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能說話的星星

第65章 能說話的星星

是夜。

淮星還需要在床上靜養, 淮虞一步也不肯離開幼崽的房間範圍。

司允澤請家裏的保姆阿姨過來在樓下暫住。

他在樓下處理海外總公司國內分公司以及傳媒公司的一些事情，電話一直接。

等他停下來的時候，阿姨放在桌子旁邊囑咐他待會兒吃的晚飯都涼了。

點開手機, 顯示22：36。

這個點阿姨在樓下浴室洗漱，他也不好為難人家, 獨自把飯放進微波爐加熱，拿出來簡單吃了兩三口就不想吃了。

輕手輕腳回樓上, 淮虞在哄睡幼崽。

淮星還不能動太厲害，簡單擡手還是可以。

見兩人其樂融融, 他走到樓上陽臺，想讓冷風再讓他清醒一些。

司允深給他發了消息，想要見一面商量分家産的事情。

他給婉拒了。

司允深卻說他一直覺得沒幫到他心有愧疚，對周寶怡做的那些事情表示抱歉，還說自己這麽多年在司家公司都在為了奪家産的這一刻，他要分百分之五十給他。

他不需要, 早在七歲那年，司家就跟他沒半毛錢關系了, 那些依附司家才能混吃等死的潇灑富二代也跟他沒關系。

兩兄弟最終還是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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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允深：“聽說你談戀愛了，網上鋪天蓋地都是, 真的嗎？”

司允澤倒對這條感興趣, 淡淡地回：“幸福得很。”

“這樣好, 打算結婚嗎？”

“嗯。”

司允深最終還是沒說想要一張結婚邀請函的事情, 又說了一句：“當初是我們一家對不住你，是我沒保護好你，弟弟。”

司允澤已讀卻不想再回, 公司的事情已經足夠讓他煩躁。

他拿出根煙，抿在嘴裏, 卻不點燃。

回樓上客廳，他去洗澡。

淮虞家裏他早已經輕車熟路，他日常所需要的東西要麽買新的，或者各種品牌方送的，要麽就是從他家搬過來。

別墅早就到處是他的痕跡了。

十幾分鐘後，司允澤悄聲走到淮星房間，一大一小都睡得很香。

淮虞壓着故事書趴在床邊睡，司允澤緩緩走過來，小心地俯身把他身下的故事書拽出來，放到床頭櫃上，又把淮虞抱起來，打開被子放在被窩裏替他脫掉鞋襪，蓋好被子。

關掉手機音量，開靜音模式，對着床上的兩寶拍了張合照。

鬼鬼祟祟好一會兒才拍了兩三張。

關掉壁燈，他用手機打着微弱的光走到之前給鐘樂樂臨時搭的床那，躺下去，側身望向床上的人，慢慢閉上眼睛。

他像是外出捕獵的貓科動物歸來守護自己的妻兒，不願離開淮虞淮星半步。

床上人一有所動作他就會第一時間睜開眼睛，警惕四周。

夏季夜晚別墅區蟲鳴聲音也很嘈雜，好在這座別墅隔音不錯。

司允澤就這樣守着守着，也不知時間流逝了多久，也不知星夜換了幾重，直到思緒再也堅持不住，沉沉睡去。

睡夢中，他恍惚夢到了二十年都不曾來夢裏一次的母親，夢到心愛的萌寵布偶，還有它肚子裏一窩可愛貓寶寶。有一束光對着他們照，司允澤看不真切，想要走進，卻發覺這條路無論他怎麽走都走不到盡頭，而前方的人自始至終都離他一般遙遠，于是他奮力奔跑起來。

他想去觸碰，想要喊叫，可他什麽都沒辦法做到。一切都太過于現實了，現實到司允澤感覺自己喘不過氣，明明才剛進入夢境，他卻累得像這二十年都被困在這夢境之中一樣。

好在，夢中有人叫他，他用盡力氣跑過去卻直直撞向一堵牆，他張開嘴，想要回應，可喉嚨裏卻只能發出“呃咯”的奇怪聲音，脫口而出的喊叫全被堵住，往五髒肺腑裏倒流，血管漲得生疼。

就當他要癱坐在地時，他終于從夢中掙脫驚醒了。

“你終于醒了...”淮虞吓得不行，本來剛起來就有點水腫，這下臉還哭紅，身邊蹲了個活力四射的幼崽，他最心愛的瓶瓶奶被他丢在腳邊，小手一直擱那扒拉他的手，眼睛水潤潤。

