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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裴郁腦海忽地湧出原書的背景介紹, 原主和姜行曜其實曾有過交集,原主參加的那檔綜藝,姜行曜也參加過。

那時的姜行曜是和好友一同來的,他們兩家還一直被粉絲捆綁為cp。

但參加完第一期後兩人就雙雙棄權了, 好友火速出國發展, 姜行曜則直接退出,後面被大腕導演相中, 出演某部大制作影片的主角, 而後一舉爆火。

書裏網傳, 姜行曜的白月光是那位好友。

姜行曜之所以會和裴郁結婚, 也是因為姜行曜對白月光求而不得,而裴郁又與白月光有幾分相像, 姜行曜才會選擇裴郁。

裴郁拿着筆記本往後翻, 隐隐覺得哪裏有些奇怪,在後面的一些集體照貼圖裏, 他目光一掃, 很快就認出了姜行曜。

年少的姜行曜穿着公司統一發下的練習服,白襯衫和黑西褲, 他身量最高因此站在最後排,因着人氣和長相出衆站在c位。

他的膚色是如玉石一般的冷白色調,五官淩厲清冷,他的目光淡淡, 舉手投足間帶着一股雍容華貴的慵懶随性,狹長的丹鳳眼有些漫不經心地勾着, 愈發顯得冷傲不可侵犯。

他的身旁則站在一個同樣年輕的少年, 兩人身量相差不多,少年卻是一頭金黃色的卷發和碧藍色的瞳孔, 五官立體分明,明顯的混血人長相,像是中世紀的吸血鬼。

少年就是姜行曜的好友,那個被說成姜行曜白月光的人。

【鄭知椿。】

照片裏的鄭知椿微微擡頭看向姜行曜,姜行曜則雙手抱臂,嘴角的笑矜傲又冷淡,只随意往那一站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而海選結果也是如此,姜行曜的人氣投票一直是斷層的存在,還擔任了隊內的隊長一職。

在兩人的身旁還站着一個裴郁熟悉的面孔,年輕時候的蕭軒晨看上去遠沒有現在這般的兇煞。

姜行曜氣場冷淡淩人,蕭軒晨站他身旁,兩人的氣場高下立斷。

後面姜行曜因故退圈後,蕭軒晨因着年齡和背景的原因成了隊長,自此性情大變。

視線往前,照片裏站在姜行曜前面的正是剛被星探挖掘進圈時的原主,他眉眼恣意、帶着獨屬于少年的朝氣,身姿挺拔,身高腿長。

身上穿着略大的練習生服裝,便越發顯得年紀小了,那時的原主也确實是隊內最小的那個,臉上總愛挂着笑容,仿佛永遠不會有陰霾,像株向日葵般能照亮所有人。

和身後身材高大挺拔、初具成年人輪廓的姜行曜,形成一種莫名的張力感,姜行曜只是随意地站着,眉眼靜靜的掃過的原主腦後毛茸茸蓬松的短發,目光微妙。

裴郁拿着筆記本繼續往後翻,發現筆記本裏大部分都是原主和姜行曜同框的圖片,因為姜行曜待的時間不長,因此翻來翻去就是那幾張。

裴郁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原主和先前的姜行曜看起來像是認識的,那原主遇到困難為什麽不選擇向姜行曜求助。

如果說兩人有隔閡,後面原主為什麽不拒絕姜行曜的協議結婚,卻又在婚後形同陌路,直至原主身死。

在筆記本的最後,被人用充滿童趣地水彩筆寫着幾行字。

-【這兩人絕對是真的吧?在談吧,一定是在談!】

-【嗚嗚嗚我嗑的cp天下第一甜,這個小眼神小動作甜死我算了。】

-【我的寶一定要平平安安啊,帶着我的希望好好地活下去。】

一旁的溫遙遙看到裴郁的臉色怪異,連忙解釋道:“年輕時候不懂事寫的,如果冒犯到你了,不好意思。”

裴郁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麽:“沒事,不冒犯。”

溫遙遙見狀,她心裏本來就有個疑惑,早就想在死前問出來,對于cp粉來說自己嗑的cp要是be了比任何事都不能忍,因此她問答:“我...死前還有一樁遺憾想問問你,如果你覺得讓你不适可以選擇不回答。”

裴郁對于這種年紀輕輕就遭遇悲慘的人,總忍不住有幾分憐惜:“沒事,你問吧,我知道的都可以回答。”

溫遙遙小心地觀察着裴郁的臉色道:“您是否真的和網上所言,找了金主給人當後爸。”

溫遙遙是從原主進圈時就一直在的老粉,這一路看着原主從陽光明媚的小太陽變得日漸死氣沉沉、黑料頻出。

她始終覺得原主不是那樣的人,不會做出那些事,但她身患重病,每每想為原主辯解解釋,換來的卻是一大片的謾罵與嘲笑,與某些‘歷歷在目’的鐵證。

裴郁神情自然地看着溫遙遙,有人說善意的謊言往往能溫暖人心,但謊言說多了只會讓人自欺欺人和迷茫:“是的,我結婚了。”

溫遙遙蒼白的小臉有一瞬的不可置信,她睜大眼睛,怔怔道:“你...”

仿佛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溫遙遙突然笑了一聲,像是笑這些年的堅守錯付,她苦笑道:“是為了錢嗎?”

