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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周岩眼睛一亮, 胳膊肘碰了下陳敘的手臂:“陳敘,你出去的時候帶上我呗?你放心,我絕對不亂說話, 我就看看你家寶貝妹子。”

陳敘冷漠拒絕:“你別想了。”

說完把背心毛巾、牙缸牙刷一股腦的丢進搪瓷盆裏,回到宿舍麻利的穿上軍裝短袖往出走, 周岩從澡堂子那邊過來,脖子上挂着白毛巾, 擦了擦頭發問他:“你等會還回宿舍不?”

陳敘腳步頓了一下:“不了, 我回家住。”

他沒想到溫南會跑過來找她, 大晚上的再讓她一個人回去, 他也不放心。

她沒事還好,要是有個好歹, 他心裏不好過不說,還沒法跟她家裏人和結婚對象交代。

宿舍裏的人大部分都聽過陳營長他表妹長得跟天仙似的傳聞, 大家聽見了那悠長響亮的聲音,于是在陳敘離開宿舍後, 一個個穿上衣服趕緊跑出去,就想着親眼目睹看看陳營長的表妹是不是真的跟何營長和杜團長他們說的那麽漂亮?

.

部隊大門上鑲着紅色五角星,牆上安着大燈泡,燈泡上罩着蓋子, 明亮的燈光聚攏在大門外, 溫南能看到光線下飛的密密麻麻的小飛蟲, 她挎着軍用水壺,站在邊上探了探腦袋, 部隊裏那條大道上空無一人, 也不知道陳敘什麽時候出來?

溫南站累了,蹲在地上雙手托腮, 偏頭望着漆黑的幽幽大道。

不多時,通往部隊裏面的大道上出現一抹高大的身影,男人從漆黑的夜色裏跑出來,部隊大門上的明亮燈光從那雙漆黑冷俊的眉眼上照過,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一道殘影,見陳敘目光掃過部隊外,溫南噌的一下站起來朝他招手,璀亮的眼睛如點了星空的碎片,閃爍着亮光。

“我在這。”

溫南唇角揚着笑意,臉頰的酒窩香甜醉人。

陳敘的目光在溫南那張燦爛的笑臉上掠過,見她并沒有将中午的事放在心上,不由的松了口氣,走過去問:“你怎麽過來了?”

溫南取下肩上挎着的軍用水壺遞給他:“我做的楊梅湯,特意用井水冰了一下午,現在喝口感還不錯,要是再放一晚上就不新鮮了,杜團長說你有事晚上不回來了,我就想着給你送過來,讓你嘗一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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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敘接過水壺,擰開水壺蓋子喝了一口,酸甜的口感充斥在口腔裏,與中午吃的楊梅味道截然不同,還帶了點涼氣直沖肺腑,他單手拿着軍用水壺,隐約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回頭瞥了眼,幽黑的大道裏,樹兩邊藏了不少人,一個個伸長脖子往外邊看,陳敘的眼睛習慣了适應黑暗,即使離得遠也能大致分辨出那些人是誰。

站在最前面,貓着腰的正是周岩。

趴在周岩背上的人問:“你看清了嗎?”

另一個人說:“看不見啊,陳營長擋着呢,我就看見陳營長的背影了。”

周岩也在使勁瞄,但陳敘那小子把自家妹子堵了個嚴嚴實實,他們誰也看不見他妹子長什麽樣,一群人叽叽咕咕的小聲說話,結果冷不丁的對上陳營長掃過來的眼刀,周岩無所畏懼的沖陳敘咧嘴一笑,然後又瞧見從陳營長胳膊那探出來的一個腦袋。

小姑娘梳着兩個辮子,劉海自然的垂在眉眼處,臉蛋俏生生的好看,皮膚也如杜團長他們說的,白嫩嫩的,抿着唇時,臉頰顯出兩個小酒窩。

周岩瞪大了炯亮的眼神,胳膊肘一搗旁邊的人:“可以啊!杜團長他們沒編瞎話,陳營長妹子長得真漂亮!”

“哥,你看什麽呢?”

