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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何樂知驚訝得半天沒說話,韓方馳側側下巴,示意他進去看。
“謝謝方馳。”何樂知雙手合十,真誠地謝謝他。
韓方馳已經讓他謝麻了,麻木地說:“不客氣。”
“但我不能住,這你欠的人情太大了,不合适。”何樂知兩只手仍抵着下巴,眼神裏是誠摯的感激,“謝謝謝謝。”
韓方馳挑起眉:“那住我那兒?”
何樂知失笑:“那更不合适。”
韓方馳問:“也就是都不住?”
何樂知只得眼巴巴地說:“謝謝方馳。”
何樂知是個不愛欠人情的人,這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總是客客氣氣又笑呵呵的,也不得罪人。
不管是住韓方馳家,還是住進韓方馳幫他找的房子,對何樂知來說都太不合适。他既不能給別人添麻煩,也不能讓韓方馳為了他背這麽大人情。
但這不妨礙何樂知的感動和感激,他看着韓方馳,只想不停地說謝謝。
韓方馳點點頭,說:“行。”
當晚回去,何樂知給韓方馳發了好幾行字的消息,大意就是感謝他為自己考慮,非常非常感激。
韓方馳回他:睡覺吧你。
何樂知問:明天還能一起跑步嗎?
韓方馳:你自己跑吧。
何樂知:[可憐/]
周日一早,何樂知就發消息給韓方馳:共進午餐好嗎?
韓方馳:不。
何樂知:我在家做,你想吃什麽?
韓方馳:不,別給你添麻煩。
何樂知:[可憐/]
接下來的一周,韓方馳晚飯也不來吃了,問就是給你添麻煩。
何樂知東西都收拾差不多了,房子一找好随時能搬走。何樂知時不時給韓方馳發條消息,韓方馳只要看見了都回,但不來吃飯。
周六一大早,何樂知發消息問:今天在家嗎?
韓方馳:在。
于是上午九點,何樂知拎着菜過來敲門。
韓方馳開了門,看見是他,問:“幹什麽來了?”
何樂知笑笑,自己進了門,“共進午餐。”
韓方馳也不伸手接,跟在後頭看何樂知把菜放廚房,抱着胳膊問:“不麻煩你嗎?”
“不麻煩。”何樂知說,“非常樂意。”
說是何樂知做飯,實際上韓方馳也沒閑着。他過來幫着洗菜切菜,何樂知跟他說了好幾次小心手。
手已經不怕沾水了,何樂知還是經常看過來,有點擔心。
“你還是放那兒吧,一會兒我洗。”何樂知說。
“早沒事兒了。”韓方馳說。
等到備完菜,剩下的韓方馳就不管了,等着吃。何樂知站在竈前做菜,韓方馳坐在離得不遠的餐椅上。
手機上來了電話,是肖遙。
韓方馳接起來,肖遙在那邊問:“吃飯?”
“不吃。”韓方馳說。
肖遙問:“怎麽呢?”
韓方馳說:“家裏有。”
何樂知開着油煙機,沒聽見韓方馳打電話,問他:“湯勺在哪裏?”
韓方馳說:“竈下面抽屜。”
“誰在你家?”肖遙聽見問。
韓方馳:“樂知。”
“樂知?”肖遙在電話裏詫異道,“就你倆?”
“嗯。”
肖遙聲調一下拔高了:“那我也去我也去!我好久沒看見樂知了,我想他了。”
韓方馳:“我得問問。”
韓方馳拿着手機過去,何樂知看過來,韓方馳指指手機說:“肖遙,想來吃飯。”
何樂知先是訝異地揚起眉,接着往他那邊挨近了點,對着電話說:“你幾個人?”
“就我自己!”肖遙喊起來特別吵,嗷嗷地說,“我馬上到!”
“行吧。”何樂知說,“過來吧,帶你一個。”
在何樂知還跟周沐堯在一起的時候,如果說他覺得這些朋友裏跟韓方馳關系最近,那肖遙就得排第二。
肖遙小時候是個很可愛的男生,大大咧咧,吵吵鬧鬧。長大了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現在還沒定下來,性格也沒怎麽變。他跟周沐堯也很好,他倆性格裏有像的部分,所以最能玩到一起。
何樂知分手之後除了韓方馳哪個朋友也沒見過,包括肖遙。
這麽長時間他倆除了發過幾條消息以外再沒聯系,肖遙偶爾給何樂知發點搞笑視頻鏈接,也沒個前言後語,何樂知都當他誤觸的。
肖遙來蹭飯倒沒空着手來,拎了兩瓶紅酒,還有一箱啤酒。
韓方馳給他開的門,見他拿的都是酒,往旁邊讓了讓。
肖遙把酒放旁邊玄關櫃上,自己拿鞋換了,吵吵嚷嚷地問:“樂知呢樂知呢?”
韓方馳往廚房那邊側了側下巴。
“樂知!”肖遙橫沖直撞地奔過去,跟何樂知磕磕肩膀,擡手一環,“樂知我想你了!”