裴郁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微妙,承認道:“是的。”

溫遙遙沉默片刻:“你是和那位網傳的盧先生……”

裴郁打斷道:“不是。”

又或許是将死之人的緣故,溫遙遙咬了咬牙,問出了心裏最大的疑惑:“可能很不禮貌,但我還是想問下,你和姜先生真的be了嗎。”

裴郁惦記着和姜行曜簽的那個保密合同,若有所指地道:“你覺得呢。”

溫遙遙微微睜大眼,随即原本黯淡的眼底突然亮起幾抹光亮。

“嗚嗚嗚嗚嗚——”

就在這時,一只渾身短毛的小白狗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小白狗嘴角咧着淺淡的笑意,小聲地叫了幾聲,叫聲奶聲奶氣的。

溫遙遙目光瞬間柔和了許多,但轉瞬又有點黯然,她吃力地撐在床邊喚道:“安安。”

小白狗聽到主人在叫它,立馬搖頭晃腦的朝溫遙遙走出,不時發出幾聲“嗷嗚”聲,小白狗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可愛極了。

小白狗撲騰着小短腿跑到床邊,但它太小了,因此只能搭起前爪在床頭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溫遙遙。

溫遙遙伸手想去摸小白狗的頭,但它實在沒力氣了,這只小狗是她在外面撿的。

父母不讓她養狗,她只好在外偷偷給它搭了一個小窩,平時帶些食物去看它。

後面她身體急轉而下,沒法再去喂養這只小狗,父母為了讓她走得沒有牽挂一點,就勉為其難地把這條小狗收養了。

但她死後爸媽肯定不會再喂養這條小狗。

小狗什麽都不懂,只是很喜歡溫遙遙,因此一直在溫遙遙床邊晃來晃去,

一想到自己死後,這條小白狗又沒有地方去了,溫遙遙看着一旁的裴郁,有些抱歉地道:“裴先生,我有個不快之情。”

裴郁看了溫遙遙一眼,示意讓她繼續說。

溫遙遙得到默認,請示道:“您能收養安安嗎?”

“我無法替它選擇。”裴郁微微蹲下身,朝那條在溫遙遙床邊撒歡的小狗拍了拍手,“我只能看它選不選擇我。”

裴郁身上氣場柔和,帶着幾分晴朗的少年氣,小白狗見到陌生人也不怕,反而蹦蹦跳跳地上前,跑到了裴郁身旁,尾巴搖得歡快極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嗷嗚——’

溫遙遙在一旁笑了:“看來它很喜歡你。”

“那它就托付給您了。”

裴郁默認。

兩人又聊了一會。

裴郁看完了溫遙遙後,兩人再次對裴郁道了幾聲謝後,裴郁就徑直離開了醫院。

裴郁抱着這條小狗離開,詭異的是小白狗不哭不鬧只安靜地躺在裴郁的懷裏。

-

裴家,裴安安的二十歲生日會。

這次生日宴會的地點在市內某家豪華的五星級酒店,裴家重視牌面,加上此次邀請了A市的商業大鱷林知秋,因此排場極為奢豪。

別墅內到處都是名貴酒水和食材。

五彩斑斓、顏色喜慶的彩色紙片鋪滿了整個地面。

酒店內滿是賓客們交談嬉鬧的聲音,來往的人穿着衣冠楚楚,充滿了社會精英的感覺,同時不乏一些纨绔子弟。

裏邊燈光明亮到有些刺眼,侍應生推着比人還高的七層大蛋糕步入房間。

裴安安的長相年輕,看上去有幾分驕縱,她的身旁圍着一大片的年輕男女,正在一起嬉戲打鬧。

因為裴安安是家裏最小的,裴家上下對這個女兒都寵愛無比,這場生日宴會的花銷,算下來也接近百萬,而原主只在剛回裴家時,裴家給他辦過一場簡陋到有些寒酸的接風宴,沒邀請任何人,往後便是鮮少關注。

七層大蛋糕被推到了房間中央,它的用料極為奢華。

奶油被做成了好看又精致的浮雕裝飾,名貴鮮美的水果被人整齊地切成精致的塊狀,上方插着許多燃燒着的小蠟燭。

裴安安戴着小王冠,雙手合十地閉眼。

周圍夥伴們紛紛起哄:“許個願,許個願。”

裴安安紅唇微勾,在心裏默念。

-[希望他能來。]

周圍的好友像是炸開了一般開玩笑,他們這些玩到一起的豪門子弟,都知道裴家的小公主裴安安,喜歡當下那位火遍南北的頂流影帝姜行曜。

但無論裴安安怎麽樣追求,姜行曜都不為所動,對于他們這些有錢人來說,娛樂圈的明星再怎麽頂流,在他們眼裏都只是玩玩。

突然一位衣着華貴至極的婦人從遠處款步走來,她的身形富态,行走間帶着貴婦的風韻。

她的身旁站着一位略顯老成但大約三十多歲的男人,男人相貌威嚴,不茍言笑,穿着整齊服帖的西裝,胸前口袋裏還挂着半邊金邊眼鏡。

裴安安看到來人,如雛鳥歸林一般朝來人奔去:“媽,大哥。”

這兩位正是裴家主母馮琳安和裴家繼承人裴致錦。

馮琳安臉上露出幾抹笑,話語縱容:“我們安安過了今天就是個大人了,怎麽還這麽冒冒失失。”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在裴安安在奔向馮琳安時,馮琳安還是毫不猶豫地張開雙臂抱住了裴安安。

裴致錦輕咳了幾聲,示意裴安安注意在場還有許多人。

但裴安安向來是被裴家寵着長大的,豪門子弟們也都知道裴家對于裴安安極盡縱容,因此也沒人說什麽。

裴安安和馮琳安抱在一起敘了會母女情誼,裴安安突然開口:“二哥呢。”

指的是裴家假少爺裴致遠。

馮琳安的眼神有些微妙,不以為意地回道:“有事去了呢。”

自從發現裴郁才是裴家真少爺後,裴家上下對待裴致遠的态度也發現了轉變。

但與名聲極差的裴郁來說,裴家還是更為喜歡溫文爾雅的裴致遠。

因此裴致遠一直留在裴家,馮琳安又想到裴家最近的事,希望裴致遠能伺候好林知秋,把合作談成。

裴安安沒有多想,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幾位衣着統一的服務員擡着蓋着紅布的大塊物件進門,衆人紛紛不解。

