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雕刻的山林雛形

第53章 雕刻的山林雛形

帝則和鳳曦之間的談話, 持續時間很短，僅寥寥幾句。雙方本就沒有多少非說不可的過往，自然也沒有長談的必要。

藿小葉在家裏等了小會兒, 帝則就回來了, 同時還帶回了鳳曦送的那份沉甸甸的賀禮, 鳳凰真火和鳳凰骨。

有些事, 藿小葉聽得半懂半不懂，可有些事, 藿小葉再清楚不過，畢竟這兩樣東西自己已經見了兩次。

藿小葉默默上前抱住帝則，腦袋貼在對方胸口。

徹底穩固的神魂擁有了清晰有力的心跳，擁有了溫暖的體溫，環繞着鮮活的生命氣息, 與他朝夕相處的帝則溫和依舊。

這份熟悉感平複了不安，推着藿小葉的狀态重回平常的平緩安定。

從始至終，帝則安靜的摟着藿小葉，一如那些記得或不記得的歲月, 陪伴對方左右。

藿小葉揚起笑，用力抱了抱帝則，然後松開手。

他笑着揮手招來圍觀已久的小家夥們，摸了摸小梧桐和凰凰的小腦袋, 拍了拍白白的蛋殼，又握了握難得沒在奮力修煉的小黑蛇的小爪子，逐一安撫小家夥們的情緒。

小崽們年齡不大，感知相當敏銳, 一旦爹爹狀況不佳，他們立即表現出明顯焦慮。正因如此, 藿小葉暗暗提醒自己，遇事不要急，大家都能平安無事。

當然，只是在藿小葉這裏沒事了，小藥村外發生了一件大事。

鳳曦死了。

死得悄無聲息，死得毫無征兆，沒人清楚這位天資卓絕的青年是何時停止了呼吸。

直至火紅的鳳凰虛影突兀飛上天空，生機一點點的崩碎。衆妖震驚萬分，後知後覺意識到鳳曦出了事。

蠍女拽着青衫青年直奔鳳曦的房間，只見年輕鳳族生息全無的身體徐徐飄散，化作星星點點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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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曦在這世間的所有存在，正在被無聲抹滅。

“之前還好好的，到底是誰，竟下此毒手！”蠍女又急又怒。

哪個家族沉不住氣，不管不顧的對鳳曦出手，還采用如此殘酷的手段。鳳曦渾身上下再無絲毫鳳族氣息，對方不但抽出作為鳳族象征的鳳凰真火，更兇殘拔走了鳳凰骨。

蠍女恨得咬牙切齒，不斷推測仇家身份，對鳳曦敵意最深且最盼着鳳曦死掉的是哪些家族。

至于守護小藥村的神秘人，不在蠍女懷疑的範圍。恐怖的無形囚籠殺妖無數，可這類死亡的原因不難判斷。

鳳曦的死狀，顯然不像是觸碰到了對方的規則，只能說明有別的妖怪痛下殺手。

伺候鳳曦的仆人不敢随意拿主意，心急火燎的去請鳳族族老主持大局。族老沒有露面，只輕飄飄的留了一句：“無法涅槃，如何能成為家族的驕傲。”

聞言，蠍女怒極反笑，她聽懂了鳳家的選擇。

她扭頭看向默不作聲的青衫青年，最需得知吉兇的時刻，她偏偏最不能問也不敢問，唯恐再添一個兇卦，把原本有望複活的鳳曦給坑死了。

蠍女不說話，青衫青年反而開了口：“浴火重生而已，他可是鳳曦，怎麽可能辦不到。”

青衫青年話語堅定，不必借助蔔算也知結果。他望向窗外的天空，眉間的愁意減輕，多了幾分了然。

天地囚籠，是死也是生，鳳曦的經歷興許就是轉變的開始。可惜不是誰都有這種本事和這種魄力。不是鳳族，誰敢賭自己的死而後生，就算是鳳族，死了就死了，無法達成涅槃的族人多到數不清。

村民們紛紛讨論鳳曦之死的緣由時，藿小葉正盯着半空琢磨。沒了舊六界複雜難辨的環境，再加上法則之力的協助，他瞧見了火光的死和生。

鳳凰虛影散去的剎那，絕大部分的火光随之熄滅，僅剩零星的火光短暫靜默後又轉為活躍，似要開啓全新的生命。明亮的火光交織着黑色的死氣，仿若披上了一件詭異的外衣。

之後幾天，火光的顏色持續加深，藿小葉收起關注，與帝則進了山林幻景，他們繞開療傷的應龍前往別處。

藿小葉站在刻有“緣”字的石頭前，一筆一劃勾勒。他寫了一次又一次，石頭表面的文字顏色越來越鮮豔。

他反複研究許久，不惜動用妖丹的金色花紋覆蓋整塊石頭，總算弄清楚了這塊石頭蘊含的真正力量。

石頭正中萦繞着一絲獨特的生機，些許後土神力裹着些許息壤。

兩者數量皆不多，但足以支撐整個山林幻景，為帝則提供臨時軀殼，以山林幻景作為帝則神魂的栖身之所。

刻字的石頭如此特殊，地位自是極高，它是山林幻景的核心。

藿小葉的妖力觸碰到石頭內的後土神力，頓感山林幻景冥冥之中與自己關聯頗深。

恍惚間，藿小葉看見了自己。

藿香小妖躲在一塊巨石後面左瞧瞧右看看，确定四下無人，他捧起了手心的小團泥土。

他的表情嚴肅又認真，指尖的金色光芒更是柔和堅毅，絲絲縷縷的後土神力，順着雕刻的動作，融入了那團添加了息壤的土塊。

一天又一天，藿香小妖手裏的泥土外形變化越來越明顯，隐約可見起伏的山巒，同樣的，藿香小妖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明顯。

