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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其實,葉暇也不知道為什麽旁邊突然多了這麽多熟人。

半小時前,他和顧黎正不算友好地聊天,忽然身後就傳來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

“嫂……葉老師!”

葉暇回頭就看見了許久未見得傅蹤,他的男大小粉絲,臉上的笑容和聲音一樣張揚毫不遮掩,一只手舉起來用力揮着,另一只手搭在旁邊比他高些的青年肩膀上。

跟在傅蹤身邊的青年一頭長發,藏青色的唐裝穿在別人身上顯得老氣,可被這個人穿着,卻只讓人覺得氣質沉靜,有種古樸的溫和。

葉暇仔細看了兩眼,看清那人的樣貌後,頓時露出驚喜的神色。

“季姐姐!你怎麽也在這兒!”

聽見“姐姐”兩個字,傅蹤虎軀一震,眼睛瞪大,立刻後退兩步跟長發青年拉開距離,十八歲純情男大不知道是怕唐突了對方,還是想保護自己的名譽。

傅蹤聲音都磕巴了:“季季季師父您……”

長發青年先是無奈地看了葉暇一眼,轉頭道:“小孩子亂說,傅先生別見怪。”

自覺闖了小禍的葉暇摸摸鼻子,對來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诶,我都快三十了……”

“沒有長進。”長發青年笑嗔,對傅蹤道,“傅先生,你們認識?”

傅蹤緩過神來,頭點得像雞啄米。

“嫂……葉老師是我最最最喜歡的畫師!季師父你們認識啊?”

葉暇眼睛一彎:“季姐姐和我從小就認識。”

末了,他才意識到有人當了好一會兒的局外人,趕忙起身向顧黎介紹:“狐貍,這是季節哥,我從小的玩伴,國畫天才!”

季節笑意溫柔:“不敢當。”

“季姐姐,他是我大學室友,我最好的哥們兒,顧黎。”

“這個我敢當。”顧黎狐貍眼一眯,伸手和季節握了一下。

他這話說得其實不太合适了,原以為對方會不悅,但季節依舊溫和地笑着,反倒讓顧黎有些虧心。

葉暇看向傅蹤,又道:“這位……”

“我們見過。”顧黎颔首,勾唇道,“他小時候我還抱過他呢。”

葉暇:?

傅蹤表情空白了一瞬,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地磕巴出一句。

“叔、叔叔好……?”

這下輪到顧黎被硬控了。

向來一副狡黠狐貍模樣的人難得吃癟,葉暇只看了顧黎一眼,就再也忍不住自己噴薄而出的笑意,笑得跌回座椅上。

“哈哈哈顧叔叔……你,哈哈哈,升輩分了,趕緊謝謝人家呀!”

葉暇忽然想到一句古早二次元的話——天然克腹黑。

五個頗有年代感的大字一冒出來,他的笑聲就更上了一層。

傅蹤依然一臉狀況外的表情,但也知道自己估計是說錯話了,心裏汗流浃背。

這次是他第一次代表傅家參加這種三天的大宴,臨走前老父親對他再三叮囑,沒想到船才開出去一點兒,他就遭遇這種滑鐵盧。

傅蹤覺得自己快活出心理陰影了——拿到駕照之後第一次去機場接人,就把閣樓傳媒老總撞了。現在第一次代表傅家參加宴會,就給他爸添了個年輕兄弟。

顧黎警告地瞪了眼葉暇,對傅蹤道。

“我出國的時候你也才是個小學生,不記得我也正常。”說完,他看了眼忍笑忍到發抖的葉暇,嘴角一擡,攻擊道。

“別笑,葉叔叔。你畢業的時候,人家也還是小學生呢。”

葉暇笑容驟然頓住,顧黎一句暴擊,他的世界都灰暗了,眼角笑出來的眼淚,瞬間變得真情實感起來。

看見前幾秒還樂不可支的葉暇忽然就耷拉下來,季節于心不忍,擡手揉了揉那頭栗色微卷的毛。

“沒事的小暇,那我也是叔叔,比你還老的叔叔。”