那幾人中領隊的卻道:“這是裴先生托我們送給您的生日禮物。”

領隊的拿着一張簽收單,走到裴安安面前遞出紙筆道:“請簽收。”

裴安安雖然不知道那裏面是個什麽東西,但看到來人氣勢盛大,而且物品外包裝極為精美,給她在賓客前長足了臉,因此裴安安急忙放開馮琳安。

對這份突如其來的大禮興奮道:“謝謝,麻煩替我感謝致遠哥。”

領隊的那人臉色微變,卻也沒出言提醒。

在裴安安簽收的途中,幾人把大禮品包裝拆開,露出了裏面的真面目,裏邊是一大塊用玉石雕刻成的浮雕。

裴安安大學就讀的是歷史專業,向來對古代那些惟妙惟肖的漢服女子浮雕尤為感興趣。

浮雕上是幾名豆蔻年華的少女,穿着華美精致的漢服,在桌前交談嬉笑,幾人皆是富家小姐的模樣,不時手握着折扇扇風。

看上去仿佛活靈活現。

且這塊浮雕是出自雕刻大師鐘先生之手,鐘先生水平尤為高超,整個人浮雕精美異常,一看就不是俗物。

傳聞中,鐘先生的作品極難得到,也只給合眼緣的人作畫,因此每塊浮雕都價值連城,有錢難求,這次的禮物明顯是用了心的。

領隊人拿着話筒盡職盡責地說着那人之前預訂這份大禮時,簽訂好的生日祝詞。

“這塊浮雕名為《閨格秀女圖》,是浮雕大師鐘先生所作。”

“讓我們祝賀裴安安小姐,二十歲生日快樂。”

裴安安的臉上露出喜色,正要急着和馮琳安、裴致錦分享這份喜悅。

領隊主持人又道:“這是裴郁先生幾個月前預訂好,托人讓我來送給你的。”

全場有一瞬間地寂靜無聲。

就連裴安安都面露驚愕,馮琳安臉色有些異樣地凝固着。

裴安安指尖發抖,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再說一遍,這份禮物是誰托你送來的。”

領隊主持人目光平靜,一字一句地複述:

“是裴郁先生在鐘先生的門前整整苦求了數月,鐘先生見他好幾次險些暈倒過去,決心如此堅定才動容答應為他作畫。”

主持人每說一句,裴安安臉色就難看一份。

裴郁。

這個名字在裴家就如禁忌一般,每個人提起都沒有半點的好臉色。

一個出生粗鄙、年紀輕輕就辍學進圈的黑料藝人,最讓他們接受不了的是,這個人身上流着的還是裴家的血脈。

沒人會喜歡他,也沒人希望他能來參加這場生日會。

他們始終記得,那日把裴郁趕出裴家的樣子,青年身形消瘦,整個人狼狽不堪。

在雨中,青年的辯解像個笑話一般沒有任何說服力。

裴安安臉色難看至極。

馮琳安看出了裴安安的為難,她年歲大見過的事多得是,這點小事還不足以讓她慌了心神,同時今天邀請了許多賓客也不好讓場面難看,便笑着打圓場。

“這孩子有心了。”

馮琳安拍了拍裴安安的手,以示安慰:“收下吧,這畢竟是你二哥的一片心意。”

裴安安還欲辯解,但她實在想要鐘先生的浮雕作品,因此佯裝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那我就收下好了。”

裴安安又假模假樣地道:“他今天怎麽沒來呢?”

馮琳安笑着說:“可能知道自己得錯誤,在外面反思呢?”

裴安安瞬間嬉笑眉開,她向來不喜歡這位二哥,最好是能一直在外反思最好,但為了彰顯自己的大度,還是假模假樣地拿出手機給裴郁打去一個電話。

裴安安笑着開口:“我打個電話問問他。”

然而還沒響鈴一秒,就被人挂斷了。

裴安安在賓客前丢了大臉,臉色有些陰沉了下去。

她不信邪地繼續打了一個電話過去,手機那邊直接傳來“您撥打的電話正忙的”的機械化女聲。

她被裴郁拉黑了。

裴安安心裏那點憐憫瞬間煙消雲散,往日裏裴郁為了讨好裴家向來逆來順受,這次還是第一次這麽違抗。

裴安安心中不屑。

他怎麽敢拉黑我?離了裴家什麽都不是,給人當後爸的賤東西,給我們家丢光了臉。

一旁的裴致錦見狀,額角青筋亂跳:“他怎麽就這麽不懂事呢?今天可是安安的生日。”

可是他們卻忘了他們從沒有給原主過次生日。

裴致錦正想上前把浮雕砸了,裴安安卻一把護在身前:“哥,你要砸連我也一塊砸了吧。”

這浮雕雖然那個人送來的,但她很久以前就想要了。

-

另一邊,裴家茶室。

裴家家主裴連山端着一餅茶葉恭敬道,态度帶着些小心翼翼:“林先生,這是鶴吟山盛産的綠茶,不知您是否有興趣品嘗。”

茶室裏滿是收藏來的名貴字畫,案幾上燃燒着味道清幽的熏香,茶桌上的茶壺在小火上燒着,不時發出小水微沸的聲音。

裴連山的身旁則坐着打扮得極為精致的裴致遠。

林知秋今日穿着暗灰色西服,眉眼有些深邃幽遠,眸子狹長透着精明的光。

他身前拄着一根小手拐,下巴上留着胡須,整個人即使再怎麽化妝打扮也掩不住眼角的皺紋。

林知秋似笑非笑地看向裴致遠。

他雖然沒有生育能力,但因為家財萬貫,除了姜家那位就是權勢滔天的緣故,因此沒少有人往他身上投懷送抱。

裴致遠這位青年、不,應該說這位裴家的假少爺。

從進門起就在對他暗送秋波,給他倒茶時,還不經意地用手指觸碰他的手背,意圖之明顯。

面對裴連山的獻殷勤,林知秋并不領情,而是看向一旁的姜行曜:“行曜,你覺得呢?”

