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我為你實現

第38章 我為你實現

除舊迎新的日子, 歡樂的小崽們穿新衣戴新帽，不但每家每戶備了美食，村裏還有各種各樣好玩的, 備受歡迎的少不了爆竹。

埋頭大吃特吃的小梧桐, 一聽院外的爆竹聲, 立刻坐不住了。他張大嘴拼命的塞食物, 還連吃帶拿的往自己兜裏裝。

向來愛湊熱鬧的凰凰無比着急，“啾啾啾”的直催促。要不是爹爹千叮萬囑, 不能自己亂跑，會被壞妖抓走，凰凰早跑出去放爆竹了。

這會兒，有了凰凰的催促，小梧桐也更急了, 邊吃邊說：“爹爹，出去玩。”

藿小葉正要起身，赤笑笑先站了起來：“正好我也想出門轉轉，我陪小家夥們去吧, 你倆安心吃頓年夜飯。”

這一頓，赤笑笑添了幾道菜，全是神魂可食用的食物，對蘊養神魂大有幫助。赤笑笑顯然很了解藿小葉的需求, 飯菜考慮到了帝則。

盛家離村後，赤笑笑出門的次數沒有變多。百年的歲月他習慣了大凡小事圍着南承，如今南承不在，一時間竟無處可去。與其漫無目的亂走, 不如多用些時間琢磨食物效果的提升。

這段時間，風言風語并沒停歇, 普遍認知是喜歡南家人沒有好結果。由于這部分也涉及到了桃雲，他們怕惹惱大桃樹，只敢暗地裏偷偷議論。

事到如今大夥兒只字不提變了一個人的桃雲究竟是誰，只能感慨選南竹無疑是錯路，原來的桃花小妖沒能得到渴望的幸福。

同樣的，選南承也不好，就算送了赤笑笑一大堆禮物又怎樣，離開時不還是把赤笑笑丢下了嗎。

也有人認為赤笑笑不虧，百年的時間換回了幾個百年時間都買不到的珍寶，這筆買賣實際上是賺了的。抛卻無疾而終的情感，別的方面收獲頗豐。

外面某些言論不太好聽，藿小葉自是贊成赤笑笑在家琢磨食物，等過陣子這些事的影響淡了，處境慢慢就好轉了。

這一刻，藿小葉見赤笑笑願意外出走動，果斷表示了支持。過年之際，丢掉以往的不愉快，開啓全新的生活。

他叮囑小梧桐：“要聽話，別到處亂跑。你和凰凰帶着白白，放爆竹別太近，小心點兒。”

小梧桐連連點頭：“我，保護，凰凰和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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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知出門需有赤笑笑同行，小梧桐緊緊牽住赤笑笑的衣角，拉着對方心急火燎往外跑，很快外面就傳來了小崽們的哈哈大笑。

藿小葉聽着院外的爆竹聲和小崽們的歡笑聲，給身邊人倒了一杯酒。這酒是赤笑笑根據爹娘的記載，再加入自己的想法釀制而成。

自從聽藿小葉說醉司命對帝則的神魂有益，赤笑笑就把這事放在了心上。反反複複嘗試數次，終于有了這種新酒，不醉人，不具備守住秘密的功效，可它對神魂凝實有不可估量的好處。

這是赤笑笑送給藿小葉和帝則的新年驚喜。

藿小葉近期也折騰了不少法子。桃雲死去的碎裂神魂都能護下來，帝則如今神魂完整，定能變得更好。

帝則也給藿小葉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輕輕碰了碰對方的杯子，他喝了一口酒，心情随之上揚。

