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魔王：我完了

第77章 魔王：我完了

阿索勒斯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自己身後的椅子上, 目光死死的盯着對面那團隐隐約約能看見些許身形的霧氣坐在自己面前。

他記得…剛剛在對方無禮的喊出“羊”之後，自己只能耐着性子告知了身份和姓名。

阿索勒斯雖然猜測過眼前的存在可能是因為在研究什麽危險的魔咒、無意間從過去的時代穿梭過來的什麽怪物——畢竟這樣的案例他們歷代魔王中就有過。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那個雖然【魂燈】在魔王城內一直常亮不滅、但是人進入奇異屋之後就萬年沒再出現過的初代魔王。

如果是因為那個的話，眼前這位會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十分正常了, 但就算阿索勒斯內心再謹慎, 到底是做了幾百年魔王的人, 說沒有傲氣是假的。

因此, 當他帶着幾分怒氣說明了自己是當今地獄的魔王時，他清晰的感覺到, 對面的那位存在凝滞了幾秒鐘。

在那幾秒鐘裏, 對方保持沉默, 既沒有立刻攻擊外側的人、也沒有讓他們進來。

——當時打破這種局面的是阿索勒斯身邊的西裏爾。

站在阿索勒斯身後的西裏爾停頓了一小會兒，他表情溫和的上前, 主動的化解了有些死寂的氣氛, 表明他們前來拜訪的友好。

于是才有了現在的這幅畫面。

“……”結束了回憶的阿索勒斯表情複雜, 他微微擡起頭, 卷曲的黑色短發下的血紅色雙眼中帶着探究：

“吾該如何稱呼閣下？”

按照規矩，既然他已經報上自己的名字, 眼前的這位應該也主動說出自己的名字。

——最開始這個規矩是因為以前的那些魔物們動不動就會開啓詛咒, 這種方式能代表善意, 過了許久也就演化成了打招呼率先自報家門的形式。

【科林。】

還是沒能熟悉這種對話方式的阿索勒斯皺了皺眉, 他努力讓自己被震動了一下的大腦保持清醒, 并快速在自己于魔王城中的藏書中看到的上古魔物們之間搜索, 尋找流傳下來“科林”名諱的存在。

……可無論阿索勒斯如何思考，都沒有在自己已知的信息中提取出“科林”這個名字。

不過不得不說，這種以十分簡短的方式命名的方式, 讓他下意識的想到了初代魔王時期的習慣——

那時的各種魔物還沒有這麽多的分支、也不需要多此一舉的退魔、地獄也沒有這麽多家族，那些無需背負着整個家族榮譽的魔物們的名字也是如此的簡潔。

正因如此, 現在也有這樣的傳統，像“巴裏”這種崇尚力量的族群，會讓狼王的名字十分簡潔，也是一種力量的象征。

“……好的，科林閣下。”阿索勒斯的種種思考只在半秒鐘就結束了，他微微垂下眼眸，看着眼前的霧氣起身離開，下意識的皺眉想要站起來，卻被身側忽然出現的一只手按回了座位上——

“？！”

阿索勒斯微微一驚，他下意識的看向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順着手臂，他看見了站在自己身後、笑容一如既往的完美無瑕的西裏爾的臉：

“稍安勿躁，魔王大人。”

“你……？！”

“……我想，閣下只是想要準備些待客用的茶。”微笑着的西裏爾在內心懊惱着自己稱呼的無禮，面上卻依舊帶着略顯詭異的笑容。

在阿索勒斯震顫的瞳仁注視下，西裏爾的手有力的按着他的肩膀，将他輕輕壓回了椅子上。

阿索勒斯幽幽的凝視着身邊連演都懶得演了的西裏爾，眼角緩緩抽動了一下，眼神幽深的坐回了椅子上。

……

走到後方的科林根本不知道身後的對話，他只是失望無比的嘆息着，又有些小小的緊張。

他還以為真的是來給我開養殖線的羊呢……居然是魔王。

如果要是最開始的科林，在聽到居然有魔王拜訪自己的時候，恐怕要驚的杯子都拿不住了，現在的他卻覺得失望大過于驚喜。

甚至如果可以的話，科林真的想把這位魔王大人換成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羊。

嘆息一聲，科林轉身去想要去拿杯子，眼前卻忽然被一道殘影掠過，緊接着，科林手裏的杯子就不翼而飛了。

诶？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茫然的擡頭，一眼看見的就是已經快速完成了倒茶的動作、甚至貼心的給西裏爾也拿來了椅子、送上了茶杯的殺人蜂。

……這小鬼自從之前因為變異變醜了被我嫌棄之後、雖然已經獲得了喂牛的工作，依舊整天患得患失的。

單眉挑起的科林挑了挑眉，看着那邊呆呆的擡頭看向殺人蜂的魔王，望着後者那對羊角，依舊有些不甘心的咂咂嘴。

真可惜啊。

……殺人蜂？

這種阿索勒斯從前只在書籍上看到過的、曾經座位魔王城全部侍衛的高級魔物種，現在就明晃晃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在過去學習的時候，幼年期的阿索勒斯不止一次的感慨于舊日魔王的奢侈，将足以擔當魔将的殺人蜂當做随處可見的士兵和守衛，簡直是暴殄天物。