姜行曜,姜家的唯一繼承人,但極為低調神秘,因此沒多少人知道姜行曜是姜家少爺的身份。

起先裴連山和裴致遠見林知秋帶戲子來談生意,還以為姜行曜是被林知秋包養了,但在後面的相處中,裴連山和裴致遠的想法發生了點變化。

林知秋對姜行曜的态度極為恭敬,甚至有幾分讨好,而且這個年輕人身上的氣場極為強大。

姜行曜今日穿着一身精致華貴的暗紅色西服,裏邊是灰色襯衫,而後是一條黑紅相交的領帶,這是常人很難撐起的配色,但他氣質出衆、身形高大挺拔,穿在身上反而襯得他有幾分英俊。

姜行曜随意地坐在沙發上,正單手抽着煙,煙霧萦繞間,青年狹長的丹鳳眼微眯,眼神晦澀難明。

他直接替林知秋做了定奪,他意有所指道:“裴先生的好意我替林知秋免了,我不喜歡綠茶,味太重。”

姜行曜将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他的手指修長、帶着骨感,整個手掌很幹淨,手背上青筋隐隐現出,看上去猶如一件工藝品般完美。

他的身上還帶着一股獨有沉遠的木質清香,對同齡的人充滿着吸引力。

裴致遠像是被人拆穿一般,在原地有些難堪,但還是忍不住順着話語去看姜行曜。

即使他們兩人同為男性,但在姜行曜身前不免有些自卑,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完美了。

姜行曜的長相是典型的東方古典美男長相,沉斂清冷。

往日裏只在影視劇裏看到過,但此時姜行曜坐在他身前時,裴致遠才發現姜行曜比劇裏更為好看,氣場更為矜貴強大。

林知秋啞然失笑,順着姜行曜的話道:“裴連山,聽到沒有,這綠茶你就收着自己慢慢喝吧。”

裴連山臉色有點難看起來,但想到裴家打算拿東邊那塊地,還是舔着笑臉道:“多謝林總體諒,這茶我自己都不太舍得喝。”

裴連山使了個眼神,裴致遠會意,立馬起身跑到林知秋身後。

裴連山突然又谄媚道:“林總,鄙子最近在外邊新學了幾分按摩手法,聽聞您經常忙于工作應酬,腰酸背痛,要不要來替你緩解緩解。”

同時裴連山暗地裏咬了咬牙,要不是那塊地裴家投進去太多錢了,最後要是沒能拿到,會導致資金鏈斷裂,後果不堪設想。

林知秋卻只是看了姜行曜一眼。

林知秋當時能從一個豬肉屠夫走到現在富可敵國的房地産大亨,少不了當年姜家的幫助,只是鮮少有人知道,這麽多年來他也一直對姜家唯命是從。

裴連山皺了皺眉,不清楚為什麽林知秋事事都要請示這個娛樂圈的戲子,但剛才姜行曜給的難堪歷歷在目。

他再怎麽說也是裴家的家主,不是一介戲子可以折辱的,因此裴連山有些陰陽怪氣地挖苦道:“林總啊,你可不能被美色迷了眼,免得誤了建設民生的大事。”

話裏話外都在諷刺姜行曜。

“噔——”

林知秋聞言臉色立馬冷了下去,生氣地拿着拐杖在地上叩了聲,臉上禮節性的笑容瞬間消失:“我看你在A市是不想混了。”

裴連山冷汗津津,像是沒想到林知秋反應這麽大,裴連山立馬滑跪。

裴連山一邊自扇耳光一邊認錯道:“都怪我這嘴沒個把門,我給林先生您賠個不是。”

他向來欺軟怕硬慣了,始終沒往姜行曜那邊看去。

姜行曜坐在沙發上兩手交握,眼神裏有些藏不住的不悅,眉眼冷淡。

林知秋胡子都快噔起來了,咬牙切齒道:“我不是讓你給我賠不是,你得罪了誰就給誰賠不是。”

裴連山有些放不下身段地道:“這....這...不好吧,林總。”

他再怎麽說也是裴家的董事長,代表着整個裴家,讓他給一個戲子道歉,實在是太過折辱。

林知秋嗤笑一聲,嚴肅道:“那塊地你也別想要了,我會和整個A市說誰要是敢借錢給你,就是和我林知秋為敵”

裴連山一聽到此,立馬滑跪,他一手抓過裴致遠道:“還不快給姜總賠禮道歉。”

裴致遠聞言立馬做小伏低的走到姜行曜身前,識趣的替裴連山攬過所有過錯道:“姜總抱歉,剛才都是我一時昏了眼,在我爹面前說了些胡話,讓他信以為真。”

姜行曜似笑非笑,上輩子裴郁就是被這幫人欺辱到死,就連死都不放過,還要借着來抄熱度。

現在既然給了他重來一世的機會,他要早早替裴郁掃除所有障礙。

姜行曜手上拿着一只茶杯把玩,眸光低垂,林知秋知道姜行曜這時已然不悅,林知秋臉色遽然陰沉下去。

面對着一旁還在示意裴致遠的裴連山道,他的話語帶着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怒氣。

“裴連山,你可知行曜是誰?”

裴連山被點名,立馬回過神來,愣愣地看着林知秋。

林知秋被裴連山這副模樣氣笑了。

他毫不留情,冰冷地吐出了幾個字:“姜家。”

那個權勢滔天的家族,就連林知秋都得退讓三舍的姜家。

裴連山猛然回神,瞳孔不自覺地顫抖,全身發抖。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正想上前賠禮道歉。

“啪啪啪——”

裴連山情急之下連忙自抽了幾耳光,姿态要多低有多低,一邊抽一邊哭着道:“姜……姜總,我有眼不識泰山,我千不該萬不該來冒犯您啊。”

得罪林家還頂多只是拿不到好的資源,得罪姜家就是不想在整個A市的商圈混了,只能等着破産負債喝西北風啊。

姜行曜意味深長,薄唇輕啓:“說說,你得罪我什麽。”

裴連山結結巴巴:“我我......”