“我怎麽了......？”司允澤一頭霧水，眉頭緊鎖。

“你做噩夢了，全身都是汗，我怎麽叫你你都不醒，你現在好一點了嗎？”淮虞摸摸他的額頭，又探探他的脈搏，司允澤抓住他的手，擡起眼，倒先安慰起他們來了：“我沒事，不要擔心，你們晚上睡得好嗎？”

“嗯，一覺睡到剛才。”淮虞吃力地拉他起來，抛出一句：“司允澤，你怕黑嗎？”

司允澤一下看向他。

“沒有......”他反複呢喃着這兩個字，語氣中滿是慌張惶恐。

幾秒的功夫，臉色卻蒼白若紙，擠出一些笑：“不過是突然做噩夢，沒事。”

這次淮虞卻搶先反駁，對視上他躲閃的漆黑眼睛：“司允澤現在真是越發會騙人了。”

“你明明很害怕，你騙我。”淮虞直勾勾看着他，眸心一片執着，“晚上害怕，我給你買小夜燈。”

“......”司允澤哭笑不得，“不用你做這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淮虞倒不乖順着他：“那你不要跟我睡，你睡客廳沙發。”

“......”司允澤真是拿他毫無辦法，把玩起了一會兒他的手，好幾次淮虞才肯給他玩，司允澤見他撅嘴的模樣，覺得很可愛。

他就笑了，“有你陪着我，我一點也不害怕，你比小夜燈還要靈。”

這下，淮虞紅着臉，抱起幼崽走了出去。

手上溫熱尚存，司允澤感覺淮虞的手又滑又軟，像是某種小動物的小肉墊。

淮星還在恢複期，斯特萊夫說可以先讓淮星試試發簡單的情緒詞，因為從來沒有說過話的人，一旦開口，會有一種器官不協調的感覺，習慣期其實比正常期還要長。

淮星看向視頻攝像頭，跟着視頻通話那邊的斯特萊夫學簡單詞彙，第一聲發出口特別不容易，幼崽面部表情都有些扭曲。

好在十幾秒後，幼崽順利發了一聲：“啊——”

斯特萊夫笑了一下，他說第一聲發出來後就好了，之後就每天可以多說話，基本上第五天就可以慢慢變得根普通人沒什麽區別。

淮虞還沒從那聲清脆又嘶啞的啊聲中反應過來，幼崽卻又撲進他懷裏，小手下意識要比劃，嘴裏卻先一步發出聲音：“b—a——爸—— ”

小家夥似乎也對自己的聲音很震驚，說完這句就僵持在那不動了。

淮虞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确認了一下說話的人。

電話裏斯特萊夫還在用英文誇贊淮星很棒，是他見過最厲害的小孩子，還說祝他們一家幸福開心。

電話挂斷，淮虞才慢慢找到神思，他沒聽錯...他真的沒有聽錯......！

“剛才是星星在說話嗎？”淮虞用聲音小聲詢問。

淮星轉過來，親了親他的臉頰，手比劃了一個“是”的手勢。

淮星又點點頭，臉埋在他頸窩，在淮虞充滿安全感的溫暖懷抱中蹭了蹭。

“爸——爸——。”

淮虞低着頭，過了好久好久才輕輕地嗯了一聲，又流眼淚了。

幼崽趕忙給他擦幹淨。

淮虞想，這一路走過來，好不容易。

好像在沒有遺憾了。

-

幼崽剛會說話他什麽話都想說出來，即使他的喉嚨有些幹啞，他跑去廚房接了一口水喝然後背着淮虞輕聲往樓梯那走。

司允澤在樓上帶耳機開會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全然不知道樓下發生了什麽。

淮星拿着司允澤給他買的玩具，慢慢爬上樓梯，走過一條很長的走廊，司允澤背靠在沙發上，說話的聲音很嚴肅認真，身後小身板走路發出的聲音他都完全沒有注意到。

淮星屏住呼吸，小碎步走到他身後，又覺得不妥，繞到側面看着司允澤，見他沒有發現自己，又繞回去，拍了拍司允澤的肩膀，待人吓得轉身之時，舉起手中的玩具遞給他，笑得跟小太陽似的，艱難發音：“爸——爸！”

司允澤剛被他吓了一大跳這會兒還沒緩過神，心率升高，眼前的淮星用孩童般天真的目光看着他，叫他一直想親耳聽到的稱呼。

很脆，比百靈鳥的聲音還要好聽。

他就這樣呆在原地，耳機裏不斷有人詢問他發生了什麽，他幹脆地摁了挂斷。

突然，他站起來，盯着淮星看了很久，很久，說：“淮星，你剛才叫我什麽？”

