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抱歉弗雷德叔叔，我的身份證件忘帶了……但我真的不是僞人，媽媽一定能認出我的。”安娜斯塔·米凱爾點着腳尖趴在門衛窗戶邊，面色焦急，“你可以打電話給我的媽媽……”

弗雷德無奈：“我說了很多遍了，小安娜斯塔。哪怕米凱爾夫人認為你是，但沒有證件就是不行。你再糾纏下去，我就要叫D.D.D了。”

安娜斯塔眼睛裏冒出淚花，“不，叔叔！求你不要！馬上就要天黑了，我不能呆在外面，那些家夥會要了我的命！”

弗雷德不想再與這孩子糾纏，他從事門衛的工作已經很多年了，每天都會面對各式各樣的人或是僞人。為了能夠抵禦僞人的精神攻擊，他早就練就了一顆鋼鐵之心，眼前的女孩哭的再多麽梨花帶雨，也不能激起他的一絲憐憫。

他用鋼筆在登記單上畫上了兩個大叉叉，拍在窗口的大理石臺面上，“如果你能從僞人偵查部那裏重新補領證件，那麽我可以放你進去。”

說着他擡起右臂看了一眼手表，像是在提醒，“僞人偵查部的辦事處晚上五點鐘下班......距離現在還有半個小時。”

作為從小在密西西小鎮裏長大的孩子，安娜斯塔當然知道僞人偵查部總部的位置，但那距離太遠了，她的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如果徒步走過去根本來不及。安娜斯塔的心裏染上絕望，她捂住臉崩潰地大聲痛哭。她沒有證件，弗雷德不會允許她留在大樓裏，一定會把她趕出去，連媽媽也沒有辦法。

像她這樣的小丫頭如果在外面獨自呆一晚上，第二天站在這裏還是不是她自己也沒有人可以保證，說不定是一個披着，名為安娜斯塔人皮的僞人。

有一波人陸陸續續地走進來，路過安娜斯塔。

她聽到又尖又細，像是瑪格麗特·巴布魯斯女士的聲音。

“——這孩子怎麽哭成這樣，她家裏人去哪了？”

弗雷德正在為她審核相關證件，聽聞後随意答道：“她是米凱爾夫人的女兒安娜斯塔，因為忘帶了證件，正着急呢。”

“哦！天吶！”巴布魯斯像是收到了什麽驚吓，連忙後退一步遠離眼前的女孩，嫌惡地用手在鼻子前揮了揮，“誰知道她是不是僞人。弗雷德，你可不能把她放進去。”

弗雷德手握鋼筆填着登記表，“我們門衛受過專業訓練，不達标的禁止放行。還有，巴布魯斯女士，我已經提醒過很多次，你的證件該更新了。如果下一次讓我看到過期的證件，你可得和這姑娘一樣在外面吹冷風了。”

“當然，我只是最近有些忙而已。”巴布魯斯将證件塞進她那小到可憐的挎包裏，低頭掩飾着臉上的表情。很明顯，如果沒有弗雷德的提醒，她确實會忘記這檔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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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邁着小碎步從安娜斯塔身邊走過，期間一直微側着身子，警惕地盯着對方，好像安娜斯塔是什麽猛虎野獸。

比起弗雷德拒絕她進入大樓，同類的警惕讓安娜斯塔更加傷心，大豆般的淚水從臉上滾落。

“你不在名單上吧，女士？”弗雷德對下一人道。

溫蒂點頭，“我今天臨時有事出去，事發突然，所以昨天沒有報備。”

弗雷德：“這可真不像你，懷特小姐。居然願意出門，真讓我感到驚訝。”

“這也令我成為全大樓最安全的住戶，不是嗎？”溫蒂淡笑着反問。

“但有些時候反常也令人感到害怕。”弗雷德将證件還給她，按下開門集安，并伸長胳膊做了一個請地手勢。

在她路過自己身邊的時候，安娜斯塔下意識擡起頭，發現這位溫蒂小姐正巧看了自己一眼。

落在身上的視線不像巴布魯斯那樣的嫌惡，也不像媽媽那般充滿母性的光輝，反而是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漠地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蝼蟻。這令安娜斯塔想起學校裏同學用樹枝挑逗蝸牛，并将它碾碎時的目光。

這位美麗的懷特小姐知道自己沒有威脅性。

莫名的，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安娜斯塔像是一塊吸鐵石，在溫蒂跨入門禁前猛地朝她撲了過去，緊緊抱住她的右腿。溫蒂被她的動作害得一個踉跄，差點跌倒。

弗雷斯也被這動靜驚到了，連忙站起身。

“求求你幫幫我！姐姐！”安娜斯塔哭的梨花帶雨，眼淚鼻涕全都抹在了溫蒂的白絲襪上，“我只有你了！”