溫南好奇的看了眼部隊裏幽黑的大路,除了樹還是樹。

陳敘回頭,擰上壺蓋:“沒什麽,我們走吧。”

溫南一怔:“你團裏的事情處理完了嗎?”

陳敘颔首:“嗯,我剛忙完。”

兩人走在漆黑的小道上,夜裏有風,吹蕩着半人高的草叢,溫南沒忘記那天晚上跟陳敘回去的路上碰見的蛇,于是邊走邊打草,不知不覺又走到了路中間,不覺間将陳敘擠到路邊,男人與她保持着兩三步的距離,一條腿基本刷着半人高的草叢踏過。

他垂眸看了眼時不時打草的溫南:“你很怕蛇嗎?”

只是提起蛇溫南就覺得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點頭:“怕。”覺得不夠,又補了一句:“特別怕!”

她到現在都記的小時候穿着涼鞋,自己坐在河邊看別的孩子嬉笑玩樂時,一條蛇從她腳背上爬過去,她當時覺得腳背冰的不太正常,于是低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差點沒把她的魂吓掉。

從那以後,她就特別怕坐在河邊,就怕哪天再出現一條蛇爬到她身上去。

想想都毛骨悚然。

今晚月亮又圓又亮,這條路沒有大樹遮蔽,陳敘的視野更好,他瞧見溫南露出的一截脖頸纖細雪白,盈盈肌膚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看出來了,她是真怕。

回到家的時候陳奶奶已經睡下了。

溫南把棍子放在門口面,問道:“你吃過晚飯了嗎?”

陳敘道:“吃過了。”

他坐到小廚房門口的凳子上,擰開壺蓋仰頭灌了大半壺的楊梅湯,壺裏溢出幾顆鮮紅的楊梅,咬在嘴裏鮮嫩多汁,他吐出楊梅核,掀目光看了眼在竈臺前舀熱水的溫南,廚房裏昏暗的燈光灑在她身上,将她纖細的影子投射在地面。

陳敘問:“你不是要買洗澡盆嗎?還沒買嗎?”

提起這事溫南就想到了在供銷社遇到林美珍的事,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将她的話轉達給李紅平?

她放下水瓢,擦了擦額頭的汗:“大盆沒有了,只有木桶,木桶太重了,我一個人抱不回來。”

說完端起搪瓷盆走出廚房,又在井邊打了點涼水,準備洗頭。

陳敘看她解開頭發就知道她要做什麽,喝完壺裏的楊梅汁,起身回屋,走之前說:“明天我幫你把木桶帶回來。”

溫南一怔,擡頭就見陳敘關上了屋門。

她用手指捋了捋頭發,笑眯眯的沖那扇關着的屋門說了一句:“謝謝陳營長。”

隔着一扇門,陳敘聽着院子的水聲,褪去軍裝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盯着漆黑的房梁出神,唇齒間還殘留着酸甜的味道,他閉目養神,不去聽門外的水聲,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噠噠的從隔壁進出,然後是關門的聲音,緊跟着隔壁傳來撩撥水花的聲音。

陳敘倏地睜開眼,穿上衣服開門出去了。

屋裏面,溫南聽見院外的腳步聲,趴窗戶問道:“哥,你幹嘛去?”

院裏傳來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跑會步。”

溫南:“哦。”

她知道陳敘有夜跑的習慣,住在家裏這段時間,每天晚上陳敘都會跑步,每次她快睡着了他才跑回來,也不知道累不累,如果是她,她還真沒那個毅力。

溫南洗完澡,用枕巾将頭發的水分吸了吸,這才躺在床上睡覺,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院外傳來腳步聲,不用想都知道是陳敘跑完步回來了。

這邊溫南睡的昏天暗地。

那邊的林家快鬧翻天了。

林美珍晚上給婆婆和老康做好晚飯後就找了個借口回娘家了,林家的院門關的嚴嚴實實,一家人坐在堂屋裏,桌上放着一盞煤油燈,燈芯的光昏黃黯淡,林老頭盤腿坐在床邊,拿着煙袋在床腳磕了磕,然後将煙嘴搭在嘴邊狠狠咂了一口煙槍,濃濃白煙撲在旁邊坐着的林老太臉上,林老太煩躁的一揮手打掉林老頭手裏的老煙槍,扯着嗓子罵:“抽抽抽,咋不抽死你!咱們的事人家全知道了,你不給孩子們想辦法,還在這抽煙,抽煙能解決問題啊?!”

