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生病（下）

夢裏的沈小西并沒有受到生病的影響，她睡的安穩，尤其是額頭上隐隐約約一直持續的涼意驅散了灼熱，讓她感覺舒服，只是每當她想要翻身的時候總有人在攔着她，這讓她有點煩。

最後沈小西也是因為這個醒的，朦胧着意識不清的時候她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潛意識有點不開心，好像被打擾了清夢，可是等她真的睜開眼睛，面前的景象又讓她忘記了這些負面的情緒。

她看到的是一件白襯衫的衣領，再往後是皮膚白皙的脖子和筆直的鎖骨，頸側有微微青色的血管，潛藏着力量似與生命力。

沈小西有點愣，大腦便跟着遲鈍了一下，而眼前的畫面在這一會兒的時間裏已經變了，霍卓然離開座位站了起來，離遠了一些，沈小西連忙跟着調整視線，然後就看到霍卓然坐到了她的床旁邊。

原來剛剛他是在幫她調整頭上的冰袋，額頭上這會兒十分清晰的涼意幫助沈小西加快了反射弧度，從而盯着霍卓然瞧個不停。

“醒了？”她的視線讓霍卓然察覺了。

“嗯。”沈小西一邊回答一邊點頭，那是下意識的行為，但是霍卓然卻為此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重新起身将沈小西額頭上的冰袋扶正，然後說了一句：“別動。”

語氣有一點點指責，但那一點點恰到好處，沒有多麽生硬，反而是親近的人之間才可以的不受禮貌拘束，也因為在乎才會開這個口，沈小西莫名其妙的有點鼻酸，乖乖的沒再動了。

“都下午了，你真能睡，餓了嗎？我去讓阿姨給你把飯菜熱一熱？”這一次霍卓然沒有再坐回去，站在床邊對沈小西說着。

聽聞的沈小西想了想，也順便感受了一下，她沒怎麽餓，可能是生病的關系讓她沒胃口也感覺不到餓，但霍卓然應該是想讓她吃的，肚子裏的孩子也需要吃東西，便還是答應了：“好，我還想喝點水。”

後面一句才是她現在真正想要的。

“好，馬上來。”霍卓然應了，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沈小西的目光一路追随着他，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不想讓他走。

她生病了，她很不舒服，她不想一個人呆着。

只是霍卓然并沒有聽到沈小西的心聲，可能就算聽到了也不會為如此孩子氣的想法而改變，躺在床上的沈小西各種胡思亂想，幸好霍卓然回來的很快，他端着水，走到沈小西的床旁邊讓她把頭上的冰袋拿下來，然後用水杯對着她示意了一下。

頭上輕了一點的感覺竟然會開始不适應，沈小西支撐着坐起身，半路上突然輕松，是霍卓然伸過來的手臂幫了忙，轉過頭看了他一眼之後沈小西又很快把腦袋垂下了，順利靠在床頭上接過水，一口一口喝着，但是眼睛卻忍不住往霍卓然的方向瞟。

他還沒換衣服，只是沒有了外套和領帶，白襯衫的扣子也被解開了幾顆，袖口挽了上去，看着随意了一些，但是他為什麽沒換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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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西想到一個可能性，或者應該說是由這個可能性又開始再度反推以至于她現在怎麽想都覺得一定是這樣的，她受不了這樣的自己。

可能霍卓然是為了照顧自己她，不放心所以連衣服都沒換。

“怎麽了？”大概是沈小西的眼神太明顯了，霍卓然很輕易的發現：“好好喝水，眼睛亂飛什麽，不難受了？”

也不能怪霍卓然眼神兒好，主要是沈小西的目标太明顯，一雙大眼睛飛來飛去，想不發現都難，霍卓然的臉上含着笑，也沒等沈小西回答，直接就伸過手來，放在了沈小西的額頭上。

他在感受溫度，沈小西卻定格了一樣僵在原處，一直到霍卓然将手拿開，她聽到他說：“好像熱度退掉了些。”

“啊，是嘛……”沈小西魂不守舍，眼神也從剛剛的滴溜溜亂轉變成了靜止不動，霍卓然看着她一會兒風一會兒雨的樣子有點不解，但也沒細究，正好這時阿姨端了飯菜上來，一點蔬菜粥裏面有一顆水煮蛋，一分為二的雞蛋白色襯着那一點黃，再加上兩碟小菜一葷一素還講究了色彩搭配，看上去很有食欲。

“我還給你榨了一杯橙汁，多補充點維生素c，給你放這兒了。”阿姨将托盤放在沈小西的床上，霍卓然過去幫忙接了一把棒沈小西穩着點，他擔心這孩子毛手毛腳的再給弄翻了。

阿姨送了東西之後就離開了，沈小西對着飯菜卻沒立刻動手，而是對霍卓然問道：“你吃了嗎？”