就算是給裴連山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對姜行曜說出剛才那幾句話。

林知秋冷哼一聲,挑眉道:“姜總本來還想纡尊降貴,陪我這把老骨頭來看看你們裴家有沒有需要投資的地方。”

林知秋每說一句,裴連山的心就沉下去一分,直到徹底絕望。

“現在看來,你們裴家是打算自力更生了。”

裴連山頭低得都快埋到桌子上了,但絲毫不敢反駁。

林知秋還不解氣地道:“也好,我去和A市商圈那些人說一聲。”

“看看是你裴家硬氣,還是我這把老骨頭硬氣。”

聞言,裴連山臉色慘白,嘴唇打着顫:“林總,姜……姜總,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啊。”

“我給你們賠禮道歉。”

林知秋笑着反問:“你拿什麽來給姜總賠禮道歉。”

裴連山立馬拉過一旁的裴致遠。

林知秋目光輕蔑:“一個鸠占鵲巢,搶了別人身份的假少爺?”

“裴連山,你騙騙自己就算了。”

裴連山意圖被拆穿,整個人慌得不行。

林知秋怒道:“你還想拿來騙我,你覺得我很好騙是嗎?”

裴連山和裴致遠目光惶恐。

林知秋卻像看不見般:“你們自求多福吧。”

姜行曜起身正欲離開,裴連山情急之下,跪在地上去抱姜行曜的大腿,姜行曜皺了皺眉。

裴連山吓得眼淚鼻涕橫流,絲毫沒有之前的架子傲氣:“姜、姜總,求你再給小的一次改錯的機會。”

話語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姜行曜纡尊降貴地低頭打量着裴連山,他的丹鳳眼狹長,居高臨下的看人時有幾分傲慢,帶着慵懶随意,但掩不住眼底的仿佛天生自帶高人一等的冷眼旁觀。

他看蝼蟻一樣看向裴連山,冷淡開口,像在壓抑極大着怒氣:“機會?我給你們的機會還少嗎?”

上一輩子裴郁唯一的心願就是和這些人相認,但是直到身死,這些人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內疚。

他又隐忍過多少回,結果換來了什麽?

一次次地得寸進尺,一次次的貪得無厭。

姜行曜劍眉微壓,目光冷得能凍死人。

恍然間想到了,上輩子在聽到裴郁身死的消息後,他推去所有應酬趕去時。

看到的只有一塊沾滿了血的空地,和擔架上的一方白布。

他不敢置信地上前去探那人的鼻息。

姜行曜伸出手片刻,心裏慢慢的涼了下去,許久他突然笑了一聲。

姜行曜又想起自己還小的那個雨夜,他被一夥人綁架,他知道這些人只是為了問他父母要錢,因此他為了保護自己,一直裝着很順從。

但他在偶然間聽見了那夥人的談話,很不巧這夥人是和姜家競争失敗破産的其他家族,他們對姜家懷恨在心,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活着回去。

那時的姜行曜還只是剛剛上學的年紀,但已被姜家培養得十分聰慧早熟,瞬間明白了那夥人的意圖,後面他決定自救。

那些被他藏在心底的景象再度浮現。

粗魯又滿含威脅的話語從門口傳來。

“快點!!!”

“小兔崽子,你怎麽還沒好。”

“你最好別給我們耍什麽小心思,小心我現在就把你弄死在這荒山野嶺。”

伴随着的還有陣陣踹門聲,猶如厲鬼索命般聲聲急促危險。

“砰、砰、砰——”

姜行曜額角冒汗,手上卻死死的攀爬着比他高出數頭的土牆,這夥人為了安全起見,把他綁到了一處人跡罕至的鄉村,這邊的旱廁上方土牆并沒有封死,後面就是山林。

他敏銳的察覺到這點,便費盡心思求着那夥人要去上廁所,好在那些人看在他年紀小、加上還沒拿到錢的關系就輕視答應了。

“叔叔,麻煩你再等等。”

姜行曜語氣随意,不以為然。

此刻他已經借着土牆上坑坑窪窪的坑洞,爬到了一半的距離,只差半頭就能翻牆而去。

門外的人不耐煩的悻悻道:

“呸,小孩就是廢事多。”

想到被姜家打敗後蒼涼破敗的處境,氣的又踹了一腳門。

“砰——”

外面隐約有小雨淅瀝的聲響,姜行曜嘴角輕輕的勾起一抹笑。

趁着他踹門的聲響,姜行曜從土牆直接一躍而下,落地的聲響被掩蓋住。

還沒來得及感受着自由的氣息,姜行曜就左右掃視一圈,再結合之前那夥人的方位,迅速在腦海裏構思出一條逃生路線。

山林裏,林木遍野,樹木的間隙間滿是雜草和野藤。

各種生靈隐匿其中,土泥上還混雜着植物、動物的殘骸。

密不透風的叢林。

沉悶。

如針般的細雨,落入林中。

潮熱。

姜行曜大氣都不敢出,小臉悶的微紅,他四肢并用的在林間不斷奔跑逃竄。

踩過枯枝,越過山丘,穿過荊棘和藤蔓。

窸窸窣窣的聲響如催命符般,在他耳畔響動,讓他一刻也不敢停息。

他跑了很遠,身上已經濕透了,四肢累的沒有任何力氣,心髒劇烈的在胸口起伏。

他來到了一處高崖,眼前出現一望無際的天空,視線豁然開朗,涼爽的風卷着細雨輕柔的拍打着他的臉龐。

逃出來了嗎?

