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這片森林不知道綿延了多遠。他們似乎一直在這裏面行走。

隊伍也拖成一條，由最年老的人帶路，才能走出這天然的迷宮。艾斯跟在最後，還有一點閑心撥開積雪，看看下面掩藏的植物。

“很平緩。”費爾完全放松地癱在他肩上，“整座森林像是進入了冬眠。”

積雪下的植物還是青翠的顏色，這場大雪是突如其來的，它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好入冬的準備。

未開放的花骨朵，未長成的嫩芽，未破土的種子。一切戛然而止，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彰示生命還在延續。

艾斯突然站住腳，他的目光穿過重重樹枝，看向白茫茫的天空，下一刻，巨龍淩駕于森林之上。

“太慢了，還是用飛的吧。”巨龍低頭，看向在它腳下迷你的旅人。它想了想，補充道:“我能感受到那個方向。”

艾斯本來想，他們一行十人，還有兩個龍族，綽綽有餘了。

沒有想到格溫和尤塔猶豫了許久，紅着臉說:“我倆還沒有成年，翅膀.....打不開。”

巨龍用它那銀色的眼眸凝視了他們許久，還是降落下來，尾部低垂拖到地上，“我帶你們吧。煩請您撐開一個風之屏障。”最後那句話它是對摩芠老頭說的。

——

“哇——好高啊——”尤塔大聲叫着，他看着腳下的森林，一切都仿佛變成了微小的模型。如果不是摩芠老頭撐開的結界，他現在這麽直直站着遲早得被狂風吹下去。

“我以後也能變成這麽威猛的巨龍嗎？”他轉頭問他的好友。

“你只是一只草龍，不是巨龍。”他的好友毫不猶豫地打擊他。

巨龍的背脊冰冰涼涼的，拉娜把自己蓬松的大尾巴墊在了下面。摩芠看向她，指了指她的雙耳和尾巴:“等會兒你得把這些收起來。我們得經過人類的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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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娜朝他吐了吐舌頭。

快要到森林邊緣的時候，巨龍降低了飛行高度，最後降落在一片開闊的原野。這裏的積雪已經很薄了，已經掩不住草色了。不遠處開始就會有人類的村鎮，他得在人類看見他之前降落。

等到拉娜扶着摩芠老頭下來的時候，格溫和尤塔已經在原野上跑出去了老遠。

摩芠讓拉娜去追格溫和尤塔，自己卻面對着從巨龍幻化而來的銀發男子，他那雙已經不再清澈的眼睛卑微地低下，背脊彎曲。

“你只需要對你信奉的神明懷有謙微。”艾斯開口道。

“如果你現在還能繼續追随她的話。”火貍從他的帽兜裏探出腦袋，小聲補充。

“我曾經目睹諸神隕落，目睹衆神之所墜落，目睹精靈母樹拔地而起。”老人緩緩道，“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之一族追随的神明已經不在了。”

他雖然老得不成樣子，但他身上的氣息卻是最為精純的生命之力，那是精靈母樹身上的氣息。

也許他是這世上僅存的為數不多的精靈了吧。

巨龍，精靈，人魚......這些諸神輝煌時的造物也會随他們信奉的神明而去。

艾斯看着老人平靜地敘述完，看着他轉身朝他帶領的人走去。他沒有說話。

“梅賽真可憐。”火貍在他耳畔小聲說，“你為什麽不告訴他，生命和死亡即為一體。”

“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們烈焰和魔王即是一體”艾斯反問它。

“這......這不一樣。”費爾咂咂嘴，“就算說了也沒有人信......”

“如果梅賽願意的話，她早就說了吧。”艾斯站在那裏，最後還是跟上了隊伍。

“畢竟在信徒的心中，生命永垂不朽，而死亡是需要被驅趕的對象。”

——

他們最後在一個叫維薩羅的小村鎮歇了腳。

白雪在這裏止步，純白的世界終于多姿多彩起來。

但他不需要休息，艾斯和摩芠老頭告別，來到了鎮子上。

雖然天氣算不上溫暖，但還沒冷到能把人堵在屋子裏。

這裏的人和冰都不一樣，冰都一年四季都在飄雪，人們似乎養成了沉默寡言的脾性，城市宛如死去。

他似乎找到一點當初那種熱鬧非凡的感覺，那是浮空城還未墜毀，日月星辰還未開始它們的環游，冰火巨龍還未分開，諸神還未隕落時的事。

從浮空城俯視，可以看見諸神在勾勒的這個世界，亦如現在如此鮮活，遠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山可以比的。

他出了鎮子，來到了一處高坡。涼爽的風吹起他的長發，他看見綠色的草地一路撲向山腳，山坡下更多的村落，河流流過這些村莊，又蜿蜒着向着更遠方。

而他頭上的天空是湛藍的。

忘了多久，他又一次看見湛藍的天空，而不是迦萊雪山上空那白色的幕布，攜着風雪的雲層擠滿了舞臺。

——

等到艾斯走到山腳的村鎮時，已經到了傍晚。

那個看起來近在咫尺的小村鎮其實算得上一座小城了，只是距離的原因讓他誤以為這只是個小村鎮，也讓他誤以為很近。

比起維薩羅，這個叫索裏亞的小城的人種組成就要複雜得多了。

風雪壓境，偏北的居民遷往南部，其中也包括許多居住在密林深處的種族。

艾斯正着迷于那些精致的建築，并沒有留意前方，直到一群人的嚷嚷讓他回過神，就看見一只黑色的鳥朝自己俯沖而來，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擋，那只鳥的利爪便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一劃。

艾斯朝高飛的黑鳥看去，火貍爬到他的手臂上查看他的傷口，其實已經快愈合了。

“那是什麽。”艾斯并沒有放在心上，他的手臂現在已經完好如初了。

“那是報喪鳥，叫聲很難聽，長得也難看，毒性很強。”火貍嚴肅地說，“對，你現在該暴斃了。趁着周圍的人沒人注意你，快走吧。”

“哦當然，這種東西一般不會出現在這裏，我甚至以為它絕種了。”費爾繼續趴在他肩頭做着解說，“現在整個大陸都亂了，連報喪鳥都重現于世，好吧巫妖都見過了，什麽時候能見見尖叫女妖呢......”

“那至少得入夜。”艾斯快步朝前走去，旁邊什麽東西一晃神就過去了，他回頭，看見幾個手牽手的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