年夜了，面具的圖案不再停留在緣山風景，而是化作了世間百态。寺廟點燃的長明燈，道觀內祈願的一家老小，有在家焚香素齋的，也有在大街上買糖葫蘆的。

辭舊迎新，萬家燈火。

藿小葉沒問帝則用的何種力量，又顯示的何處風景，這些面帶笑意的六界生靈對日子充滿期待。

幾天前，藿小葉就為全家備了過年禮，小梧桐、凰凰、白白，包括緣山池塘的小蛇都有沉甸甸的壓祟錢。

藿小葉給帝則縫了一件新衣，縫得醜醜的，好在帝則不嫌棄。神魂無法直接穿上普通衣物，帝則就把自身衣衫化作了新衣的樣子，每天穿着，顯然也是滿意的。

令藿小葉倍感意外的是，帝則不知從哪兒學的同心結，串起了那塊碎玉。

白色玉石搭配紅繩格外醒目，帝則說：“沒危險，別怕。”

不必擔心這塊碎玉再導致意外發生。有意義的囍字玉佩不該舍棄，哪怕它已經碎了。

藿小葉坐在院裏，側身倚着帝則，腦袋枕在對方的肩膀，他靜靜的聽着爆竹聲和歡笑聲，手指不經意間碰到了腰間的碎玉，迷迷糊糊的竟是做了一個夢。

夢裏是生機流逝的山林，放眼望去唯有大片的黑灰死寂。而在死亡的縫隙裏，冒出了為數不多的綠意，延續山林的生命。

為了這些少得可憐的綠意，天地法則不斷使用，昔日的少年已成了青年，時間不會再在他的身上停止。

眼下，青年正忙着和山靈布置山林，沒有風景就親手創造風景。進山的沿路挂滿了燈籠，平添幾分過年的喜氣。

青年樂呵呵的大喊：“山哥，對聯貼歪了，再往左邊挪挪。哎，挪多了，再往右一點點。”

随着他的話語，山林唯一的小木屋披上了喜慶的顏色。哪怕缺少另一道聲音及時回應，青年自己就可以從頭說到尾。

“山哥，燈籠用完了，早知道以前就多買一些。”

“年畫也不多了，遭了，沒門神啊，怎麽辦？”

“唉，難道只能自己畫？”

“不會畫，太麻煩了。”

“我可是天地法則的則啊，要什麽門神財神，不貼。”

“山哥，窗花不是這樣剪的，我先剪，你跟着我學，先這樣，再這樣……”

“唉，山哥，要不我們直接貼紅紙吧，其實紅紙也挺好看的。”

“山哥，沒爆竹呢，這也要自己做？”

“等我翻翻，有沒有一炸一個響的小玩意兒。”

“呃，小山坡炸沒了？威力稍微大了點兒？”

“其實震天響也挺适合的，保準山哥你萬裏之外的左鄰右舍都聽得到我們在過年了。”

“對了，山哥，你廚藝如何？”

“不會啊？沒事，我也不會。”

“這個問題不大，我收藏的六界珍稀美味可多了。還有各種酒，山哥，你想喝哪種？”

“這個據說是仙帝最愛的仙釀，每天一杯。”

“還有這個，有毒，但在魔界大受歡迎。只要喝不死，就能得到莫大的好處……”

傍晚，山裏的燈籠點亮了，青年和山靈坐在小木屋外，擺了一張大桌子。

天空飄着的細雪是灰蒙蒙的顏色，它們還沒碰到青年的小屋，就被無形的屏障融化，留下一片難得的安寧。

這片山林在逐漸死去，哪怕只是一丁點兒的細微好轉，都要耗費青年自身力量。

近些年山林有了些許綠意，山靈的狀态也好了點兒，不再是随時可能消散。可惜山靈的相貌始終模糊，那些被奪走的過往，已經回不來了。

山靈說話依然費力，沙啞的聲音說得極慢。

不過不要緊，青年可以自己說個不停，驅散那些難熬的靜谧。在這裏停下腳步，他沒有後悔。

如同青年這般的存在，這世間還有很多。天道無處不在，他們僅是天道分出的一縷微不足道的意識，化作了生靈。

行走在六界之中，他們是天道的一雙雙眼睛，看着世間的風起雲湧，草木榮枯。他們走過的路，遇到過的人，所見所聞，最後都會為天道所知。

踏入這世間，他們就成了這世間的一員，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自己或長或短的一生。

