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問心

問心

“小瑤妹子去爬青雲階那麽久了，你不擔心？”陳奕炯眯着眼倚在顧安院子湖邊的柳樹樹幹上，懶懶地問道。綠色的枝條蕩漾，這場景有些美好。

“怕什麽，我的妹妹還會走不上來？”顧安站在旁邊毫不在意地笑道。

“我發現，你不只一肚子壞水，還很自戀！”陳奕炯恨恨道，“那些說你溫和善良的美人真是瞎了眼！”

“其實你只要大方一點就行了，反正你什麽也不缺。”顧安狀似良善地笑着，“有靈石還怕沒有美人嗎，誰叫你小氣？”

“我還小氣？”陳奕炯平日風情萬種的桃花眼此刻瞪得大大的，“我就在不久前還送了你家妹子一大疊護身靈符，我這樣大方的人你居然還說我小氣！”陳奕炯不放心顧瑤，在交給了她一疊上等靈符之後才離開青雲階的。

“嗯，那我妹妹對你印象一定很好。”顧安安慰道。

“是很好。”陳奕炯想起顧瑤在青雲階上的樣子，心虛地打了一個冷顫。

顧瑤已經在青雲階上走了将近一個月了。如果不是這一路上一直會遇到其他人，顧瑤一定會被悶瘋的。幸好，這一路并不孤單，哪怕一直沒和同路者交談過，可能看到人影和不能看到人是決然不同的。人是群居動物，顧瑤突然想到這句話。

在這段時間裏，顧瑤白天攀爬石階，晚上養精蓄銳，第二天再戰。顧瑤丹田中靈氣凝練，經脈中靈氣的流轉速度比以往快了很多，可以肯定的是，顧瑤的修為基礎基本上可以說是穩固了。可是有一件事令顧瑤十分奇怪，青雲階就像永遠沒有盡頭似的，無論顧瑤爬了多久，無論她多努力，她都看不到石階的盡頭，看不到青絕宗的南大門。

顧瑤從沒忘記，自己從南門口下山，花費的時間根本連這個月的零頭都算不上。青雲階，其實并不長。

顧瑤擡頭看見走在她前方的中年男子。他露在衣服外的皮膚大概是被曬得多了，顏色有些深，穿的深藍色衣服也有些脫色，令人一眼看去絕不會第一時間覺得他是一個修者，只他身處的地方和身上挂着的粗糙的儲物袋讓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應該是一個來青絕宗求仙緣的散修。看得出，他攀爬石階的時日不短，但他仍在不斷地向上走。

大概是很久沒有與人交談了，顧瑤突然很想和前面的男子說說話，加快了腳步。經過這一個月的努力，顧瑤已經能頂着前方的壓力小跑着前進了。

“道友，”顧瑤走到了中年男子身邊，“你走了很久了吧，有沒有絕得這石階有些不對勁？”

顧瑤的聲音并不小，何況修真者耳聰目明，又怎會聽不到？可事情卻很奇怪，那個男子像沒聽到似的，對顧瑤的問話毫無所動。

不是聽到了卻不理會，而是沒聽到。顧瑤分得清這兩者的區別。

顧瑤突然覺得這石階有些陰冷、空寂，毫不猶豫地從手镯中拿出長劍，左袖下的靈針被灌注了靈力，蓄勢待發。顧瑤伸手探向男子，眼前的一幕讓她有一瞬間似乎停止了呼吸。

顧瑤的手直接從男子身上穿過。手觸到的是空氣，也只有空氣。

不過如此，便讓自己失去了鎮定。自己可真夠弱的。如此這般，還如何談修真，如何走得更遠，如何走得更高……何談，修真之所謂淩駕于衆生？

顧瑤心中不斷地批判自己。在她不經意間，經脈中的靈氣按照《衍靈氣訣》中《魂篇》運行方式流轉，識海中的神識随着她的思緒不斷翻湧，不知不覺間，自施行《九魂訣》以來就一直沒動靜的神識變純淨了一些，相較之前也變得凝練了，她的靈魂得到了升華。