不知何時，大膽瘋狂的念頭湧現，只要擁有了可用的身體，帝則就不用長久困在原地。藿香小妖沒掐滅這個念頭，而是偷偷的進行了嘗試，他要為帝則的神魂準備一個臨時住處。

作為一只修為不高的藿香小妖，他深知自己一時半會兒難以喚醒山林的生機，更解不開鎖住帝則的桎梏。

可小妖也有小妖的堅持，為帝則神魂提供可依附的适合軀殼，一邊欣賞外面的風景，一邊尋找複蘇山林的良方。

藿香小妖希望自己能成功，也相信自己能成功。

在這之前，他會守住這個小秘密，等到某個特殊的日子送上這份特殊的祝福，給帝則一個驚喜。

藿香小妖越想越激動，不禁笑出了聲，又吓得趕緊收聲，警惕打量四周，發覺沒引起任何注意，又縮回了巨石後方，繼續雕刻小小的山林雛形。

他要把自己想象的山林最美的樣子雕刻下來。

藿香小妖的笑臉悄然隐去，待藿小葉回過神，自己還站在那塊“緣”字石頭跟前。

手裏不見那個小小的山林雛形，不過他擁有了別的，不僅完成了還生機盎然的山林縮影，此刻的山林縮影覆蓋着小巧的法則面具，以守護這副軀殼的周全。

不一會兒，藿小葉的注意力從“緣”字石頭，轉到了身邊白色的蛋。他捧起那枚蛋：“白白，怎麽沒和小梧桐他們一起玩？”

且不提勤勉的小黑蛇，小梧桐和凰凰向來是漫山遍野撒歡。白白懶得動，就窩在小梧桐口袋裏，他們去哪兒，白白也去哪兒，就當做是一起玩耍。

只是今天，白白不願留在小梧桐的口袋，小黑蛇見了小玄，告訴了白白對方的近況。

白色的蛋輕微晃了晃，破開一道裂，長久不肯破殼的白白有了動靜。

越來越大的裂縫，先伸出了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小爪子，接着又探出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小爪子，這爪子怎麽看怎麽和鳳凰沒關系。

縮在蛋殼裏的僞裝鳳凰氣息的，壓根不是鳳凰血脈的幼崽，而是一只小老虎。

小老虎頂開了頭頂的蛋殼，虛弱的嗷了一聲。

見狀，藿小葉笑了：“挺不錯的。”破殼就毛茸茸，不像凰凰，還要緩慢的長出短絨毛。

聽帝則提及白白不是鳳凰的時候，藿小葉很驚訝。

只不過，是不是鳳凰不重要，藿小葉照顧這些小崽本就是彼此有緣，自己在山林幻景撿到了他們。不圖他們以後發揮巨大作用，只求他們健康快樂的長大。

沒來由的，藿小葉似乎又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偷偷摸摸養小崽的藿香小妖。

最開始的梧桐枝完全被藥草淹沒，藿香小妖生怕帝則不同意，斷了梧桐枝的小命。後來，藿香小妖見帝則發現了梧桐枝，并沒有丢掉，膽子不由大了點兒。

長久的相處，藿香小妖清楚了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帝則接受什麽又厭惡什麽。

每逢死氣風暴加劇，他就悄悄跑到山林附近，瞅瞅有沒有被吹到這裏還頑強活着的小家夥。他會帶回來沒破殼的無害小家夥，一聲不吭的默默養，別的生靈不敢随意接觸，要救也需要和帝則商量。

畢竟這裏是帝山，對方是山林的山靈，同意哪些生靈居住，要遵循帝則自己的想法。

帝則仇恨奪寶者，對這些小家夥睜只眼閉只眼，認為養不養沒意義。僅是一些被死亡之地磨去天賦的小崽，為了存活已拼勁全力，活的格外虛弱，嚴重缺乏生存能力。

可偏偏藿香小妖願意養着，甚至盼着送給帝則一個滿是歡聲笑語的熱鬧山林。

藿香小妖的選擇，藿小葉理所當然是同樣。他揉了揉小老虎的腦袋，無論景象裏的藿香小妖，還是景象外的藿小葉都不在乎白白的血脈，是不是鳳凰無關緊要。

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得到更多鳳凰照顧白白，以後更不會因為蛋殼裏藏着一只小老虎就丢棄對方。

這會兒，小老虎蹭了蹭藿小葉的手心，輕輕嗷了聲，表達自己的想法。藿小葉笑着說道：“平安出生就好。”其他的，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用說。

不管對方如何選，他都會一如既往的照顧小家夥們。

只是他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麽，又不知少在了哪兒。也許某天見了面，能記起自己忘的是什麽。

接下來的時間，藿小葉每晚在山林幻景修補“緣”字石頭，一點一點的修複石頭裂縫。

他有一種預感，石頭恢複如初，自己可以得到更多的想知曉的過往。

而在那之前，小藥村又發生了一件意料之中的事。

死去的鳳曦活了，就是那只鳳凰虛影的顏色不太對勁，黑紅色的羽毛騰着黑紅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