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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威勢太盛,君蘭脊背上瞬間透出一層冷汗。她下意識地想要逃走,卻發現雙腿發僵動彈不得。

她忙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君蘭沒料到九爺會來她這兒。

九爺在闵家一向獨來獨往,與家人并不熱絡。除了他身邊伺候的那幾個人外,甚少見他搭理誰。

往常時候若是不小心遇到了,九爺雖偶爾會和她說上一兩句話,卻也真的只有一兩句話而已。

……

夜空上,一輪彎月。

院中,一個人,幾壇酒。

瑟瑟秋風中,那高大的身影清冷孤絕。陪伴他的只有月光、酒聲、酒香。再無其他。

君蘭看到這一幕,不知怎地,竟是忘記了剛才那一瞬的懼怕,不由自主就向前走去。

寒光閃過,頸上驟然發涼。利刃冰冷的側邊抵住了她喉嚨。

“不要命了!”

低聲怒喝在耳邊響起。

君蘭心中一凜,眼睛動了動,方才發現不知何時身側已然多了一人。

長明手持短匕目露寒光,“沒聽見九爺的話麽?趕緊滾!莫要弄髒了這兒!”

頸上傳來的冷意讓君蘭皮膚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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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穩了穩心神,認出這是跟在九爺身邊的人之一。那幾個人既是九爺身邊的侍衛,卻也有官職在身。莫說是她了,就算是在禮部任職的闵五老爺,也奈何不了他們。

不過以往的時候君蘭只是聽人抱怨過,她并未發現這些人原來真的這麽兇狠。

匕首冰涼稍寬的側邊越挨越緊。再往裏陷的話,它鋒利的刃就能割到她的肌膚了。

君蘭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只轉眸再看了院中那抹身影一眼,便輕聲道:“我走。”

長明手腕翻轉收起了短匕。

剛一得到自由,君蘭轉身就跑。離出十幾丈遠了方才停住,心猶在砰砰直跳。

……剛剛那種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隔的感覺真不好過。

青草院她怕是回不去了,往後她需得遠着點這裏,再想辦法把玉簾和顧媽媽安頓好才行。

回到芙蓉院的時候,丫鬟婆子正在門口焦急地等着。

“姑娘去哪兒了?”為首的大丫鬟紅梅道:“夫人正找您呢!婢子們尋了好久都尋不到您。”

“我不過是在附近散步而已,許是走岔路了。”君蘭避而不答,邊往裏行邊問:“夫人找我什麽事兒?”

“好像是為了過幾天大老太爺做壽的事情。具體的婢子也不清楚。”

君蘭點點頭,忍不住朝青草院的方向遙望了一眼,這才穩住心緒快步朝屋裏走去。

高氏正在屋子裏吩咐丫鬟收整物品,看到君蘭就揚手招呼她:“蘭兒過來。娘有話問你。”

君蘭在她身前三尺處停住,“您請說。”

高氏把丫鬟們都遣了出去,只留下王媽媽在旁伺候,方道:“我問你,你給大老太爺準備了什麽壽禮?”

簡短一句話讓君蘭有些措手不及。

她倒是知道大老太爺做壽之事,可“君蘭”到底準備了什麽,她哪裏知曉?

更何況這些年來她并未參加過荷花巷那邊的宴席,所以并不會對此多做了解。

君蘭回憶了下剛剛進屋時瞧見了哪些人,而後側首去看站在她左後方的李媽媽。

李媽媽是在八姑娘身邊伺候的,早已經習慣了在姑娘出狀況時過來打圓場。于是朝高氏福了福身道:“姑娘原想着送親手繡的繡品,怕自己繡的不好,就打算送大字。可寫了好些天了都沒找出最滿意的來,所以姑娘最近正在苦練書法。”

高氏聽後,佯怒地點了下君蘭的額。

“還想糊弄我?”她笑道:“忘記了就直說忘記了,和娘還這麽客套作甚?”她拉着君蘭走到博古架旁,“我就知道你這丫頭不會上心,這不,給你準備好了。”

君蘭不習慣和人這樣親近,猝不及防下額頭被點已經是極限,再被這樣拉着走,當真有些不舒坦。故而高氏一松開手她就不動聲色地往側邊挪了挪。

高氏只當孩子在和她賭氣呢,笑着斜睨了女兒一眼,擡手從博古架上拿下了個紅漆木匣子,打開來給君蘭看,“你瞧這玉擺件如何?”

那是個約莫手掌大小的玉石駿馬,一看就價值不菲。

“我新買來的,家裏人都沒見過。到了後日,你把這個給大老太爺送去,”高氏把匣子合上蓋子給君蘭,“當做你送的壽禮,就說是你親自挑選的。”

君蘭有些猶豫。

高氏為了勸她頓時念叨開來:“這玉石成色還不錯,還有這雕工,更是精細。先前我想不好送什麽妥當,後來見了這馬啊,一下子相中了……哎,就它了,別的東西我看也不合适。我給你看看拿個什麽樣的匣子好。要不然,就現在這匣子?”

君蘭還在認真思量。聽高氏說賀禮的時候,她心裏忽地冒出個念頭,想借這個機會把玉簾和顧媽媽調到自己身邊伺候。

“您不用忙了。我想,東西不如由我自己來準備。”君蘭道:“這個一看就不是我準備的,我那裏也有不少東西,新奇又不名貴。我送給他老人家那樣的賀禮才更合适。”

高氏上下打量着她,“先前還說沒準備。怎地這個時候又說有了?”