姜行曜正想休息片刻,還沒過多久,不遠處就傳來幾道很急切沉重的腳步聲和怒吼。

“小兔崽子!你竟然敢耍我們,我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用你的血來平息我們的怒火。”

“姜家的種,果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今天你就永遠的留在這裏吧。”

姜行曜心跳驟停,不可置信的看着從身後走出的數人,高大健壯的成人身軀,帶着暴怒的臉,更甚有些人手裏還拿着刀。

完了。

這是姜行曜心裏唯一的想法。

“這小子真晦氣,幹脆在這裏弄死算了,反正姜家又不知道。”

那夥人商量片刻就朝姜行曜走來,姜行曜愣愣的看着他們,身前是綁匪身後是懸崖。

“嘭、嘭、嘭。”心跳如擂鼓,死亡的強烈危機感席卷了他,姜行曜本能的轉過身去。

後背上卻猛然傳來劇烈的疼楚,皮開肉綻,骨骼損碎。

疼、好疼。

堅韌如姜行曜也在這痛楚中雙眼失神。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他義無反顧的往懸崖下跳去。

他以為他會死,結果再次睜眼時,看到的卻是一個帶笑的小孩。

那個小孩叫裴郁。

他在裴郁家躲了很久,等徹底沒了那夥人的消息,才放下心來,最後他被姜家找回去了,在走的時候能希望能帶着裴郁一起離開。

裴郁卻拒絕了,他想留在老奶奶身旁,老奶奶舍不得這片土地,姜行曜只好作罷。

他成年後不是沒去哪裏找過裴郁,但裴郁仿佛人間蒸發一般,最後他在一檔綜藝上看到了。

他纡尊降貴地去參加綜藝,裴郁卻像是變了個人,全然不再認識他。

-

裴郁從醫院出來後,已經接近中午了,裴郁把小白狗放在地上,準備散散心。

這裏入目盡是繁華,除了身份與自己上輩子不同,其餘相差無幾。

街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裴郁耳邊傳來身旁店鋪的聲音,或談話,或歌聲。

身旁不時有如膠似漆的小情侶的走過,裴郁為了不被人認出,此時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雙清晰明亮的眉眼。

小白狗也很有靈性般乖乖地跟在他身後,不時發出幾聲試圖引起他注意的‘嚎叫’聲。

路過一個賣棉花糖的攤子時,幾個小孩正争先恐後地在攤位前排着隊。

“爺爺,我要一個藍色。”

“我要白色的。”

“我不要粉色的。”

老板是個慈祥的老大爺,正笑嘻嘻地把剛做好的棉花糖遞給身前那些小孩。

裴郁眸光微動,他上輩子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小時候跟随院長出門時,每每看到這種賣棉花糖的都忍不住停下腳步。

那時的他不敢說自己想要什麽,因為沒人會在乎,甚至會厭煩。

等到他成了家喻戶曉的頂流影帝後,所有人都開始在乎他喜歡什麽,可是他卻什麽都不喜歡了。

裴郁心想: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得到的一文不值。

所以原主一生都在努力得到別人的認可,無非是被蒙蔽了雙眼而已,他越是如此地放低身段,越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不過是一個惡性循環。

突然小白狗‘嗷嗷’幾聲猛然往前跑,裴郁見狀快步追了上去,一邊叫喚道:“安安。”

但是小白狗不知道在找什麽,直到跑到一處正在舉辦着宴會的大別墅前才停下。

別墅裏燈火通明,不時傳來人群的交談笑鬧聲。

路邊的常青樹,郁郁蔥蔥。

穿着華貴精美的人群在明亮幹淨、放着巨大音樂的別墅裏聞歌起舞,裴郁隐約聽到那邊在說着。

“……祝安總二十歲生日快樂。”

“嘻嘻嘻,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姐妹。”

“希望我下一個生日你們還能來。”

.......

之類的。

裴郁的目光有些不自覺望向別墅裏熱鬧的人群。

上輩子沒人會記得他的生日,他每到那天都會拿出顆奶糖坐在湖邊吃,甜味能撫平他心中的不滿和辛酸。

等大了一點進了娛樂圈更是整日忙于應酬,為了出頭白天黑夜颠倒,更不要說有時間閑下來給自己準備場熱鬧的生日會。

而原主的一生也沒好到哪去,幼時窮苦,少年凄慘,青年成為一位萬人嫌。

養父母還在時不願意回來看他一眼,親生父母不願意承認他的身份,兄弟姐妹視他如洪水猛獸,搶了他一切的人還要倒過來誣陷他說他心胸狹隘。

不明所以的人被帶節奏引導網暴他。

-【這種劣跡斑斑的藝人不如死了算了,不知道活着有什麽意思。】

-【有一說一,人家裴致遠也不是故意要搶他真少爺的身份的,他天天冷着個臉給誰看呢。】

-【環境能決定一個人的性格,所以我也不多說,你們自己品。】

-【雖然一個是真少爺,一個是假少爺,但兩人一對比高下立判好吧。】

突然手機傳來一陣信息提示音。

裴郁從懷裏拿出手機,只見有人給他發來了幾條消息。

姜行曜:中午回來吃飯?

姜行曜的vx頭像就是一片綠草藍天,看上去不太符合他社會精英的人設。

裴郁正要回消息。

對方又發來了幾條語言。

姜行曜:[語言'18s]

姜行曜:[語言'23s]

裴郁點開,傳來的卻是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欠揍。

- [你一個人跑哪去了,在外面不要迷路把自己弄丢了。]

- [你要是不見了,可沒人會管你。]

裴郁正想回複。

突然身旁的別墅裏走出一個身量高挑,全身上下穿着名牌的女生。

女生燙着時髦的棕色大波浪卷發,神情驕縱傲氣,在看到裴郁時,目露不屑。

恰此時,小白狗在一棵常青樹下停下了,正圍着那棵樹朝裴郁叫喚。

裴郁想也沒想往前走了幾步,脫口而出:“安安。”

