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10章

李寒峤确實如嚴亦所說,身體倍兒棒。不僅燒退的快,後半夜也沒再燒起來,甚至第二天上午就神采奕奕了。

神采奕奕的李寒峤,上午六點被生物鐘叫醒後,先給次卧換了床單被罩,丢進洗衣機,才把葉暇從客廳沙發抱回了卧室,舉重若輕,甚至沒把人弄醒。

于是葉暇中午在自己床上醒來的時候,正睡在自己前天剛洗完的床單被罩上,他還以為自己穿越了,穿回李寒峤車禍前的早上,肩負起“避免霸總出車禍”的重任。

貓小孩兒以往都會在他醒來的第一時間跳上床踩奶的,這會兒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卧室的門也關着。

……奇怪。

大概是通宵使人變笨,葉暇放棄思考,打了個哈欠,揉着眼睛往衛生間去,路過家裏書房的時候腳步忽地一頓,似有所感地側頭。

嚯!書房長帥哥了。

葉暇徹底從夢的餘韻裏清醒過來。

書房是南向的,正午的陽光透過巨大的整塊玻璃撒進來,落在書桌前伏案的男人身上,勾勒出金色的邊……

然後,一只黑黢黢的貓不打招呼地跳了上去。

李寒峤頭上多了兩對耳朵。

……噗。葉暇忍笑,小聲喊:“小孩兒!下來!”

人和貓齊刷刷擡頭。

貓小孩蹭蹭兩下就從李寒峤身上閃現到葉暇腳下,喵喵叫着,好像在控訴:“誰把你房門關上啦!”

葉暇把貓拎到肩膀上,忽然覺得這貓觸感光滑了不少。

“老板,你給它洗澡了?”葉暇問。

李寒峤“嗯”了聲。

葉暇彎了彎眼睛:“謝謝老板。”

——沒事,這畢竟是我們的孩子。

話到嘴邊,李寒峤收住了,改口:“沒事。”

“老板今天好像精神不錯。”葉暇道,“昨天突然燒到四十度,吓死我了。”

今天的老板明顯正常了很多,又恢複了霸總該有的沉穩可靠——問一句答兩個字,這味兒終于是對了。

葉暇放松下來,笑道:“以後不要再淋雨啦,你昨晚燒得都說胡話了老板,你記得嗎?”

話剛一出,他就看見李寒峤的臉色一下變了。

壞了,這種丢臉的事兒怎麽能亂說!葉暇心裏怪自己嘴快,立刻換上肅然的表情:“但是說了什麽我都忘了!”

“你說……忘了?”李寒峤依舊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

葉暇連連點頭表态,語氣安撫:“生病了嘛,我能理解的,哎其實我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也喝了一點酒,腦子可能不太清醒……總之昨晚咱倆誰說的都不算數,行嗎老板?”

說完,葉暇微微側頭。

“……胡話?不算?”李寒峤明明坐在陽光裏,整個人卻像是被陰影包裹了。

昨天還有用的霸總安撫術,今天就失效了?

葉暇疑惑着磕絆了一下:“不,不行嗎?”

李寒峤猛地起身上前兩步,抓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說就把他按到了牆上。

“葉暇……我永遠不會對你說一個不字。”

“但唯獨這次。”

“不!行!”

葉暇:啊?

不行就不行呗,怎麽一言不合就把人往牆上糊的!

忽然,葉暇回憶起跟昨晚的李寒峤溝通的懵逼,心裏大呼不妙。

他老板這、這……這哪裏像是好了啊!

李寒峤看着面前神情依舊不在線的人,只覺得自己一口牙都要咬碎。

他是發燒了,不是失憶了!昨晚自己都做了什麽,他一清二楚!

他當着那麽多下屬的面,羞辱一樣把葉暇按倒在地毯上,質問他和哪個野男人出去鬼混了。

他用孩子威脅葉暇不能離開自己。

葉暇不敢看他紮針,他卻強制讓他親眼看着這幕血腥場景。

……如此種種,罄竹難書。

早上醒來的時候李寒峤只覺得一切都完了——哪怕沒有四個渾身缺點的男配,他和葉暇恐怕也已經走到盡頭了。

今天……大概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抱葉暇了吧。

比起上輩子來說,至少也算是進步了點,至少葉暇主動親過他。

葉暇會怎麽看他?整個上午,李寒峤都把自己塞進工作裏,可只要一閑下來,腦海裏這個問題就會陰魂不散地冒出來。

可他怎麽也想不到,葉暇會是這個反應。

忘了算了沒關系

葉暇應該怕他,應該讨厭他應該恨他!

他怎麽能……怎麽能做出這幅原諒的樣子?他可是反派!最大的、最邪惡的、最讓葉暇痛苦的反派!

面前,被他抓住雙手的人眉頭都不皺一下,直到這種時候,那雙漂亮的眼睛裏依然全是對他的擔心。

“葉暇……”李寒峤喉頭發酸,“你不要這麽善良,會受傷。”

話音落後,葉暇果然微微抖了一下。

……我靠老板你在說什麽破廉恥的臺詞啊!!!

葉暇實打實打了個抖,聽得牙酸難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瘋了,全瘋了!

天殺的傅蹤,把原來那個深沉冷酷的霸總還回來!

李寒峤腦子究竟是撞壞的還是燒壞的,葉暇不知道,他現在唯一确定的事是——他老板,他的協議結婚對象,他去頭食用的賽博手模,好像真的要被去頭了。

醫生呢?救一下啊!