他們擁有或多或少的天地法則，使用一點少一點，直至最終耗盡。軀殼散去，力量重歸于天地。

青年來到荒山時，心有所感，自己應當在這兒停下腳步，此生的歸處就在這裏。

拯救萬裏荒山，縱是擁有天地法則，仍不是一件輕松事。導致這裏一步步滑向死亡深淵的，本就不是尋常力量。

青年的實力不足以堵住荒山源源不斷流逝的生機破洞，他仍努力而為，做自己認為值得的事。

見到瀕臨消散的山靈的那一眼，他就想救這個山靈，不管這是不是天意為他安排的命運。

他只知道溫柔的山靈沒抱怨命運，沒惡意相待，不該如此死去。他想守住山靈的善，這一份溫暖的善。

“山哥，過年啦，”青年面向桌邊的山靈，“今天我們和山裏的萬千生靈一同過年。快嘗嘗，這些好不好吃？”

盡管這萬千的生靈，花沒幾朵，草沒幾根，樹也沒幾棵。天是灰的，土地是黑的，備受期許的龍啊鳳啊嚴重缺少生機，壓根破不了殼。待到某天破了殼，估計也與最初的期待相差極遠。

但這些都不要緊，青年有信心，活蹦亂跳的萬千生靈遲早會有的。

山靈為青年倒了一杯酒：“辛苦……你了……”

“這哪算辛苦，都亂糟糟的，你別嫌棄就好。”青年笑道。

他問山靈想要什麽，山靈想要一個紅紅火火的年夜，于是他送了山靈喜慶新年。

“我……很喜歡……”山靈拖着沙啞的嗓音，費勁說着話，他很喜歡對方送給自己的禮物。

許是得到了太多就容易貪婪。一開始他只想着，此生最後遇見的生靈，對方從這兒路過也是一種緣分，讓對方安心休息，再目送對方遠去，而自己消散在天地之間。

這些年消耗的力量，使得少年成長為了青年，繼續耗下去，青年注定一天天的老去，成為白發蒼蒼的老者。

他應該勸青年盡早離開，可他舍不得。對方帶來的一切太美好，美好到放不了手。

青年要為這片山林重新染上五顏六色，殊不知青年自己就是山林最美的一道色彩。沒有青年，山林一無所有。

“山哥，吃完年夜飯，趕緊許願，新年得有新的願望，”青年笑着說，“願望要大聲說出來，天地才能聽得到。”

然而，山靈搖搖頭，很堅定：“不……許願……天地……聽不到……”

天地如果聽到了祈求，他又怎會淪為這副模樣？

天道無處不在，可天道忙碌，忙到沒時間關注自己這樣微小的存在。

冥冥之中，山靈曾感應到天地有大劫，所有生靈牽扯其中，在劫難逃。

豈料天地大劫沒來，他自己的劫先到了。

為什麽對方可以肆意抽取山林的帝王之氣，可以輕易毀掉山林的根基？為什麽天道沒有制止？

六界之主是六界至高無上的主宰，這般存在不正是得到了天道的認可？

天道若不認可，為什麽不換掉這樣的六界之主？為什麽眼睜睜看着世間生靈為此受苦？

還是天道也認為，自己注定就該這樣死掉？

在他即将死去的時候，他幸運的遇到了青年。現在，他不想死了，不想認命，他想活下去！

只要青年願意留在山林，只要青年不抛棄他，拼着最後的一口氣，他都要活下去！

千年，萬年，萬萬年，對方活到哪天，他就要陪着對方到哪天！

山靈忽感手背一暖，一只手覆蓋在自己手上。

青年揚起了笑臉：“要是天地聽不到，山哥，你告訴我啊，我聽得到。只要是你的願望，我為你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