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2和璧隋珠

第22章 22和璧隋珠

有了上次在酒店一覺睡到中午讓原惟等了三個多小時的經驗, 傅潤宜這次定了早上的鬧鐘。

在睡覺這件事上,傅潤宜是極其投入的,因為她一直把睡眠當做自己離開自己的時刻。

以至于, 被鬧鐘擾醒後, 她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發懵地看看無人的四周,也不知道原惟是什麽時刻離開的。

傅潤宜穿上拖鞋走出房間,小貓不知道去哪兒了,客廳很安靜, 襯得外面的世界越發聒噪。

為什麽五月份就有蟬叫了?

沒有睡到自然醒的傅潤宜好像有了起床氣,聽到今年過早出現的蟬聲都覺得有點煩。

還好蟬聲不多,應該只有一兩只,時斷時續。

傅潤宜想要去關窗戶,轉頭一怔,她看見餐桌上的電水壺旁邊放着原惟的車鑰匙, 而水壺裏蓄的水,好像是新燒的——玻璃內壁積滿一圈熱乎乎的水汽。

伸手去摸, 立馬彈回。

還是燙的。

回卧室找來自己的手機,傅潤宜在微信裏找到原惟,聊天框裏顯示的還是好幾天前的一條添加提示。

[你已經添加了原惟, 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想了想,傅潤宜還是把彈起的輸入框點下去,相比于問詢, 她一直更擅長也習慣等待。

她去櫃子裏翻使用說明書和咖啡豆, 然後朝廚房走去。

留心着門外的動靜, 分辨着是否有腳步停在她的門前,門打開的第一秒, 傅潤宜第一時間扭頭站到了廚房門口。

原惟進來,也看見了她,神情有些意外,一邊關門一邊說:“今天醒這麽早?”

傅潤宜讷讷地“嗯”了一聲,不準備告訴原惟自己定鬧鐘的事。

原惟嗅了嗅空氣,“什麽味道?”

“咖啡。”傅潤宜想到自己的工作還沒做完,趕忙取來盛着咖啡原液的杯子,問原惟:“你習慣加什麽?還是什麽都不加的美式?但沒有冰,冰箱裏還沒有做冰塊。”

原惟有幾秒沒說話,面上的疑惑漸淡,最後以一種不置評的語氣問:“你一大早要喝那麽苦的東西?”

傅潤宜搖頭說:“不是,這是給你的。”

“我不喝咖啡的。”原惟說。

“啊?”

傅潤宜在心裏說,你長了一張會嗜好苦咖啡的臉。

理想反應是原惟從她手裏接過咖啡,淺淺喝一口後,立即皺眉,因品嘗出傅潤宜的咖啡豆産地不夠高級,于是直接将咖啡擱置一旁,告訴傅潤宜他只喝某某産地的咖啡,并給傅潤宜普及一堂如何挑選咖啡豆的專業知識。

見傅潤宜不動,原惟附上解釋:“我不喜歡苦的東西。”

“哦,知道了。”

咖啡倒掉傅潤宜一點也不心疼,因為她也不喜歡苦的東西。咖啡機還是之前過生日傅雯寧郵給她的,應該有點貴,但傅潤宜用不上,還沒有用幾回。

想到一件事。

冰箱的烏龍茶不算苦澀,卻也是無糖的。

傅潤宜問原惟:“那個飲料你是不是也覺得不好喝?”

“還行。”

這個“還行”聽起來情感分很重,傅潤宜沒想到自己的投其所好,居然是雷區蹦迪,原惟都不喜歡。

傅潤宜決定補救,放下杯子說:“樓下有甜豆漿,我去買!”

“不用了。”

原惟被桌椅擋住的手一擡,指間拎着幾個透明的塑料袋子,其中就有豆漿,“我買了,你喝什麽口味,有紅棗和原味。”

傅潤宜不知道原惟一早醒來還下樓去買了早餐,傅潤宜頓了一下:“……我喜歡原味。”

聲音含糊以至咬字也不太清晰。

紅棗味本來是給傅潤宜買的,樓下那種熱氣騰騰的晨間餐鋪原惟還是第一次光顧,排隊的時候留心了一下,前面幾個衣着打扮像上班族的女生都不約而同買了紅棗口味,其他早餐也是略略用眼統計,看別人買什麽多,原惟就照樣子買了幾樣回來。

沒想到傅潤宜會說喜歡原味。

原惟走到桌子邊,放下東西,冷不丁地說:“這個喜好不會有什麽典故吧?”

“什麽典故?”