這小孩兒還知道惦記別人，這讓霍卓然心裏有點感動，便笑着回答：“我在公司吃過了，你吃吧。”

霍卓然想讓沈小西趁熱吃，但沈小西卻還在說話：“你幾點鐘回來的？”

她想知道。

“大約十二點多快一點吧。”想了一下的霍卓然給了個大概的時間。

“然後你一直在這兒？”沈小西接着問，聽聞的霍卓然失笑着：“不然呢？你生着病我在房間睡大覺？好了好了，快吃吧，一會兒涼了。”

霍卓然再一次催促，并且擡起手拿着粥裏的勺子将粥稍微攪拌了一下，香味兒傳了出來，但是卻沒有吸引到沈小西，她只盯着霍卓然拿着勺子的手，一直到霍卓然将勺子放下收回手，她才将其接了過去開始吃東西。

作為一個自己住并沒有親人在身邊的人，沈小西對吃的東西要求一向不高，有時候不願意出門她可以一日三餐都吃方便面甚至幹脆不吃，所以現在生病了還有熱乎乎的粥喝對她來說可以稱之為是一種幸福，更幸福的，是有人在身邊陪伴着，關心着。

或許霍卓然只是擔心她肚子裏的孩子，沈小西忍不住給自己潑冷水，可無論因為什麽，現在有個人就在身邊才是最實際的，而且是一直在身邊。

那天霍卓然沒有去工作，沈小西自然也請了假沒有去酒吧唱歌，等沈小西吃完了飯霍卓然去一樓送了托盤和碗筷，又回房間終于是換了衣服，然後拿上ipad和筆記本電腦，這次走進沈小西的房間就沒再離開過了。

他一直陪着沈小西，陪着她看電影陪着她聽音樂，到時間又簡單吃了點晚餐，明明是個健康的不得了的人卻跟着她一起喝粥吃清淡的小菜，一個大男人晚餐就吃這些東西沈小西擔心他晚上會餓，但是霍卓然卻搖頭說沒關系。

晚上睡覺的時候霍卓然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他說等沈小西睡了再走，最開始沈小西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後來困勁兒上來了，再加上生病本來就虛弱，倒也沒了顧慮直接就睡了過去，只是霍卓然并沒有依照他說的那樣在沈小西睡着之後離開。

他擔心沈小西晚上會再燒起來，就始終留在旁邊，時不時的看看她的情況，探一探額頭之類的，一整晚就怎麽過來了。

大約是前一天睡多了，第二天早晨天剛亮沈小西就醒了，身體感覺好了很多，只是多少還有點四肢酸疼，她動了動身子，在看到霍卓然的瞬間就連最細微的響聲都不願意發出了。

霍卓然睡在她房間的沙發上，那麽高個子的人腿都伸不直，沈小西替他覺得難受，但又同時感動不已。

她小時候身體并不好老是生病，感冒發燒是基本配備，每次生病她媽媽也是這樣守着她，沈小西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媽媽的身影，感覺有了依靠似乎也沒那麽難受了。

但後來她的媽媽去世了，她改成和外婆一起生活，生病的時候就是外婆陪着她，會給她講以前發生的事，那些久遠的故事通過外婆的講述也成為了沈小西的記憶，那時她也有依靠。

只是再後來就沒有了，自從外婆去世，她就是一個人了，生病的時候沒有人會那樣守着她陪着她，擔心她安慰她，這個世界很大，大到身邊的位置空曠且漫無邊際。

沈小西孤單了很久，漸漸的就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孤單的了，她說她就喜歡這樣，會把別人的關心拒之門外，會任性的在不高興的時候排斥所有，她成了一只小野狼，孤獨的小野狼。

有濕潤的東西在眼角滑落，沈小西刻意的忽略，就好像她現在也在努力忽略對這一切的感動和被溫暖的幸福感，她不想依賴，因為依賴，就會失去。

只是有些情緒注定不受控制，越是不想要就越會找上門來，沈小西自己和自己較勁，一直到霍卓然醒。

他沒睡多久，卻不妨礙睡沙發帶來的不适，他一邊活動着肩膀一邊要去看沈小西，他在醒過來之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确認沈小西有沒有再發燒，然後就對上了一雙明亮漆黑的眼睛。

像黑寶石，晶瑩剔透，那裏面應該有霍卓然的身影，但是太遠而那身影又太小，霍卓然看不見，只是彼此對視的時候注定會有東西通過視線傳遞，霍卓然讀不懂那是什麽，只覺得心頭一顫，他下意識将其歸類為早上頭腦還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