慘遭超級大降級的傅蹤:……

“季姐姐——”葉暇滿懷慕孺之情地喊了聲,摸了一下季節垂落在自己腦門的寬袖,揪着擦了擦眼睛。

“這袖子摸着好舒服啊。”他說。

季節稍頓,但還是溫和笑着,沒有阻攔。

顧黎眼尖地多看了眼,挑眉道:“葉子,你現在也是真發達了,都能拿幾萬一米的布料擦眼淚了。”

那邊,葉暇剛剛松手,聞言看着自己捏過的那塊布料,滿眼震驚地看向季節。

“沒事。”季節笑笑。

葉暇抿唇,下定決心般,忽然又抓住季節那只濕了一塊的袖子。

“沒事!我現在有錢了,我給你買新的!”

顧黎“噗”地笑了聲:“忘了,你現在确實是發達了。”

“嘿嘿,等會兒再跟你細說季姐姐!”葉暇彎着眼睛。

“啊。”傅蹤想了這麽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所以‘姐姐’是你給季師父起的外號?”

“算吧?”葉暇看了看季節,見季節點頭認可了才說,“季姐姐小時候也是長頭發,超級漂亮。所以我一上來就叫人家姐姐……”

“然後呢?你被揍了頓?”顧黎好奇。扪心自問,他接受不了。

葉暇一攤手道:“季姐姐答應了啊。”

顧黎就知道了,這位是真的宰相肚裏能撐船。

恍然點頭,傅蹤環顧一圈,最後還是選擇擠到葉暇旁邊,小聲問。

“葉老師……那個顧叔叔,到底是誰啊。”

“噗……咳咳咳!”葉暇再次忍笑,引得顧黎側目。

“兩位,我不是聾子,謝謝。”顧黎忍下翻白眼的沖動,正經道,“我是今天新郎的堂哥,顧黎。”

傅蹤登時睜大眼睛:“顧、顧大哥!原來是您!久仰大名。”

顧黎嘴角一勾,看向葉暇,目光像是在說“看吧你哥們兒我還是很厲害的”。

下一秒傅蹤緊跟着道:“顧阿姨說你考不上研究生所以跑出國了。”

十八歲大一新生傅蹤睜着雙大眼睛,擔憂道。

“顧大哥,考研真的那麽難嗎?”

顧黎:……

顧黎深吸一口氣。

顧黎聽到葉暇又“噗”地漏氣兒了,這次還是二重奏,一扭頭,竟然就連季節也側頭忍笑。

顧黎想轉身就往海裏跳。

他媽媽,顧氏集團董事長顧清和女士,一直以來貫徹“孩子還是別人家的好”的思想,每次和生意夥伴談起孩子,勢必要以謙虛的姿态把自家兒子說得又懶又笨。

幼崽期的顧黎哭着問過他媽,說媽你不要再敗壞我的形象了,幼兒園的小女孩都看不起他。

顧清和女士安撫:這是社交禮儀,大人們不會當真的。

顧黎現在只想一通電話給他媽打過去,告訴她這個殘酷的事實。

——大人不會當真,但傅蹤這種傻逼小屁孩會!

他好歹也是國內top名校本科,世界top名校全額獎學金研究生,優秀畢業生……他,他!

葉暇拍拍他的肩膀,張嘴,一副語重心長的表情想說什麽,最後cpu都燒了,也沒憋出句有用的安慰詞。

他沒笑出聲已經是最大的善良了。

笑鬧之間,幾人的距離就已經拉進。在外面各個都是不小的人物,有的叱咤風雲,有的粉絲無數,現在湊在一起,還打打鬧鬧地聊着天。

顧黎沒了包袱,索性開擺了當他“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少爺”;傅蹤年紀最小,睜着眼睛左右扭頭,看誰的眼神裏都是崇拜;季節挽了袖子,把喝茶的禮節全丢了,捧了杯帶吸管的咖啡抿。

葉暇托着下巴輕笑,忽然說:“我想起來一句話,世界是個巨大的草班臺子。”

季節側頭,頗為贊成地輕輕颔首,溫和道。

“但所有人都在努力演繹了。”

顧黎聳了聳肩,無所謂地笑着:“草班臺子有什麽不好。就是因為草班臺子,所以臺上的人才看得到臺下。我媽那麽威風八面的顧董,回了家也還是會揪着我耳朵罵。”

“說出來怕你們笑話我……”傅蹤摸了摸後腦勺,“其實每次跟我爸去社交場什麽的,我都特緊張。”

“他們那些破規矩忒多,是吧?”顧黎挑眉。

傅蹤連連點頭,憤然道:“對對對!什麽不成文的規定,什麽潛規則,什麽領導夾菜不能轉桌……可是那油炸冰激淩放領導跟前快化了他也不吃啊!我轉個桌能死嗎!”