潤宜取來兩個餐盤,聞聲,一頭霧水地看着原惟。

原惟嘴角輕翹了一下,既不在意,也沒解釋,自然地将這個話題翻篇說:“沒什麽。”

傅潤宜捏着外皮酥酥的小春卷,裏頭的餡菜一口咬開,熱氣裏散着香氣。

這家早餐她之前也買過,當時覺得不怎麽好吃來着的,現下卻覺得很美味,當然不只是因為對面坐着的人秀色可餐。傅潤宜不由反思,好像是她每次下樓覓食都太遲了,趕不上剛出鍋的,涼了複熱又涼,不酥也不好吃了。

吃飯好像不該說話,但是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似乎也很奇怪。

傅潤宜咬住吸管,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豆漿,順了食,也問了原惟同樣的問題。

“你怎麽醒那麽早啊?”

她正猶豫想問,她的小床需不需要為原惟的早起負責任。

原惟目光朝外一擡,示意罪魁禍首,“早上被蟬聲吵醒了,也睡夠了。”

傅潤宜也覺得這蟬有點吵。

往年大概進六月才會有蟬,今年不知道怎麽會出現得這麽早。

“那你昨晚睡得好嗎?”傅潤宜問。

桌子是窄的,目光交彙到一處是很快的,原惟的回答卻是滞後的。

他看着傅潤宜,微颔首說:“很好。”

傅潤宜覺得這個“很好”裏面應該也有一些情感分,她好像知道那是什麽情感分,又不太清楚,只稍一想想,身體裏有一種複蘇的熱,突突沖上面頰,內外都有被燙灼的感覺。

她把頭低下來,用吃早餐來轉移注意力,進食得過分投入。

然後,理所當然地嗆食。

“慢點兒,這麽餓?”

原惟遞水杯給她,看着傅潤宜喝水,他也拿起自己豆漿,銜着吸管慢慢喝,紅棗味的豆漿裏細細品有股發苦的甜,但是比起純苦的東西要好喝得多。

原惟喊了她一聲:“傅潤宜。”等她看來時,慢悠悠地問道,“你喜歡一個人,連對方的喜好都不打聽一下的嗎?就關起門來,自己一個人喜歡?”

好像有點被說中了。

但又不太對,原惟似乎覺得她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很輕率,傅潤宜要為自己辯解。

“我不知道去哪裏打聽……”但是她聽到的關于原惟的所有事,她都認真記下來了。

“別人是怎麽打聽你的?”

她問原惟,像一個詢問優等生做題方式的差生,笨而自知,也求知若渴。

原惟被她這麽看着,過了一會兒,淡淡說:“打聽了也沒什麽用。”

“哦。”

傅潤宜聲音低低的,接着把最後一口小春卷塞進嘴巴裏,抿起嘴,鼓起一側腮,以很低的頻次嚼咀。

她心事很重的樣子被原惟看在眼裏。

這頓早餐的尾聲,傅潤宜幾乎都用來思考。

她想,她對原惟的了解的确很少。

高中時,她和原惟的社交圈裏幾乎沒有重疊的部分,那些不知道經過多少人口耳相傳最後被傅潤宜聽到的關于原惟的消息,連真假,對傅潤宜來說,都難以證實。

沒有了解原惟的渠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确如原惟所說,她的性格就是如此。

她其實明白,自己的性格不是很讨喜,連喜歡一個人的方式也不是很拿得出手。

人一旦對自己有了自知之明,可能就會連做夢都中規中矩,對于本來就得不到的東西,也很難産生占有欲。

傅潤宜想起來畢業第一年發生的事。

那時候她還在龐茹那兒做模特,她不是很想賺錢,但是龐茹事業正紅火又缺人手,用得上她,她不好意思說離職的事,基本安排什麽就做什麽。

好像也差不多是五月,傅潤宜記得那是一個特別好的日子。原惟的堂哥婚禮發錯了通稿,應該只有很少人看過那則很快被撤銷的新聞。

很不巧,傅潤宜就是其中之一。

新聞上說原景山的孫子原惟今日在意大利某百年莊園舉行盛大婚禮,據說新娘畢業于國外哪所名校,家世背景如何煊赫,通稿裏附帶的一張照片是迎賓現場穿着深灰西裝、別着胸花的原惟。

照片裏的原惟,無論是衣着和發型都是精心打理過的樣子,微微帶笑,只一個不經意的抓拍側面,就已十分光耀奪目。

當時傅潤宜跟着龐茹的團隊在外地拍攝。五月份的南部烈日高照已經熱得人快要中暑,傅潤宜喝了一支藿香正氣水,坐在房車旁的小棚下面休息,認認真真看完了這條被推送上來的新聞。

然後,關了手機放在一邊。

中暑初兆沒那麽快緩解,傅潤宜還是病恹恹的,喉嚨裏發苦,不想說話,就看看樹,看看雲,一個人靜靜地坐着。

什麽也不做,也什麽都做不了。

和璧隋珠,非我所有,不能稱憾事。

-

慢慢咽下食物,傅潤宜好像也飽了。

她望向原惟問:“你是不是當過伴郎?”