以前林美珍沒嫁人的時候,林老太一向理屈,逢人也不說話,總覺得沒兒子就短一口氣。

後來林美珍嫁給康連長後,她才算揚眉吐氣了,這三年性子慢慢變的跋扈,不講理,覺得誰家都不如她們家,她家有兩個閨女咋了?有個大閨女嫁給連長了!那可是個當官的,這三年林老太沒少在杏花村挺直腰杆子拿鼻孔看人。

林老頭瞪了眼叉着腰虎着臉的媳婦,實在沒心情跟她掰扯吵架:“行行行,我不抽了。”

林美珍坐在凳子上跺腳:“娘,都這個節骨眼了,你就別罵我爹了,現在的問題是溫南,她對咱們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萬一她真告訴我婆婆和老康,咱們老林家就真的完了!”

“她敢!”林老太陰狠着臉說:“她敢說我就敢撕了她的嘴!”

林老頭指着屋門:“你去去去,現在就去,我們都不攔着你,我就看你咋沖進人家陳營長的家裏,撕了人家妹子的嘴!”

林老太一下子蹦起來了:“林大路,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啊?你要是覺的我不順眼你就直說,沖我吵吵扒火的有啥本事,你有種去找陳營長啊——”

屋子裏,都是林老太跟林老頭吵架的聲音。

一聲比一聲高。

林美珍在裏面勸架,讓兩人別吵了,結果兩人越吵越兇,還動起手來了,堂屋裏還坐着林美霞跟李紅平兩口子,李紅平全程低着頭,聽着老兩口罵來罵去,林老太将矛頭指向他,說他是個廢物,被人敲一棒子就成太監了,連個崽子都下不出來,李紅平攥緊拳頭,臉色陰沉難看。

就在混亂的吵架聲中,林美霞猛地起身拍了下桌子,紅着眼睛瞪向林家老兩口:“你們聲音再大點,再大點就不止溫南知道我姐跟我男人搞破鞋了,到時候全村人都知道了!”

“林美霞!”

林美珍臉色難看的瞪着她:“別人這麽說我就算了,你是我妹妹,咋也跟別人一起說我?我還不是為了咱們家好嗎?我要是懷了孩子,在康家就能站住腳,我就還是連長媳婦,咱爸咱媽在村裏就不會被人瞧不起,說咱們林家是沒兒子,是絕戶,咱爸媽把咱們養大容易嗎?你這時候不幫忙就算了,能不能別說風涼話?”

林美霞氣笑了:“我說風涼話?”

她忽然指向坐在那一副沒出息像的李紅平,眼睛死死瞪着林美珍:“那是我男人!是我男人!你自己肚子不争氣你拿我男人試就算了,還要咱爸媽合起夥說服我幫你幹這不要臉的事!要不是因為你,李紅平會被溫南敲棍子嗎?他會灰溜溜的跑回家被人傳閑話嗎?我現在去村裏,誰見了我不背地裏笑話我兩句?那種滋味你體會過嗎?!”

說到最後,林美霞都快瘋了:“他那玩意不行了,也是你害的!你生不出孩子就算了,還害得我跟李紅平也生不出孩子!”

林美珍最恨別人說她生不出孩子,尤其這話還是從自己妹妹嘴裏出來的,當下就失了理智,撲上去扇了林美霞兩巴掌,兩人扭打在一起,林老頭和林老太見狀,也不吵了,趕緊跑過去拉架,林美珍頭發被林美霞拽住,頭皮燒疼,她偏着腦袋斜眼瞪林美霞:“要不是你不讓我和紅平在屋裏生孩子,我們也不會跑外面被溫南撞見,說來說去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現在哪來的這些破事!”

姐妹兩你一巴掌我一巴掌,指甲撓臉,拽頭發,能打的招數全用到了對方身上。

林家這一晚跟唱戲似的,鬧到了大半晚上才消停。

.