“爸爸~”幼崽使了吃奶的力氣才把這兩個字連貫說了出來，撲向他，對他索抱。

原來是這種感覺。

原來有一個家，是這樣的感覺。

他從未覺得自己這樣松弛幸福，他這樣孤僻不近人情的人，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寶寶呢。

在得知淮星身體裏流的他的血卻不能說話時，他每看一次淮星，都覺得自己應該把嗓子摘給他。

為什麽要叫他爸爸，明明可以叫他叔叔，偏偏叫爸爸，是因為在他心裏，我早就是爸爸了嗎？那一瞬間，司允澤腦海裏想了好多好多，多到讓他惶恐。

淮星親親他的臉，眨眨眼睛比劃：“偷偷地，爸比不資道，爸爸，蟹蟹你，星星可以說話啦~”幼崽比劃得很慢，很鄭重，像是要他一個字一個字看清楚，由衷地對他表示感謝。

可是星星，這本來就是爸爸應該做的啊。

“謝謝你，”司允澤說，“謝謝你......”謝謝你認可了我才對。

不管幼崽把他當真親爸，還是其他，他都滿足了。

-

娃綜這一期地點在海邊，因為少了一組最具話題度的嘉賓，娃綜流量下滑了一些，幼崽們的士氣也沒那麽高。

大家從海邊的小木屋出來，在沙灘上看日出。

得知淮虞他們不能來的時候，黎绾就給淮虞發了消息，但一直沒得到回複，又怕在忙，怕打電話打擾。

她和郝夜這期節目運氣好，抽到了一個海景別墅，好不容易可以逍遙自在，最想分享的朋友卻不在身邊，她突然覺得不管住什麽都不要緊，大家在一起就最好。

偏偏郝夜這小家夥在這兒不合時宜地提起來：“樂樂，表谷谷，你們說星星鴿鴿和虞叔叔什麽時候會回來啊，都過去一天捏......”

一群人坐成一條歪歪扭扭的直線，黎绾扒拉兩下沙灘，口不由心地說：“不會回來了，別想了。”

郝夜聽她這樣說吓得眼睛紅紅，轉頭去碰旁邊付尋的衣角，哽咽委屈：“付叔叔，星星鴿鴿和虞叔叔再也不來了麽”

付尋雖然知道黎绾是在吓唬他，還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摸了摸幼崽的頭：“不會的，你表姑姑騙你的，節目組說下個地點他們就會回來的。”

郝夜這才憋住了要往下流淌的眼淚。

付晝坐在她身邊，看了一眼郝夜通紅的眼睛，漫無目的地在沙灘上畫圈，很多圈。

鹹濕的空氣灌進喉嚨，付晝一只手趁着地坐下去，看向天空，已經有一束光現出來了。

金燦燦的太陽在一望無際的海平面上徐徐升起，那一瞬間，浮光躍金在眼前有了最真實的畫面，仿佛觸手可及。

像很多星星在海面上閃閃發光，跳動不止。

彈幕也開始熱鬧。

[啊啊啊好美啊！]

[太陽出來那一刻我感覺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就好像我在線上旅游一樣。]

[嗚嗚嗚，好可惜，這麽美麗的景色，星星寶寶魚魚老婆看不見qaq]

[會看到的，他們肯定有辦法看見的，我已經截圖發評論給老婆看了15551]

[娃綜嘉賓也和我們一樣興致不高，他們是不是也在想他們......]

[別emo啦，說個笑話，他們是因為起太早困的。]

人下意識的反應最為真實，太陽完全升起，金光灑滿大地的那一刻，黎绾喊：“淮虞你看那！”

其他人都用一種震驚的眼神看她，這時她才再度給自己洗腦，“淮虞這期不在......”

[我就說我們晚星cp互相在意吧！小冷門cp組看見這一幕哭了，友情才是最好磕的！]

......