安娜斯塔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各種撒潑打滾都試了一遍，就差用學生塑料尺抵着喉嚨以死相逼了。

也許是她煩人的技術達到了頂峰，安娜斯塔聽到溫蒂淡淡地嘆了一口氣，“你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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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人從黃殼子的出租車下來時，剛好距離晚上五點還有十分鐘。可盡管如此，已經有許多挎着包的人從偵查部辦事處的玻璃大門快步跑出，仿佛生怕晚一步就會被惡魔上司抓回去加班。

——都是群早退的慣犯。

至少安娜斯塔是這麽想的，在學校裏想早一分鐘踏出校門都是罪惡，要是會被抓到可是要被全校通報的。可憐的小安娜斯塔還不知道工作的艱辛，早退是多麽光榮而又令人振奮的事，特別在上司先自己一步早退的情況下。

安娜斯塔兩手抓着背包肩帶，正打算沖進辦事處，剛跑了幾步發現溫蒂還站在原地。

溫蒂的眼眸低垂着，身上的白色連衣裙襯得她像位天使，“你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可是，姐姐.......”她的淚水再次溢滿眼眶，引來路人頻頻側目，“補□□件要交費用，我身上沒錢。”

溫蒂：“......”

辦事處的環境很好，地上鋪着的大理石亮眼又漂亮。這裏每到夏日都會開啓冷風機，适宜的溫度令人心情舒暢，當然需要忽略掉那些頭發雜亂跑來跑去，嘴裏怒吼着“為什麽檢測報告還沒有出來”的偵查部專員。

安娜斯塔對這裏的印象不錯，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溫蒂小姐看上去如坐針氈的。

專員小姐十分溫柔，沒有因為她在即将下班前才來辦理補辦手續而面露不滿，仍是微笑着引導安娜斯塔，“來，先做一下瞳孔測試。”

安娜斯塔望了一眼坐在遠處的溫蒂，确認她沒有離開的意思後，才走進檢查室。

員工都陸陸續續下了班，樓層裏逐漸空蕩。安娜斯塔坐在鐵質的公共椅上，腳夠不着地，兩條腿慢悠悠的晃着。媽媽經常加班，有時候一整晚都不回來，她已經拜托門衛帶了話，也不知道今晚媽媽會不會回家，會不會知道她在這裏補□□件的事情。

安娜斯塔嘟了嘟嘴，“好慢。”

“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自然馬虎不得。”溫蒂說，她手裏端着一本不知從哪裏來的宣傳冊，正百無聊賴地翻看着。

安娜斯塔抱緊了書包，将下巴擱在書包上，看着自己的腳尖發呆。她無意中瞥到放在溫蒂腳邊小袋子裏一張半卷起的畫，能看到上面細膩的筆觸和極為講究的色調搭配，頓時眼前一亮，她興奮道：“姐姐，這是你畫的嗎？”

溫蒂翻看宣傳冊地動作一頓，微微點頭。

安娜斯塔像是找到了知己，激動地跳起，兩條小辮子順勢甩了起來，“你畫的真好！我也喜歡畫畫，經常自學……”

說着說着她又低落下去，一屁股坐回原位，“可惜媽媽不喜歡，她想讓我當一名牙醫。真是的牙醫有什麽好的。”

溫蒂：“牙醫很賺錢。”

安娜斯塔：“誰說畫畫不賺錢了！”

“除非你非常優秀。”溫蒂說，“任何處于頂峰的人都能實現財務自由，不論是畫家還是牙醫。”

“姐姐，你這麽厲害，肯定實現財富自由了吧？”

溫蒂略一點頭。

安娜斯塔驚訝，湊了過去，“真的假的，姐姐也太厲害了！”

溫蒂似乎對她的靠近有些抗拒，眉頭微微皺起，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結果出來了。”

安娜斯塔一愣，“可我沒有聽到啊……”

誰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專員小姐的聲音，“安娜斯塔·米凱爾！”

安娜斯塔連忙跳了起來，揮手喊道：“我在這裏！”

接下來的流程十分簡單。安娜斯塔先拿着溫蒂給她的錢繳了費，而後又轉向□□窗口。

偵查部的□□專員舉着公章在證件的空白處啪地用力一蓋，并貼上事先準備好的大頭照。她将證件遞給安娜斯塔，“收好喽小朋友，下次可不要再弄掉了。”

“謝謝！”安娜斯塔把證件小心翼翼地放進背包的夾層裏，再三确認後才拉上拉鏈，背回兩肩。

她樂颠颠地回去找溫蒂，一句“姐姐我拿到證件了”還沒說出口，就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正坐在溫蒂小姐身邊，兩人似乎正相聊甚歡。

男人注意到安娜斯塔，朝這裏看了過來。安娜斯塔看到了他的眼睛，猶如綠藻般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