但是今天，阿索勒斯意識到幼年期的自己錯了。

——因為遠比有那種使用方式更奢侈的存在！！

看着殺人蜂健壯有力的爪子小心翼翼的抓着那不知什麽材料做出來的堅固的杯子，輕輕的将那散發着詭異魔力量的淡綠色液體倒入，然後将甚至沒有他一個爪子的指甲大的杯子輕輕的放到了桌面上。

阿索勒斯神情有些恍惚，此時即使對面的西裏爾驚訝的接過不同的【葡萄汁】而道謝，都無法吸引他已經變得淩亂的大腦。

阿索勒斯感覺自己現在急需冷靜一下。

他快速将視線從眼前龐大的殺人蜂身上移開，下意識的看向別處……

——喂，那是什麽啊？那個在魚缸裏像條金魚一樣被養着的、難道是驕傲的黑人魚？！

——喂喂，地面上那一顆顆人頭形狀的作物到底是怎麽回事…那邊高的像座塔一樣的架子上，現在整結着密密麻麻讓人背後發涼的眼珠子啊！！

——哈？剛剛飛過去的那個、那個龐然大物不會是原初報喪鳥吧？

……

呆滞的阿索勒斯眼神亂飄，他看着這些從前在書籍上或記載過或聞所未聞的生物，以及一樁樁打破自己世界觀的畫面，手指微微顫抖的去摸向桌子上方的茶杯。

然而，在西裏爾略顯憐憫的注視下，伸手觸及茶杯的阿索勒斯忽然感覺手指一陣刺痛。

“…？”

有些發怔的他擡起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指尖那枚小巧的咬痕。

像是什麽昆蟲咬過後的兩個血點。

意識到了什麽的阿索勒斯僵硬了一下，他微微探頭，看向杯中液體的那一刻，他看到最後一抹綠色毛蟲的身體也被消解，化作了淡綠色的“茶水”，上面甚至還漂浮着一滴剛剛自己被咬下來後流出的鮮血。

“？！”

猛地推開了眼前的杯子，阿索勒斯顧不得殺人蜂瞬間凝聚到自己身上的視線，而是下意識的瞪大眼睛看向了旁邊的西裏爾——

然後他就看到：一臉平和的西裏爾端着甚至還有暗紫色的蜘蛛眼的杯子，面無表情的閉上了眼睛喝下了旁邊的紫色液體，在放下杯子之後，于自己呆滞的注視中，露出了些許暢快的神色。

“嘩啦——”

伴随着一陣嘈雜的聲響，在轉身的科林疑惑的注視中，剛剛還好好坐在那裏的阿索勒斯忽然“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你、你…你們……”

瞠目結舌的阿索勒斯甚至無法吐出一個清晰的字節來。

從小作為魔羊貴族長大的他，從未做出任何不雅或者暴躁的舉動來，可現在的他，看着眼前這完全颠覆了自己常識的環境，臉上不可控制的浮現出微弱的驚恐和迷茫。

在這一瞬間，他竟然産生了“如果西裏爾之前一直以來被迫接觸的都是這樣的環境，那他會僅僅是被同化而不是作為佐料出現在杯子裏有點合理”的念頭。

他下意識的倒退幾步，卻忽然撞到了身後的一處栅欄。

荊棘立刻将他的背割傷——之前傑森也向科林要過同樣的材料——阿索勒斯吃痛，下意識的轉頭，卻被眼前巨大的陰影籠罩住了：

龐大的魔牛漫不經心的站在那裏，這些曾經和魔羊族世代為敵、百年前才被毀滅了的種族，此刻正以原型的狀态處于草地之中，脖子上甚至佩戴着項圈、被栓在旁邊的柱子上，都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阿索勒斯瞳仁顫抖着，看着那雙眼無神的兩頭魔牛，看着他們被“囚禁”的模樣，忽然想起了剛剛自己出現在門口時，那位“科林閣下”站在那裏呢喃出的話。

羊。

所以說……

——我也要被拴在這裏嗎。

作為一頭普通的牲畜。

“……噗通。”

*

西裏爾有些訝異。

他驚訝的站起來，看着坐在了那兩頭魔牛面前的阿索勒斯。

他驚訝的倒不是阿索勒斯會被吓到，而是驚奇于這種已經被毀滅了的種族都能重現。

西裏爾心底對自己主人的敬佩度和忠誠更上了一層。

不過……

他臉上帶着詭異的神情，看向那邊完全被震撼到了的阿索勒斯。

無論怎麽說，自己本該已經滅絕了的死對頭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是以這樣順從乖服的狀态被“飼養”着，無論是誰，都會感到震驚才對吧。

和自己鬥了多年的宿敵，最後只成了其他人的一只寵物……

站在原地的西裏爾臉上漸漸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對于沒怎麽見過地獄那些肮髒交易的貴族大人您，恐怕還真是一個不小的沖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