這邊節目組如火如荼地進行今日份的趕海任務，而淮虞這邊卻在認真聽幼崽說話。

淮星有時候可以嘣好長一大段話，有時候卻說不出來，淮虞不着急，他知道這件事情急不得。

保姆阿姨切了很多水果，還做了有利于嗓子的藥膳。

藥膳淮星全喝光了，他對着保姆阿姨說：“蟹蟹~”

淮虞在拿手機錄制視頻，這時候夏沫給他打來電話。

淮虞看了一眼和諧的氛圍，獨自走到小花園裏，摁了接聽。

夏沫的語氣似乎很着急，“星星怎麽樣了？你們沒事吧，我最近生了點兒病也沒讓吳桐跟你說，自己在醫院休養，今天才看到最近的消息。”

“我知道你生病了，”淮虞垂下眼睛，坐在小花園裏的大秋千上，“我前些天讓護工給你提了一些水果和補品，你有沒有吃。”

“我給忘了......”夏沫說：“我那天好像記得是說了一嘴，我當時迷迷糊糊犯困，醒來就忘了這回事了。”

“那我給你點的飯呢？你有胃病，飯是一定要吃的。”夏沫尴尬地不說話了，她心裏不太快活，自然也不太吃得下飯，早知道是他點的，肯定吃得一滴不剩。

......好吧，淮虞從容地說：“昨天，司允澤帶淮星去看聲音了...治好了，我很開心。”

“你最近開心嗎？”

夏沫愣了好一會兒，聲音有些顫抖：“他知道了，是嗎？星星的聲音，可以說話了嗎！？”

淮虞沉靜淡定地說：“是的，但他沒有搶走寶寶，反而對我們都很好，他給星星買了特別多東西，還帶星星去看病......”他頓了一下，“我聽到星星私下有叫他......”

“叫他什麽？”夏沫有些着急。

“爸爸......”淮虞蕩起來，風吹過他的頭發，“我其實接受了。”

“你和他，真的已經在一起了嗎？吳桐跟我說了，但我不信。”

“應該是的...”過了一秒，他又改口：“是的，他和我在一起，夏姐，他說愛我。”

“他對我，特別好。”

“可你不知道，像他們這種豪門，背景複雜，交友圈子也和我們這些普通人不一樣，他的父母和朋友能容納下你嗎？”夏沫語氣都重了些，說到厲害處，咳了兩聲。

淮虞想了想，他的背景似乎還要複雜一點......

“我見過他的朋友們，他們都對我和星星很好，很紳士，我第一次有那麽多朋友。”

夏沫很想問他，他對愛這個字究竟了解多少，想了想，還是沒說，只要他覺得快樂，他們一家本來就應該和和美美的，哪怕期間發生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她還是希望淮虞能夠一直幸福。

這些年相依為命，互相扶持，她和淮虞早就跟親姐弟一樣了。

她不願看到弟弟為了孩子的病到處奔波，也不願一個人帶孩子辛苦，現在齊全，也不一定是壞事。

也許緣分早就定格在彼此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夏沫開始回想，她印象中，淮虞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司允澤的那場見面會，也許在那時就已經注定好而今會發生的一切了。

“我知道了，淮虞，你覺得快樂就很好。”夏沫已經住了一個星期的院，公司非給她塞三個新人管着，那些人心比天高，還特別不服管教，天天妄想跻身一線，卻沒個真本事。

她每天勞心勞力無心處理淮虞的一些事情，全盤交給了侄女吳桐，沒想到沒幾天自己就累倒了。

人越老些，就越是感覺力不從心。

“我幫你，給公司還完了違約金，之前就一直商量着，最近這兩天才給我答複，他們可能是怕你在公司累倒的事情被媒體大肆宣揚，所以服軟了。”淮虞垂下眼睛。

“那...那你呢，你豈不是把存着送星星上學的老本兒都給我了？”夏沫急眼，“你怎麽這麽軸——”

“沒關系，我能掙到錢的，前段時間我代言的化妝品大賣，你就安心養病，更何況，司允澤在呢。”淮虞說出最後那句，“司允澤在呢”時，心跳得越來越快，他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了。

兩人又默默在這聊了很久，司允澤突然抱着淮星走過來，問他：“在和誰打電話呢，打這麽久？”

淮虞知道，司允澤又吃醋了，空氣裏都是酸味。

“我經紀人，”淮虞把手機舉起來，讓他看清屏幕上的備注，[夏姐]，“你看。”

司允澤果真湊近去看，夏沫這時輕咳了一聲，尴尬地打了個招呼。

“夏姐，你好。”司允澤淡定回複。

這一舉動把他倆都吓了一大跳，夏沫尴尬地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草草說了聲回見就挂了電話。

淮虞坐在那，幼崽也想要蕩秋千，司允澤試圖把他放到小一點的秋千那，淮星非不樂意，淮虞起來他也不樂意，最後只能淮虞抱着他一起蕩。

淮星小手捏緊秋千繩索，回頭看司允澤，笑成了可愛的開心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