原惟說:“嗯,當過,我堂哥和曾凱結婚我都當過伴郎,怎麽了?”

“曾凱結婚了?”

原惟好像也吃好了,靠在椅子上,要笑不笑地打量着傅潤宜臉上驚訝不已的反應。

“結了,看來你是真的不怎麽關注崇北的事。”

曾凱的妻子是家中獨女,又排行最小,雖沒有正式在娛樂圈出道,但據曾凱說,娛樂圈的事她沒少管,婚前家裏就替她一直收拾爛攤子、勸她低調,現在這事兒已經轉到了曾凱頭上。

婚禮是要致敬海盜爺的,形式是要參考電影節的,紙醉金迷不夠,還要人山人海,廣灑三個月江湖請貼,遍邀十八路牛鬼蛇神。

凡是帶了錄像設備的,管你是開在哪個地下室的三流媒體,全都通通放行,就為應自己的一句“真名媛不怕聚焦”。

一場婚禮俨然辦成了收山之作。

婚禮當天,新郎的存在感不是很高。

曾凱站在一衆光鮮得體的伴郎中,被聚光燈和攝像頭重重包圍,還得注意表情管理,只以餘光瞄了瞄左右好友,死死繃着笑肌,聲動唇不動地問:“今天是不是全世界都在看我出醜啊?”

原惟囑咐一旁新娘的哥哥,安保還要添幾隊人,離場前所有媒體設備都要查一遍,有些長輩不能随便露面,要跟相關的輿控部門打好招呼。

說完,原惟側身替曾凱正了正領結,同樣微笑着客客氣氣地低聲:“你下次結婚別請我了。”

曾凱:“好想逃婚……”

身旁另一位發小孟獻安慰他:“會更丢人,忍忍吧,反正大家都已經看到了。”

原惟想,下次見面可以告訴曾凱這個好消息,并不是全世界都看過他出醜,起碼傅潤宜就一無所知。

“他結婚好早啊。”傅潤宜這樣感慨。

“早嗎?”原惟應着,又輕聲道,“你不是到處跟人說,自己年紀也不小了,覺得結婚生子才是人生大事。”

傅潤宜目瞪口呆:“……你怎麽知道?”

“可能我的習慣是先了解一下對方。”

“那不是真的!”傅潤宜連連擺手否認,“我胡說的,我沒有覺得結婚生子才是人生大事,我只是希望大家覺得我很無聊很沒趣,就不要再來找我搭話了……我沒有那種想法的。”

“我知道不是真的。”

原惟清楚,就像傅潤宜跟明成傑胡謅,希望明成傑能給自己一個家。

小貓在陽臺玩夠了,竄上客廳的小沙發,很快走過來,傅潤宜拿起桌上一小塊酥皮遞給小貓,想看它會不會吃。

她低着頭,耳邊一縷頭發滑墜下去又被她的手指自然勾起,原惟看着,然後問:“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有人聽了你的胡說,不僅沒覺得你無聊,還覺得你剛好很适合他,非常願意跟你結婚生子呢?”

“有,有那樣的人嗎?”

傅潤宜擡起眼,很懷疑。

她摟着小貓給貓擦爪子,稍稍回憶了一下,接着誠實出聲,“我都覺得我那樣很像神經病……”

原惟忽的笑了。

他的笑容大多淺淡,有些漫不經心,傅潤宜時常不懂他的笑意由來,好在她并不會有要研究透徹的執念。

傅潤宜接受自己不上不下的混沌狀态,長久飄浮,無定義,所以同樣也接受籠而統之的外在世界缺少準确的回音。

原惟問她:“你是寧願被別人看作神經病,也不願意跟別人交流是嗎?”