“我轉過。”葉暇豎起食指,“不僅轉過,我還掀過。”

傅蹤肅然起敬。

“你那事?陸方律跟我說過。掀得好。”顧黎道,“那人哪個公司的,叫什麽?”

“好像是前兩年被收購了?反正現在已經沒有那個公司了,我領導據說是收購的時候被裁掉了。”葉暇說。

顧黎輕啧一聲:“可惜了,你哥們我怎麽說也是個集團大少爺。”

他随口問:“哪家收購的啊?”

葉暇想了想,不太确定道:“閣、閣樓?”

顧黎目光頓了頓,再看向一臉認真思考的葉暇時,裏面多了些探究。

傅蹤眼前一亮,霍然站起身來猛地一拍手,擲地有聲。

“我就知道!我李總哥和嫂子老師就是這麽恩愛!”

“……嘶。”葉暇牙酸了一下,正要把傅蹤按着坐好,剛一起身,就看見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以一些極其随機的方向到處踱步。

——嚴亦一身黑西裝,框架眼鏡下的目光四下搜尋,直到和葉暇對上視線,才豁地迸發出希望的光,一種獨屬科研i人的知識分子社恐感油然而生。

“葉先生,傅先生。”嚴亦只覺得自己像徘徊千年的靈魂,終于找到了溫暖的家——他的知己,葉先生!

“好多人啊。”葉暇介紹過一圈後,嚴亦想了一下,感慨,“大家都不用上班嗎?”

剩下四個人下意識對視,彼此在眼裏發現了微妙的尴尬。

确、确實不用呢……

怕傷了嚴亦的心,葉暇小心翼翼地問:“嚴醫生,你不也是……?”

“不是啊。”嚴亦笑了笑,“我跟着老師來出差的,等會兒還要回去照顧犬子,犬子離不了人。”

“出差……啊。”葉暇疑惑片刻,然後反應過來,“對了,你是老李的家庭醫生。”

“小暇?”季節忽然出聲,溫溫柔柔地問,“老李是誰?”

葉暇摸摸鼻子,正要開口解釋,旁邊的顧黎卻一挑眉,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回頭。

“喲,葉子,你老公來了。”

李寒峤?

葉暇反應了兩秒才扭頭向後看去——然而只這兩秒的功夫,李寒峤就已經離他只有十米遠了。

開閃現了?

唇邊下意識揚起笑意,葉暇還沒擡手招呼,忽然歪了歪頭,定睛仔細看過去。

……不對,李寒峤的表情似乎不對,總覺得有點熟悉,可又下意識心慌。

葉暇微微凝眉,忽地靈感乍現,知道了他心慌的來源——李寒峤現在的表情,讓他想起之前的那個雨夜,某個濕漉漉沖進來撲他的一米九的家夥,眼眶都是一樣地紅着。

思維閃過的兩秒,李寒峤轉眼就已經靠近,眼底的神色再無遮掩。如果現實世界有特效,葉暇甚至覺得,他腦袋上都能簇簇蹦出火星子來。

不是氣的那種,是燒的。

目光一凝,葉暇迅速熟練地一個箭步,毫不猶豫拉住李寒峤擺臂的手。

第一步,十指相扣。把人先栓在旁邊,防止爆沖……不是,防止出事。

第二部步,啵——在臉頰上輕輕碰一下。他印象裏大反派李寒峤就好這口。

第三步,對大家說。

“這是我老公!”

袖子下面,暇死死攥住李寒峤的手,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去想“這是一雙多完美的手啊我要好好呵護”,腦海裏只剩下瘋狂祈禱的聲音。

老板,千萬不要在現在這種時候認知障礙大爆發啊!!!

他賠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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