何樂知斜晲他,“也沒見你找我啊。”
“我這不是怕你不想見我嗎!”肖遙指指韓方馳,“不信你問方馳!我每次見他都問你來着,問你心情怎麽樣!”
“你是沒我微信了嗎?”何樂知挑眉問。
“我不是不敢嗎!我怕你恨屋及烏。”肖遙帶着一副委屈極了的表情說。
何樂知被他圈着脖子,一副懶得搭理他的表情,但眼睛裏明顯有笑意。
吃飯時肖遙要挨着何樂知坐,他倆坐一邊,韓方馳自己坐另一邊。
“咱們今天喝點兒酒啊?”
肖遙帶着酒來,就是有想要跟他倆大醉一場的意思。
“你看我倆誰能跟你喝?”何樂知說,“能跟你喝的都不在。”
“不跟他們喝,就想跟你喝。”肖遙說。
肖遙這麽長時間沒聯系何樂知,怕何樂知不想見他是一方面,還有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是肖遙有段時間沒法好好面對何樂知了。
當初周沐堯酒醉之後最先跟他說的那事,問他怎麽辦。肖遙大鬧一場之後先走了,他沒法見何樂知。
他既不想跟着周沐堯一起瞞,也沒有任何事能做。何樂知跟周沐堯戀愛談了快八年,感情深厚,沒一點兒矛盾,無論如何這個事不能從別人嘴裏讓何樂知知道,說也得是周沐堯自己說。之後不管何樂知怎麽選擇,也沒別人的事。
肖遙把這事鬧得大家都知道也是借着酒勁兒有意為之,逼着周沐堯跟何樂知說。他當不了一起瞞着何樂知的狐朋狗友,可也實在沒其他辦法,所以肖遙從去年冬天開始總是避着何樂知,不想面對他。
肖遙自己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但本質上看不上渣男,每一任都是好好開始好好結束的,沒幹過不幹不淨的事。
他非要跟何樂知喝酒,何樂知跟韓方馳都不怎麽喝酒,為了應付他敷衍地跟着喝兩口。後來肖遙不幹了,說他倆不痛快,再這樣他走了。
也不能真讓他走,韓方馳說:“我跟你喝吧。”說完站起來去拿紮啤杯了。
何樂知仰頭追着他背影說:“那給我也拿一個吧。”
韓方馳回頭看他一眼,說:“行。”
這三個人裏,或許何樂知才是最需要喝一杯的。在別人眼裏他目前還是個失戀人士,雖然分了有陣子了,但都覺得八年的感情需要一段長長的戒斷期。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何樂知确實有那麽兩次想喝點酒,想要麻痹一下大腦,讓它短暫地放空。當然最後沒喝,他不是特別喜歡靠喝酒去使情緒消散,因為他不喜歡酒醒之後一切消極情緒跟着歸位的感覺。
“這就對了,你倆別總搞得那麽清高,每次都衆人皆醉你倆獨醒,煩不煩啊!”肖遙說。
何樂知無語地說:“我倆不醒着誰買單啊?不送你們回去讓你們睡大街上?”
“我們能買,”肖遙不同意,“再說我們也沒喝那麽多!家還是能找着的。”
“是是是,厲害。”何樂知說。
韓方馳拿了兩個紮啤杯回來,開了兩瓶啤酒倒在杯裏,小口喝咽不下去。
“不能給我也拿一個嗎?”肖遙看看自己的瓶,問他們,“你倆能不搞排外這一出嗎?”
“沒了,家裏就兩個。”韓方馳把桌上裝西瓜的大碗拿起來,裏面還剩兩塊西瓜,他叉起來吃了,碗給肖遙,“你用它喝。”
肖遙疑惑地看着他:“哪怕讓使大碗,你給拿個新的不行嗎?”
韓方馳說:“我還得刷。”
“你這待客之道真絕了。”肖遙誇贊道。
平時只有韓方馳的時候,何樂知感受還沒那麽明顯,因為他倆話都不算多,也不皮。這會兒加上肖遙一個格外活潑的,嘴欠兮兮地沒個停,他們仨在一塊兒,何樂知就明顯地感覺到一種恍惚的熟悉感,以及一種說不上來的歸屬感。
好像本來就該這樣,一切都歸了位。
不知不覺,他們都有點喝多了。喝多了就不再是如今三十出頭的他們,而是二十歲的他們、十五六歲的他們。
喝了酒,說話就不再像最開始還刻意避開什麽,言語間再沒了分寸感。哪怕肖遙本意并不想提,可當思維混亂以後,周沐堯畢竟是他們之間繞不開的一道存在,不管回憶什麽,他都卡在中間。
肖遙開始頻繁地提起周沐堯,何樂知沒阻止他,也沒繞開關于周沐堯的話題。何樂知眼睛裏開始暈起蒙眬的光,看起來有點遲鈍,跟摸不清狀況一樣。
“我這大半年都不太敢見你,好像搞髒事兒的是我一樣。”肖遙皺着眉,看起來相當糾結,“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辦,這也不對,那也不對。”
何樂知淺淺地笑着,說:“難為你了。”
“他特麽也是,跟我說啥啊,把我整的裏外不是人,心裏有鬼的成我了。”肖遙碰碰何樂知胳膊,可憐兮兮地說,“你不怪我吧,樂知?”