對于傅潤宜來說,當一個快樂自在的神經病,比當一個瀕臨崩潰的正常人,可能要好得多。

大概是渴望原惟的理解,所以換做其他人問,她只會說一個“嗯”字的問題,她會想要跟原惟好好解釋。

“有時候,我覺得,人和人看起來都是人,其實區別很大,就像電水壺和冰箱都是電器,但是屬性完全不同,不同的人與人之間,有些交流是很有難度的,就像讓一個只有加熱功能的電水壺開始制冷,這是不是很難?”

傅潤宜的反問情見乎言,但原惟聽後卻長久未語。

一想到原惟昨晚去對門幾分鐘功夫就雲淡風輕拿回來蔥和青菜,傅潤宜忽然擔憂,原惟可能真的會覺得她是神經病。

過了一會兒,原惟帶上一抹笑說:“你看,你跟我溝通不是挺好的嗎?你現在在制冷嗎?電水壺。”

傅潤宜猝不及防被問住。

小貓還窩在她腿上一下下蹭着她,癢癢的。

她看着原惟,說不上來話,腦子裏卻又有一種豁然見光的感覺。

原來——

心動的電水壺會變成冰箱。

傅潤宜知道自己的轉場十分生硬,但她真的說不出合适的話,于是突兀起身,把小貓交給原惟,轉身朝房間走去,丢下一句幹巴巴的話。

“對了,我想起來我給你……是我和阿同一起給你準備了一個小禮物,我去拿給你。”

東西已經包裝好,淺粉的格紋紙,系了淡藍色的絲帶,方方正正的,只比原惟的拳頭大一點。

這個包裝配色在傅潤宜看來有點粉嫩也有點幼稚了,原惟的感受程度可能更深,但這是阿同搭配的,阿同覺得好。

傅潤宜也就尊重了阿同的選擇。

“本來是想在你離開新灣的時候送給你的,但我不知道你的行程安排,所以提前給你吧,你能不能先不要拆,等你離開新灣的時候再打開?”

原惟接過禮物。

輕得幾乎沒有什麽分量,晃一下也沒有聲響。

“禮物應該不是信吧?”他故意開玩笑。

傅潤宜頓了一瞬,好像很意外原惟會這樣猜,她急忙否認:“當然不是,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寫東西給你。”

“哦,你知道。”

原惟坐在椅子上看站在他前方兩步的傅潤宜,兩只纖細白皙的手臂緊緊地貼身垂落,手指悄悄揪着衣料,仿佛被喊進辦公室認真聽老師說話的乖學生。原惟問:“不是不知道去哪裏打聽嗎,這是從哪裏知道的呢?”

原惟的記憶裏,對傅潤宜不存在任何校園印象,仿佛同過校,卻從來沒打過照面。

這個季節崇北國高的校服應該穿白色的短袖襯衣,女生紮灰粉配色的蝴蝶結,傅潤宜睡着了會往人懷裏鑽,手腳都不太暖,可能是有點畏寒,崇北五月份早晚溫差很大,傅潤宜或許會怕冷,把灰色V領毛線背心也套在襯衫外面。

這樣的傅潤宜丢進一群同樣打扮的女生中,會有什麽機會遇見?在校園比賽的觀衆席,在講座散場後的人潮裏,在會邀請家長進校的圖書館日……

遇見過嗎?

應該遇見過吧,畢竟同校那麽長的時間,至少應該在很近的磁場裏一起共處過。

但是原惟想,應該沒有現在這麽近。

他一手撸着傅潤宜的貓,另一手只往前稍稍一伸就能抓住傅潤宜的手腕,将她拉到更近的兩腿之間。

察覺到傅潤宜似乎走神了,原惟拇指在她手腕間細膩的皮膚上蹭了兩下,以作提醒。

“怎麽不說話?”

本來站在原惟面前說話就很奇怪,此刻又忽然這樣靠近,傅潤宜越發不能保持自然,話在嘴邊繞了又繞,最後不太确定地回答:“我聽別人說的……他們說別人給你寫情書,你從來不看。我聽來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的。”原惟很幹脆地回答。

“真的不看嗎?”

原惟笑着反問:“你寫過啊?”

傅潤宜搖搖頭,說沒有,從來沒有。

知道原惟不喜歡某種行為後,她怎麽會偏偏去嘗試呢。

傅潤宜視線垂望下來,原惟好像覺得她的手腕很好玩,一直這麽捏在掌心,拇指時不時揉着那塊凸起的小骨頭,傅潤宜懷疑他搞錯了左右手,小貓的爪子在他另一只手裏,原惟好像互動錯對象,把她當成小貓了。

而他大概不曉得,即使是這樣簡單的觸碰,也如同朝她的心髒投來接連不斷的微小刺激。

傅潤宜不敢亂動,并且希望原惟不要很快發現自己的錯誤行為。

原惟跟她說:“你不是知道嗎?”