君蘭道:“原本也有這個,只不過先前沒想好合适不合适,就沒和您說。現在想想,我還是送自己提前準備的為好。”

“哦?”高氏笑問:“什麽東西?”

“前段時間買的一枚印鑒。”

高氏不樂意了,“印鑒有甚稀奇?到處都是。還稀罕你這一個不成。”

君蘭道:“這枚和旁的不一樣,外頭等閑買不到,我也是機緣巧合才得着。您放心就是了。”

高氏用手去戳她額頭。君蘭不着痕跡地稍微側了側身避開。

高氏倒也沒在意,只笑道:“你這丫頭,滿腦子的古怪主意。不如這樣,你先把東西拿來給我瞧瞧。倘若合适,就用你的。若不合适,還用我這一個。如何?”

荷花巷的老太爺做壽可是大事,兩邊闵家的人都要齊聚在一起。如果孩子送的賀禮拿不出手,她們夫妻倆也要跟着臉上無光。

君蘭對自己将要拿出的東西很有信心,颔首道:“好。”

看她信心滿滿的樣子,高氏笑了,“我們家的野丫頭到底懂事了。”收了話後,她微不可聞地輕嘆了聲,向王媽媽瞥了一眼。

王媽媽知曉夫人這是響起了早晨那一樁事。她明白,夫人的意思是姑娘早晨經歷了大波折,所以現下變得懂事起來。

她有心讓夫人不要再想那事兒了,遂道:“不知這一次的壽宴,九爺會不會來。”

不出所料,聽她提起闵家這位最權貴的人後,高氏面上神色頓時變了。

“九爺?”高氏道:“他到底去不去,我也沒個準數。不過大老太爺待他不薄,以往做壽的時候他但凡在京就都會去。今年……”

高氏想到闵九爺那鎮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做派,平常在家等閑也見不着他幾次。便扭頭問王媽媽,“九爺今兒到底回來了沒?”

“許是沒回罷。”王媽媽答:“聽老夫人院子裏的人說,九爺好似奉旨出京辦事,莫說今晚了,就連明天、後天,都不一定趕得回來。”

高氏松了口氣,“人不在京的話就沒轍了,可能會只送一份賀禮去。”

君蘭想到青草院的那個高大身影,抿了抿唇,沒吱聲。

出了高氏的屋子後,李媽媽着急得不行,在君蘭身邊不住說道:“姑娘何必拒絕夫人的好意?您準備的東西,哪裏有夫人準備的妥帖?與其到時候找不出東西來,倒不如現在回去和夫人好好說說。姑娘若拉不下這個臉回去,就讓我回去好了——”

“李媽媽。”君蘭出言打斷了她。

李媽媽望過來。

君蘭面容平靜地看着她,“這是我的決定,你聽我吩咐照做就是。”

李媽媽擡頭仔細看了她幾眼,方才低聲道:“是。”

“你去把以前在表姑娘身邊伺候的顧媽媽和玉簾尋來。我有話要問她們兩個。”

君蘭很擔心玉簾和顧媽媽。當時她們兩個在轉角處站着,而青草院又被九爺給霸占了不準入過去。那樣的話也不知她倆晚上有沒有去處落腳。

倒不如借了問話的機會讓她們過來一趟。如果順利的話,能夠順便安頓好二人另外的住處。

為免李媽媽自作主張,君蘭又叮囑道:“這事兒很重要,與我将要送出的賀禮有關系。”

這話成功地堵住了李媽媽後面那些沒來得及說的勸解之言。最後,她只能躬身答了聲“是”,疾步出院子去尋人。

君蘭便慢慢往西廂房走。

其實她之所以對那個印鑒那麽有信心,是因為那物是由她親手悄悄刻的。

她私下裏學篆刻已經有好多年了。認真算來,她之所以技藝那麽好,還和闵九爺多多少少有點關系。

那時她還小,寄居在此身邊也沒甚好玩的東西,所以沒事的時候便時常拿了石頭用小鈍刀一點點劃着玩。

九爺碰到一回後,第二次再偶遇,就丢給她一本書,說是在街邊的攤子上順手買的。留着也是無用,不如她拿去玩。

她翻開來看,那書正是講篆刻的,不知不覺就入了迷。

再後來,長燈避開旁人給她送去了一箱東西,說九爺院子裏正處理不要的物品,多了這麽一堆石頭,又沒用又礙事。本打算丢到府外的土坡上,她如果要留給她了。

君蘭見那些石頭剛好适合刻篆刻,欣喜不已,謝過長燈後就留了下來。

許是長燈把這事兒和其他幾人講了,陸陸續續的,九爺院子裏再有不要的石頭,長明長寧他們也會時不時地偷偷拿些來給她。

只不過這些人都是動手不動口的脾氣。撂下東西就走,連話都懶得說一句。

想到這兒,君蘭腳步猛地一頓。

……原先她總覺得自己和九爺似陌路人一般,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現在仔細想想,好像,她與他之間還是有那麽一點點聯系的。

作者有話要說: 九爺表示,怎麽這才發現……/(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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