“不怪你。”何樂知說。
肖遙說着說着又朝韓方馳去了,一臉怨氣:“他咋不跟你說?他就敢跟我說。”
韓方馳不參與這話題,不吭聲。
“你不知道,你就有底氣當好人,你倆一起玩兒,不帶着我,就我是大壞蛋。”肖遙撇嘴。
“你行了,”何樂知笑着推推他,“你少沖方馳來。”
“啊啊啊又這樣!”肖遙崩潰地說,“無語死我了,你倆一輩子都這樣!”
何樂知反應遲鈍,一時沒明白他在說什麽。
肖遙自己嘟嘟囔囔地說了會兒,話題又轉回周沐堯身上,擰着眉說:“我一看他那樣我就鬧心,他一個瞎搞的天天裝可憐!”
何樂知回頭看了眼,韓方馳問他:“冷啊?”
“有點兒。”何樂知說。
韓方馳站起來去把窗戶關了,順便切了點水果過來。
肖遙還在說:“誰都知道八年長,那他媽早想啥了?”
韓方馳放水果的時候另外一只手在肖遙頭上按了下,肖遙沒明白,擡頭:“啊?”
韓方馳掃他一眼,回對面坐下了。
何樂知從來不和別人提這些事,讨厭談論自己的私事。但可能因為眼前這倆人實在熟,那股若有似無的親近感和歸屬感讓何樂知收起防線,難得地露出了點“自己”。
“誰不是八年呢?”何樂知眨眨眼,慢慢地說,“我不也是八年嗎?”
“就是說呢。”肖遙嗤笑一聲,“不值錢的八年。”
何樂知擺擺手,模模糊糊地說:“那還是挺值錢的。”
何樂知和周沐堯的分開沒有經歷過消耗的過程,對何樂知來說是晴天霹靂似的斷了,從他知道到分手一共沒用上一天一夜。所以不看最後分開的這一天,前面在一起的時間于他而言完整而幸福,這八年的存在是無辜的。
“你們還能好了嗎?”肖遙直接問。
何樂知輕輕搖搖頭,說:“不能了啊。”
“我就說。”肖遙說,“我跟他說一百遍了。”
肖遙胳膊拄着側臉,看着何樂知:“我看着也心裏難受,但他該,誰讓他犯賤了,都他媽活該。”
後來又說到周沐堯工作調動,借調到別的公司,以後可能就留在那邊了,還能小升一級。
何樂知點點頭,說:“他可以的。”
肖遙又說周沐堯現在住得離他挺近,有時早上上班都能在路上偶遇。又問何樂知現在在哪兒住。
何樂知自嘲地說:“居無定所。”
“啊?”肖遙看着他。
“還沒找好地方。”何樂知解釋說。
肖遙理所當然地說:“你就住方馳這兒啊,這兒離你單位多近呢。”
何樂知沒想到他能說出這麽句話來,笑着搖頭。
肖遙不知道今天這頓飯就是這麽來的,還問:“怎麽了?笑什麽?不正好嗎?”
何樂知向他示意:“噓。”
“有什麽好噓的,要不我也搬來,咱們仨住。”肖遙一本正經地說,說完還“嘿嘿”。
對此韓方馳一直沒表達意見,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們倆。
何樂知搖頭說:“不,不。”
“你可真犟啊,讨厭的距離感。”肖遙說。
何樂知眼睛睜圓了看他,帶一點驚訝地問:“我讨厭?有距離?”
“就你,不是你還是誰。”肖遙說他,“一點也沒有從前可愛了。”
何樂知讓他說得摸不清頭腦,氣笑了,說:“小黑沒距離,他可愛,你跟他玩去。”
他看看這倆人,看看韓方馳,看看肖遙,笑了聲說:“你倆一個是他哥,一個是好兄弟,他一哭你們都向着他,到時候我想走都沒地兒走了。”
“哎我——”肖遙正要輸出,被打斷了。
對面一直沉默着的韓方馳突然扔了顆荔枝過來,“嘭”的一小聲砸在何樂知腦門兒上。他畢竟也喝酒了,總歸還是和平時不一樣。
“忍你很久了,何樂知。”
何樂知被砸得一蒙,慌亂地接住那顆荔枝,愣頭愣腦地看着韓方馳。
“他媽談戀愛談傻了吧,個戀愛腦。”韓方馳盯着何樂知,表情分明是他十幾歲時候的模樣,皺着眉看着兇巴巴的,難得地說了髒話。
何樂知瞠大眼睛:“韓方馳,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韓方馳表情像生氣,也像忍無可忍了。
“何樂知,你是不是忘了。”
他擰着眉,直直地盯着何樂知,每個字都咬得很實:“是我先認識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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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