葉暇終于急了:“老板你放開我……”

老板顯然誤會了他的掙紮,紅着眼睛道:“現在知道怕了?”

“我?我怕什麽啊……”葉暇費勁掙脫了根本沒用勁的老板,反手扣住神智已然不清醒的人的手腕,拽着人就要出門。

“但老板你別怕。”他強裝鎮定道,“走,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

原本以為昨晚嚴亦就是開個玩笑,沒想到一語成谶。

葉暇把李寒峤拉回了私人醫院,準備去挂嚴亦老師的號,人站到那兒卻忽然卡了殼——他好像還不知道嚴亦的老師叫什麽名字。

“挂嚴老的號。”忽然,李寒峤擋道葉暇面前,冷冷開口。

葉暇愣了一下:“你好熟練啊。”

“是你硬要來的。”李寒峤陰鸷,“等下進去,你別害怕。”

葉暇:……

說實話,你剛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我還真有那麽一秒害怕了,但你後面又接一句“你別怕”是什麽意思。

葉暇疑惑地抓了抓劉海。

到底是要兇人還是要安慰人好怪。

敲了敲診室的門裏面傳來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進。”

“嚴老的聲音還挺年輕。”葉暇說着,推開門。

跟嚴亦撞了個正着。

How old are you?

葉暇發現,有的時候英文也可以達到一語雙關的效果。

“又見面了,葉……”嚴亦話還沒說完,葉暇面前就刷地擋了個人,定睛一看,“啊,李總。”

“收起你那些偶遇的小伎倆。“李寒峤垂眸俯視他兩秒,然後越過他,不再給半個眼神。

嚴亦就像路過的狗被踹了一腳,迷茫道:“老師辦公室明明是我先來的。”

“他先病的。”葉暇小聲道,“不好意思嚴醫生,理解一下。”

嚴亦立刻揚起笑容:“哈哈,葉先生,理解的。我剛剛已經跟老師溝通過李總的傷情了,您放心。”罷微微側身,露出身後頭發花白的老醫生。

葉暇探頭,看見老醫生拿着病歷和檢查報告,沒有皺眉,原本有點緊張的心也就放松了。

只要醫生沒皺眉,那應該就沒有什麽大問題!

“來了啊快進來。”老醫生擡頭,笑容和藹地招手,和鄰居家的慈祥老頭沒什麽區別。

嚴老醫生指了指裏面的檢查室,示意李寒峤跟過去:“做個小測試,別害怕哈。”

葉暇也拍拍老板肩膀,給予深沉的鼓勵:“去吧,別害怕。”

早說了,該害怕的是誰啊老板。

李寒峤依舊擺着陰鸷的表情進去了,門關上前,葉暇看見他一米九的大個子就那樣窩在小圓凳上,顯得怪凄涼。

無聲嘆了口氣,葉暇趁這個機會打開微博,給鴿了一晚上的直播請了假。

【@Les feuilles:昨天陪朋友去了個醫院,折騰一整天回來倒頭就睡了……今晚一定播TUT】

九十萬活粉的排面很足,稍微一刷新就多出好幾條評論。

【@手控怎麽你啦:怎麽淨是去醫院的,葉子你經常畫的閣樓老總也車禍進醫院了。希望手沒事。】

葉暇多看了這條評論兩秒,心虛目移。

……我現在更希望他腦子沒事。

微博還沒刷一會兒,檢查室的門就被打開,嚴老醫生探頭潮葉暇招手:“來,家屬進來。”

葉暇“哎”了聲,收起手機起身,跟出來的李寒峤擦肩而過。

啪。

李寒峤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葉暇幾乎要對這個動作ptsd了,總覺得下一秒就要墩兒地坐下來,反應很快,被抓住的瞬間就立刻道:“別拽啊,這兒沒床!”

一道幽幽的目光從檢查室裏飄出來,嚴老醫生清清嗓子。

“醫院不是法外之地。”老先生眼睛一轉,又道,“雖然診療室有床,但是要額外收費的哦。”

葉暇:……

是這個問題嗎醫生!

反應過來話裏的歧義後,葉暇一下從脖頸紅到耳根,手忙腳亂把李寒峤塞了出去,砰地關上門。

嚴老醫生還是那副和煦的笑容,但葉暇怎麽看怎麽心虛。

好在老醫生已經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沒有追着逗他,看了看評估表,正兒八經地闡述病情。

“小李這個情況,可能是腦外傷的後遺症。說太多名詞你可能很難理解,總的來說就是,他現在在認知上,有點小問題。”

葉暇忽然緊張起來:“什麽問題?”

“他可能,對你有點雛鳥情節。”

葉暇緩緩擡眼,看着天花板好一陣出神,試圖理解老醫生的話。

雛鳥?一米九多的李寒峤?招牌動作是抓着他手腕往床上墩的李寒峤?

嚴老醫生笑笑:“哈哈,這也正常。”

“……真的正常嗎。”葉暇神情複雜,“很多撞了頭的人都會這樣嗎?”

“不不不。”嚴老醫生笑容更加和藹。

“我的意思是,因為是你,所以這很正常。”

……我是葉子,不是鳥窩。

在葉暇困惑的目光裏,老先生笑眯眯的,用本地話道。

“哎呀,小李疊個小囡,歡喜侬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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