“我知道什麽?”傅潤宜回神應着。

“我連看《歇後語大全》都覺得很累,當然不會喜歡看別人寫的信,我那時候的中文不是很好,如果字再寫難看一點,可能看都看不懂。”

傅潤宜恍然,原來是這樣。

原惟覺得傅潤宜好像真是一只玻璃透明的電水壺,別說加熱制冷了,稍有些情緒反應都清清楚楚挂在臉上。

“你不會以為我不看別人的情書很傲慢吧?”

傅潤宜一怔,随後趕緊搖了一下頭,說:“沒有沒有。我怎麽會覺得你傲慢,我一直都覺得你很好很好,你幫過我好幾次,不過,你可能不記得了。”

“我幫過你,所以你就喜歡我?”

“不是。”傅潤宜說,下意識回握住了原惟幾根手指,一觸碰上,她在心裏有點懊惱地想,這下原惟該知道他一直在撸的不是貓了。

“你不幫我,我也還是喜歡。”

“是因為你很好,我才喜歡你的,不是因為你對我好,我才喜歡。”

“我哪兒好啊?”原惟似乎沒有發現,又好像察覺也無所謂,不僅沒有把手松開,還繼續跟傅潤宜這麽拉着手,從玩她的腕骨,變成輕輕捏她的指節。

“傅潤宜,我這些年的變化挺大的。”

默了片時,傅潤宜垂落的眼睫顫動,手指在原惟掌心裏幾無痕跡地劃了一下,聲音不高地說:“還是喜歡。”

原惟手指頓了頓,有*兩秒僵麻。

兩秒後,他更緊一些地将傅潤宜握住。牆上的秒針空轉了一大截,原惟才松了手,貓從他臂彎裏跳出去,他晃晃另一只一直沒放開的手,對傅潤宜說:“一直站着,不累嗎?”

累的,而且很不适應。

但因為原惟拉着她的手,她戀戀不舍,所以願意處在這種窘然與怦然更疊交織的狀态中。

聽原惟這麽一說,傅潤宜慢吞吞縮回手,又來了一次生硬轉場,說:“你的外套曬在陽臺,我去幫你拿。”

從陽臺到客廳那幾步路,傅潤宜已經将一件淺灰的薄帽衫疊好了,她交給原惟,原惟沒有接好,疊好的衣服又重新抖開。

地板上,陡然發出小金屬墜地彈起的當啷一聲。

原惟朝後退開一步,看見腳邊躺着的一枚鑰匙,他之前在門口舊奶箱裏找到過,可以說,因為有這枚鑰匙,才有了他和傅潤宜之間後來發生的一切。

原惟彎腰,從地上撿起。

傅潤宜輕咬着唇,看着原惟捏着一枚小小的金屬,擡眼朝自己看來。

“不是跟你說過,鑰匙不要亂放。”

傅潤宜感到一陣很強烈的尴尬。

剛剛疊衣服的時候才偷偷放進帽衫口袋裏的,沒想到會這麽快就掉出來。

“我想放在你兜裏的……”

原惟當着她的面,将鑰匙揣進褲兜,“放好了。”然後問她,“還有什麽想的嗎?”

傅潤宜說沒有。

結果送原惟出門的時候,她好像有了分離焦慮一樣,很舍不得,還很想親一下原惟。

原惟手上拿着外套和禮物,一只腳已經邁出門去,又忽然折身回來,另一只手摟住跟他尾巴一樣緊随着他的傅潤宜,原惟朝傅潤宜低下頭去。

“不是說‘沒有’嗎?”

傅潤宜一直都是知錯就改的好孩子,立馬更正,細聲說:“有的。”然後擡起下巴,湊上去吻原惟的臉。

原惟低頭不動的姿态讓她踮着腳很容易就完成了這個動作,她一點點吻,一點點往原惟嘴邊靠近。

可能是嫌傅潤宜動作慢,原惟微微一偏臉,省略了其中過度的吻,直接印在傅潤宜唇瓣上,快速完成了傅潤宜的最終目的。

本來攬在傅潤宜腰上的手也移至傅潤宜腦袋後面,輕輕揉了兩下。

“你要是出門,記得告訴我。”

傅潤宜此刻非常依戀原惟,但她什麽也沒說,只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這種狀态,原惟都懷疑傅潤宜有沒有聽清楚自己剛剛說了什麽,但原惟也沒再多言,只說:“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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