只要一個契機，顧瑤的識海便能發生質的飛躍，進入《魂篇》第二層。可惜，現在這個機緣還未到來。

過了一會兒，顧瑤終于讓自己的心定了下來了。

看着右前方還在不斷地前進的男子，顧瑤真的想不到她和他居然存在在兩個不同的空間。明明一樣是走在青雲階上啊。

青雲階。

青雲階……

名滿整個修真界的青雲階，又怎會是易與之地？青雲階不問靈根、不問修為，只問求道之心。可青雲階如何考驗各人的問道之心呢？

前面的男子，走在石階之上，不知歲月之悠悠，不顧前方之路遙遙，他可是在找自己的道，在向青絕宗、向自己、向上天展現自己求道的決心？

什麽是道？道是天地的游戲規則，是宇宙的運行法則。有些時候，道，便是強者的法則，是其力量之源。

何為問道之心？修煉之人苦修一世，其中得失取舍何如？有人只求一時榮華安逸，有人只為參透世間不滅法則，有人為了淩駕衆生，逍遙自在……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追求的東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我的道是什麽，為了自己的道，自己究竟能夠堅持多久……

問心。質問自己，何為道，道心可堅？

顧瑤定定地立在石階上，不為風動，不随時移……

顧瑤心裏想到哥哥溫柔的眼神，腦中閃過友人故作生氣時明豔動人的神情，回憶起自己為了修煉，寒暑不辍，甚至為了讓自己更靈活地使用靈針一次又一次地修煉指法……

驀然間，顧瑤又想起在來宗門的路上從飛機鳥背上俯瞰人間，一片蒼茫，景色迷人，高高在上，那一瞬間心中升騰起的野心。

一覽群山，俯瞰人間。高高在上，淩駕衆生。

修煉，是為親人朋友的期盼，更為自己的野心。自己不願局限在這一片小小的天地。傳說，在海的另一邊，有一個更為繁華的修真界，在另一個空間，有一個更為廣闊的仙界，在仙界之上，有傳說中的神界……青絕宗外，世界之大，臨淵之外，世界之高之廣……

也許今天，自己的道只是一個概念，也許今後，無數荊棘坎坷等待自己。顧瑤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多遠，但只要道心不變，道心永存，有恒心，有毅力，就能披荊斬棘，一路前行。如此，自己才能走得遠，才能擁有強大的力量，才能護我所欲護，為我所欲為！

顧瑤無意識地向前踏了一步，腳步間帶着玄奧之道，只一瞬間，她踏上了青雲階的頂層，一擡頭，那便是古樸蒼茫的南大門。

在石階盡頭的旁邊的的石頭上，一個穿着破爛，腰間別着一個酒葫蘆的老者坐在上邊，身子倚着身後的另一塊巨石，眼睛眯着，有些渾濁。看到顧瑤的出現，他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只見前一刻還在樹下的老者下一刻卻出現在了顧瑤的眼前。顧瑤被吓了一跳，然後立刻緊握長劍，腳下做出防備的姿勢。

“小丫頭不要緊張，我是宗門執事，你……”老者聲音有些難聽，說話間拿出了身份令牌，注入靈氣，裏面的一些信息顯示出來。

老者話沒說完就看到顧瑤拿出來的身份令牌，神色詫異，瞬間又轉為了然，眼裏似乎有些高興，又好像有些失望。

顧瑤是青絕宗門弟子，這毫無疑問。老者接過令牌，在上面輸入一道信息，接着說：“成功攀爬青雲階，十萬宗門貢獻點。”将令牌還給顧瑤後，又說：“關于青雲階的一切，不要透露出一絲半點，否則以叛宗罪論處。”

顧瑤苦笑，就是想說也說不出啊。一離開青雲階，自己就知道這一切都被下了禁制。如果自己敢說出……不，不要說講出來，恐怕能不能開口都是一個問題呢。

管那麽多幹嘛，自己只要知道，在這裏，自己得到了些什麽，那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