一旁的裴安安對今天被裴郁衆人面前拉黑出醜的事耿耿于懷,看到裴郁走向了他,正想趾高氣揚地譏諷幾句。

裴安安撩了撩頭發,怒目圓睜地開口道:“說了別叫我安安,你不配。”

裴安安生了一副極好的相貌,膚色白皙,裴家基因給了她優異出衆的五官,高鼻深目,額頭寬闊,眉眼深邃明亮,紅唇不笑而朱。

他的長相和裴郁仿佛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他臉上時常帶着傲慢不屑的表情,因此整個人面相看上去有些刻薄。

裴安安冷哼地撇了撇嘴,正想再和往常一樣,戳戳裴郁的痛處。

結果裴郁從她身側直接走過。

帶起一陣冷風,和摻雜着一陣微弱花香的氣息。

裴安安在原地愣了片刻。

路邊的櫻花樹上,簌簌地傳來櫻花脫落的細微聲響。

裴郁跑到一棵樹下抱起了一只小白狗,再次叫道:“安安。”

裴安安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但是心裏莫名空落落的。

突然想起了那個剛被裴家認回時小心翼翼帶着讨好笑容的青年,總是會眼神柔和地看向她,無論她對他做了什麽,青年都逆來順受。

裴安安不甘地氣得回過身去,惡狠狠道:“裴郁,你不過就是一個親生父母都不願認的豪門棄子。”

裴郁聞言,抱着小白狗起身看向裴安安。

他的身量很高,低頭看向裴安安時,裴安安在他的眼裏顯得很小,加上是親妹妹的緣故,因此原主平時對裴安安總是充滿寵溺。

裴郁目光冷冷,眉眼微挑:“我是個豪門棄子,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去,二十歲了還在花着父母的錢滿足自己那可笑的虛榮心。”

裴安安被裴郁說得一愣。

意料之中青年被惡語相向後無措痛苦的表情沒有,反而是一張自信明亮的臉。

馬路另一頭的玻璃上倒映出兩人的身影,明明是血濃于水的親兄妹,但兩人之間仿佛隔着一道巨大的鴻溝。

路邊人流不止,樹上櫻花開放。

微風吹來花落滿地。

陽光透過雲層直直地打在兩人身上,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裴安安被說得心裏一疼,像是被戳到了心裏的痛處,呼吸有些不穩地看向裴郁,目光中帶着幾分的不可置信。

她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只有幹巴巴的一句:“永遠沒人會喜歡你這種人的。”

裴郁轉過身去步入人流,一字一句道:“那也不需要你來擔心。”

-

裴郁回到家裏時,管家正在用除草機修整草坪。

此時陽光正好,照落在幹淨明亮的前院裏,前院綠草蔥蔥,幾只蝴蝶正在花坪裏打着轉,到處都充滿了生機。

管家看到裴郁回來,笑着熱情打招呼:“裴先生,您回來啦。”

頓了頓,管家看到裴家懷裏正在“嗷嗷”叫的小奶狗,目光一亮,笑得連胡子都抖了抖,管家打趣道:“這是哪撿到的小可憐。”

小白狗好像能聽懂人話一般,奶聲奶氣地朝管家龇牙咧嘴,用還沒長出的前爪抓着裴郁的衣袖,開口仿佛想要罵死眼前這個怪老頭。

“汪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

-[你才是小可憐,我有名字我叫安安。]

-[怪老頭。]

-[有人要欺負我,主人抱抱QAQ]

管家被小白狗逗笑了,爽朗地笑了一聲,打着哈哈哈道:“這小狗看上去挺小,沒想到還挺有脾氣的哈哈哈哈。”

裴郁用手指摸了摸小白狗的腦袋安撫它:“可能剛來還不适應,以後多虧李叔幫忙照顧一二了。”

今後如果裴郁還得去帶姜然然參加綜藝的話,自然是沒法把安安一同帶去的,只能放家裏托管家他們照顧一二。

突然他又想到,姜行曜應該不會不準他養狗吧,這樣想着,裴郁打算待會去問問姜行曜。

裴郁把小白狗放在草坪上,又和李叔打了幾聲招呼:“麻煩李叔幫我照看。”

管家笑呵呵地回應道:“好嘞。”

過了會,裴郁又道:“家裏沒人對狗過敏吧。”

管家立馬明白裴郁的意思:“沒有,但如果您想養的還是先去請示一下姜先生比較好。”

雖然裴郁現在是這座莊園名義上的主人,但家裏這些保姆傭人管家也只聽信姜行曜的吩咐,更加不敢替姜行曜做決定。

裴郁點了點頭:“麻煩李叔。”

管家禮貌道:“沒有,這是我應該做的。”

姜行曜給他們開的工資福利很好,因此整個莊園裏所有人都是認真做事的。

等裴郁到客廳的時候,桌上已經擺放好了準備好的午飯。

姜然然正在一旁的沙發上逗貓玩,小臉上帶着傻笑:“多多。”

他的小臉白白的,肉乎乎的,眼睛像葡萄一樣圓潤明亮,黑發軟趴趴地垂在額前,看上去有幾分孩童的純真童稚。

姜然然身前的小貓咪,正是上次那只異瞳布偶,正一臉矜貴冷淡地在姜然然身前,站姿優雅高貴,但沒再拒絕姜然然的靠近。

突然姜然然聽到來人的聲音,轉過身看到進門的裴郁,他奶聲奶氣地哼了一聲。

“泥跑哪去了。”

過了會,姜然然又補了一句:“多多很擔心你的。”

裴郁目露驚恐:“???”

裴郁疑惑地看向那只小貓咪,小貓咪這次看到裴都沒有上前了,只朝他叫喚了幾聲,就懶懶地躺在沙發裏。

裴郁試探性地開口:“你是怎麽知道多多很擔心我的。”

姜然然鼓了鼓腮幫子,恨鐵不成鋼地道:“我們小孩子都是可以直接和小貓咪對話的。”

姜然然一臉的理所當然甚至帶了點看傻子的目光:“你不知道嗎?”