溫南這一晚睡的特別好,一夜無夢,第二天早早就醒了。

雞打鳴的聲音在家屬區跟比賽似的,看誰家的雞聲音響亮,她在床上賴了一會,聽見隔壁屋裏開門的聲音,知道是陳奶奶起來了,她爬起來穿上衣服,在鏡子跟前照了照,把頭發梳了梳,編了一股辮子垂在身前,這才開門出去。

陳奶奶在雞圈剁草喂雞,聽見身後的動靜,扭頭看了眼,笑道:“南南今天起這麽早呀?”

溫南打了半盆水:“不早了。”

然後看了眼陳敘的屋子,屋門開着,可見裏面的人已經走了,她問道:“姨奶,我哥呢?”

陳奶奶“咕咕”叫了叫雞,讓它們別搶食:“去自留地澆水去了。”

溫南:……

起的是真早呀。

她算了算時間,陳敘每晚的睡眠時間好像并不多,也不知道白天再高強度的訓練一天困不困?

溫南洗完臉去廚房做早飯,陳奶奶給她打下手,溫南早飯做的比較簡單,煮的稀飯,炒了一個菜,她快速吃飯完,把稀飯裝進鋁飯盒裏,把半盤菜和饅頭也放進籃子裏:“姨奶,我去給哥送早飯了。”

陳奶奶說:“南南,回來的時候挖點野菜,雞沒野菜吃了。”

“知道了。”

溫南拿着小鏟子,拎着籃子走出家門,剛經過張小娥的家門口就看見了對面走來的林美珍,她的頭發一向是挽起來的,今天意外的披着頭發,穿着黑條紋的襯衫,低着頭快步走路,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怕被人逮到似的。

溫南見她也沒看路,直直朝她撞過來。

她往旁邊挪了兩步,林美珍低着頭匆匆忙的從她旁邊走過去,走了沒兩步似乎才注意到她,于是轉頭看向溫南,而溫南也注意到了林美珍臉上的撓痕,一道一道的,可見下手之人挺狠的。

也不知道撓她的人是誰?

是不是她婆婆牛來花?

林美珍抓了抓頭發,試圖用頭發擋住臉上的撓痕,她恨恨的瞪了眼溫南,轉頭就走。

溫南叫住她:“我昨天對你說的話你轉達給林家人了嗎?”

她聲音不高,但林美珍心裏發虛,生怕別人聽到了,轉過身警告的瞪她:“你聲音小點!”

溫南抿嘴笑了下,臉頰陷下兩個小酒窩,看起來人畜無害:“你心虛了?”

林美珍氣的臉色鐵青,她想說她放屁,但她沒那個膽子,就怕把溫南惹急了,她真跑到她婆婆和老康面前說這些話,其實她一開始也在想她娘說的那些話,咬死不承認,要是溫南敢說到她婆婆跟前,就倒打一耙說溫南壞她名聲。

但她不敢賭。

她了解自己的婆婆,婆婆本來就看不慣她,想着法的想讓老康跟她離婚,萬一真讓她聽到個風吹草動的,她婆婆肯定會上綱上線揪着不放,而且那天早上陳營長也親眼看到她和李紅平拉拉扯扯的了,要是陳營長查下去,這事肯定瞞不住。

昨晚上李紅平也跟他們林家人徹底翻臉了,他甚至說,如果林家敢把他這個上門女婿趕回家,就把他跟林美珍的事都說出去,現在除了溫南以外,還多了個麻煩的李紅平。

林美珍氣短了一截,壓着聲音說:“你昨天說的話我都給我爹娘和紅平說了。”

說完快速看了眼四周,這個點大家都在家吃早飯,路上只有寥寥幾個人,林美珍心裏還是不放心,盯着溫南說:“你說話算數,只要李紅平不碰你,你就不能把我跟李紅平的事告訴我婆婆和老康!”

“嘿喲,嘀嘀咕咕說了這麽半天話呢?”

張小娥冷不丁的從樹後面走出來,腰上圍着圍裙,手裏還拿着抹布,顯然是出來聽八卦來了。

林美珍猛地回頭,對上張小娥看過來的眼神,臉色唰的一下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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