、甚、慰。小桃，從我第一天見到你到現在，你變化很大，我感到非常欣慰。”

小桃的眼皮輕微動了下，專心致志地看着聖德帝：“聖上。你為何，為何要選，奴婢？”

後廷裏多得是比她漂亮，聰慧，有才學的宮女。

為何選她做禦前宮女。

聖德帝并沒有敷衍她的問題：“因為你勇敢。為了救彩月，你不顧性命找到我的面前，朕心甚慰。”

“聖上。”

“恩？”

“奴婢為了聖上，也，也可以不顧，不顧性命。”

“我知道。”

他為什麽那麽篤定，小桃不知道。她拿着聖德帝上次的筆墨紙硯，滿滿一大懷，準備回含章殿。聖德帝答應她，每日教她十個字，讓她自行練習。等她學上一兩個月，就能把書上的字都認全了。

“什麽事這麽開心啊？”經過勤政殿時，小桃被人攔住。

楊博文倚這廊柱，慵懶地翹着腳，正盯着她看。

“見過，楊大人。”

楊博文挑了眉頭，用扇子指着她懷裏抱着的一沓宣紙，誇張地說：“哦吼，小桃，你竟然敢私拿禦書房的東西！該當何罪啊？”

“奴，奴婢沒，沒有。這是聖，”

楊博文隐笑，打斷她的話：“你別說是聖上賞賜給你的哦，這宣紙可是宣州特供，珍貴的很吶，我上次想順走幾張都被聖上眼尖發現了，愣是一張都沒有給我。快說，是不是你趁聖上不在，悄悄拿的啊？”

在宮中偷竊可是重罪，小桃急的話更說不清楚了，“不，聖上讓，奴婢，奴婢，教奴婢，練，練字。”

再說下去都要把她吓哭了。楊博文斂住笑容：“好了，你和你開玩笑了，我是來找聖上的。我們議事還未結束，他中間偷摸出來，我還以為他只是出來透氣呢，結果誰知一出來就不回去了，原來是在教你練字啊。聖上呢，在禦書房嗎？”

“在，在。”

“好，那我去找她。”楊博文說完，看她還一臉心有餘悸的樣子，笑着拍拍她的頭：“逗你玩的，別擔心啦~別告訴聖上哦，不然他會揍我的。”

小桃被他親密的舉動驚住，臉色微紅，呆呆地點頭。

***

祭祀禮是在前朝的安平殿舉行的。

這是聖德帝繼位以來，除了登基大典之外，第一次進行如此大規模的宴禮。

念在小桃初次參加，俊恩并沒有讓她做太多的事情，只讓她時刻跟着聖德帝，保證他的需求即可。

安平殿西側，是安和殿，為聖德帝祭祀以及宴禮之前休憩的地方。看着俊恩，明恩和朝臣忙來忙去，小桃站在門口，略帶豔羨。有朝一日，她也能和俊恩一樣，準備一場這麽大的宴禮就好了。

聖德帝還在看涼州快馬加鞭送過來的消息，餘光看到小桃，立刻就猜到了她的想法：“怎麽，跟在朕身邊，還委屈你了？”

殿內沉默的氣氛，随着他這句玩笑似的話，而生出了些活力。

小桃搖頭，加揮手表忠心：“奴婢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外頭祭祀臺前，俊恩朝他們示意，可以從安和殿裏向外走了，立刻有小太監過來請示聖德帝。

聖德帝伸手彈了一下小桃的額頭，佯裝嚴肅：“等祭禮結束朕再和你算賬。”

出了安和殿的門，就可以說他們已經站到了文武百官的眼前。額頭被他碰過的地方隐隐作痛，小桃卻不敢碰，雙手拘禮，小臂彎曲放在小腹處，略微低頭，走在聖德帝身後大約三尺之處。

周圍靜的落針可聞，就連樹上擾人的蟬鳴聲，此時也都消失了幹淨。

小桃跟着聖德帝的腳步，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眼前也只有聖德帝身後腳跟處，玄色衮服的衣角。

身體內的心跳聲，一聲，一聲地響着，似乎要從她的身體裏跳出來，響徹天地。

階臺上的鐘鼓聲，一下，一下開始被敲響，沉重，深厚。

他們從側臺走到階前，文東武西，文武百官自動站到各自的位置上，為他們留出了丈寬的道路。

莊嚴，肅穆。

直到一聲‘殺掉聖德帝，複我萬貞國’的喊聲，從東邊文臣群裏喊出來，接着一支利劍朝着聖德帝刺來。

人群，頓時亂作一團。

“有刺客！護駕！”

喊聲此起彼伏。

西側的武臣立刻圍上來，擋在聖德帝的面前。

把小桃擠到了他們的包圍圈之外。

烏壓壓的人群，手舉着長劍，口喊着‘殺掉聖德帝，複我萬貞國’的口號，朝他們飛奔而來。

小桃不知被誰撞了一下，身子歪歪扭扭想要摔倒在地。臨倒下的時候，有一只強健的胳膊扶住了她：“小桃，跟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