裴郁笑了笑:“現在知道了。”

姜然然這才作罷,只是在他轉過臉去時,耳尖悄悄地紅了。

裴郁往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姜行曜,便開口問道:“你爸爸去哪了。”

姜然然想了想回道:“好像是去最下面的靜室裏了。”

頓了片刻,姜然然又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裴郁露出一個十分禮貌的微笑:“我已經知道了。”

問完後,裴郁摸索了片刻,發現樓梯下還有一層,牆壁上的挂盤上點着幾根蠟燭,顯得有幾分複古的意味。

裴郁猶豫了片刻往負一層走去,裏邊燈光昏暗,只有牆上燭火能照亮一二。

好在裴郁的夜行視力不差,很快就适應這種昏暗的環境,在樓梯的盡頭有一扇門,裴郁上前伸手推開那扇門。

入眼的是一條略長的地道,地道牆壁上點着蠟燭,上方還雕刻着一些佛像浮雕。

裴郁頓了頓上前,腳步聲在閉環的地道裏分外明顯,不時傳來回音陣陣,在地道的盡頭有一扇虛掩着的門。

過了會,姜然然突然擡頭,往左右看了看沒發現裴郁的人影,他跺了跺腳。

像是有點在氣自己什麽都說。

忘了告訴壞後爸了,那個靜室閑雜人等不能去,不然爸爸會生氣的。

裴郁走到地道的盡頭,推了推那扇關着的鐵門,裏邊傳來一道被人打攪而不悅的聲音:“誰在這裏,不是說了這裏不能來嗎。”

裴郁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開口道:“是我,我有點事找你。”

裏邊的人沉靜了片刻,然後聲音才放松了一些,姜行曜冷淡開口:“進來。”

裴郁這才推門進來,入眼的是一尊巨大的佛像,擺放在中間目光憐憫地看着世人,在前面擺放着各種侍奉用的果類糖果,裏邊到處都點着蠟燭。

空氣裏還能聞到燃燒的沉香氣息,和姜行曜身上那種木質清香有幾分微妙的相似。

而姜行曜正閉着雙目,雙手合十,跪拜在佛前,姿态虔誠,斂去了往日的傲氣和冷淡。

在這一刻仿佛只是一個身受塵世折磨,希望神佛能伸出手渡他的普通人。

裴郁目光微閃,發現姜行曜的左手上還帶着一串血紅的佛珠。

姜行曜沒有擡頭看他,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他淡淡開口:“找我什麽事。”

在橘黃燈光的映照下,姜行曜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的位置留下了一小片陰影。

氣場不再是往日的盛氣淩人,相反有幾分柔和的沉悶。

裴郁說明自己的來意:“我撿了一只小狗,我想把它留在莊園裏,不知道你允不允許。”

同時偷偷打量四周,心裏疑惑漸生。

姜行曜聞言,想都沒想回道:“這種小事,你沒必要問我。”

過了會他又補了一句:“在協議結婚的期間,你可以行使任何婚姻對象的權利,你是這個莊園新的主人。”

裴郁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姜行曜的背影看上去有幾分寂寥與孤單,裴郁突然想留下來陪陪他。

兩人都不開口,靜室裏安靜得仿佛能聽到香料燃燒的聲音,像落雪時的聲響般微小,代表着時間的緩慢流逝。

裴郁其實是個不信佛的人,上輩子,這輩子都一樣,凡事只相信他自己,但這刻裴郁看着姜行曜手腕上的佛珠開口道:“你不像一個會信佛的人。”

明明傲慢冷漠得目中無人。

姜行曜聽到這話,饒有興致地反問道:“那你覺得我該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他确實很好奇自己在裴郁眼裏是個什麽樣子的人,一個死纏爛打想用協議婚約綁住他的人?還是一個求之不得的可憐人?

裴郁想了想開口:“天之驕子。”

姜行曜突然笑了一聲,笑聲中帶着幾分艱澀,片刻後像是釋然地搖了搖頭。

裴郁問完後,氣氛又沉悶了下去。

裴郁有點忍受不了這種死一般的寂靜,又開口道:“你是因為什麽才會信佛呢。”

姜行曜的身前擺放着神佛,他手上戴着一串佛珠,眉眼沉寂,讓人看不清一絲一毫的情緒。

在橘黃燈光的映照下溫柔地呼吸都停了。

姜行曜一字一句地開口,話語空靈:“信佛,佛便會來渡你。”

裴郁的眼神明暗不定,他冷不丁地開口:“佛不渡人,只會憐憫世人,況且人拜的大多是自己心裏的欲望。”

姜行曜動了動手,他手腕的佛珠随着晃動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在靜室裏尤為突兀。

他雙目緩緩睜開,那是一雙帶着幾分與生俱來的傲氣與矜貴的丹鳳眼,分外勾人。

房間內的香柱緩緩燃燒,餘煙袅袅。

姜行曜的黑發微垂,些微地擋住幹淨的前額,有幾分桀骜不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你又怎麽可能知我拜的是什麽。”

姜行曜說着便起身,裴郁這才看清了姜行曜的眼角似乎有些紅。

裴郁心裏莫名覺得有些煩悶,看着姜行曜的背影似乎想問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又卡住了,理智告訴他有些東西不該去問,問了只會過界。

姜行曜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帶着獨屬于青年的清瘦,僅僅走在路上也會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那種。

裴郁甩去腦海亂七八糟的想法,而後跟上姜行曜的步伐。

地道裏的空間并不寬闊,只堪堪能容得下兩人一前一後的行走,腳步聲在地道裏不斷回響。

裴郁低着頭一下想起自己上輩子,又想到了穿書後的所見所聞。

“砰——”

他想得太過于入神,以至于身前的姜行曜什麽時候停下了都不知道,他随着慣性往前走去,猛然地撞上了一個堅硬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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