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第 8 章

和平靜迥然不同的氣氛。

嘈雜，缤紛，混亂，瘋狂。

當然，如此極致也許是酒精的助力。

艾斯靠在窗臺，看着下面的喧嘩，火貍一開始還抱着看熱鬧的心情，但現在完全沒有了那輕松的心情。

“如果諸神沒有隕落的話，我會以為這裏面有他們的手筆。”

“只有諸神不在了而已。”艾斯注視着他們，“黑夜還在，妖魔也在。”

那些被寒冷逼出密林的生物闖入了人類的生活，粗暴地打破了建立起來的秩序，比起弱小的人類，他們擁有強大的力量，足以他們用這力量使他人屈服。

這野蠻的闖入很好地起了一個誘導的作用。諸神都無法保證他們心中沒有一絲陰霾，造物又怎麽可能完全純良。

就像石塊砸進沉澱清澈的水池，激起藏在池底的淤泥，然後整池水都變得渾濁，不知要多久才能重新沉澱下來。

艾斯聽見各種各樣生物歇斯底裏的嘶吼，好像在慶祝劫後餘生，又好像在這末世般的氛圍下沖破了某種桎梏，它的行為将完全背棄它的理智，背棄它在神明面前承諾的規則。

“這就是你說的很好玩的人世”艾斯指着那醉酒後不知為了什麽争得頭破血流的兩個人。

“不......”費爾有些無力地辯駁，“這是特殊情況......以前沒有，好吧雖然以前也肯定會有這種事情，但還是美好的東西要多得多......在大多數地方。”

“我不喜歡他們。”他小聲說着，過于輕微，費爾并沒有聽到。

突然人群傳來更為激烈的歡呼。

艾斯朝那邊看去，看到街道盡頭，一個小型的廣場，身材高大的泰坦正高舉一把巨大的弓，雖然不知道那具體是什麽材質，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會是人類能挖出來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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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泰坦的語言喊着其他種族聽不懂的話，但無論他說什麽，都有一波高過一波的歡呼。

“他在說什麽”艾斯朝費爾問道。

火貍眯着眼，距離有些遠，它連看到都有些吃力，“我還沒有淵博到能掌握泰坦的語言。”

泰坦得到了周圍人的肯定，也興奮得高聲吼了出來，然後他舉起手中的長弓，他的夥伴遞給他同樣巨大的箭矢，一樣不是平凡的材質。

他箭尖朝上，好像要從頭頂射出，艾斯順着那個方向看去，天空中只有萬千星辰，并沒有別的什麽可以打獵的獵物。

......星辰

艾斯心裏一咯噔，泰坦的箭已經離弦，向着天空疾速射出。

神明的眼眸在那一刻蹬圓，驚訝與錯愕難得出現在他的臉龐上，就連火貍都不由自主站直了身子。

他看見，那箭矢劃過一道短暫的光跡，朝着天空不斷進發，絲毫沒有要耗盡力量墜落的趨勢。

它最終還是如初衷，穿透了那顆被它瞄準的星辰，星辰一瞬間迸發出了極亮的光芒，那一瞬間甚至要蓋過不遠處的月亮。然後這顆星辰就像耗盡了所有能量，只閃爍着微弱的光芒，而後墜落。

人群安靜了一會兒，然後突然爆發出熱烈的歡呼。他們高聲喊着這個英雄的名字，将英雄的弓箭舉過頭，同時還在看着那離他們越來越近的星辰。

星辰重重墜落在泰坦剛才站立的地方。那是一匹奇怪的馬，沒有面，該是五官的地方平平一片，它生長着雙翅，從高空墜落的沖擊力讓它的皮膚裂開，汩汩的鮮血混着金光流出，但致命傷還是它腹部那個巨大的洞口，直接洞穿了它的脊骨。

雖然它已經死去，但它還在發出微弱的金光，連鮮血都摻着金光，像金子一樣。

離它最近的人動了，他們撲上去，想要尋找這星辰身上的寶物。

争奪的人們推搡着，費爾看見還有一個驚恐的少女，她顯然不是他們的一員，她試圖阻擋在他們面前，她試圖保護她身後已經死去的星辰，但她面前是她無法阻擋的洶湧的潮流，很快就把她也淹沒了。

泰坦讓到一邊，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弓箭，他知道這日月星辰不過是這種沒有感官的奇怪生物，他也知道這生物身上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他只是享受狩獵的過程。

他的眼睛挑選着獵物，他的獵物沒有眼睛也沒有耳朵，它們不會知道這場騷亂，不會知道同伴已經墜落，它們只會沿着既定的軌跡，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永遠重複着循游，不會逃避的獵物，允許他慢慢地，精心地挑選。

箭矢又一次離弦，他注視着箭矢升空，看着被選中的星辰，勢在必得。

突然，那顆星辰一瞬間熄滅了，泰坦驚疑，下一刻，那箭矢也消失不見。他睜大眼睛，在天空中搜尋着什麽，那顆星辰忽地又出現了，但完好無損，而箭矢失去了蹤影。

有什麽低落在了他臉上，他伸手一摸，是鮮紅的血。

射中了不對......

泰坦的臉上永遠定格住了驚恐這一個表情。

那鮮血好像紮根進了他的身體，寒冷争先恐後地沖了進去，冰霜在他體內肆意沖撞，将他凍成了不化的冰雕。然後從他的腳底開始，向周圍蔓延。

有人發現了異樣，發出尖叫，很快，更多的人也發現了異變，但他們朝後逃竄的速度遠遠慢于冰霜。

所幸那突如其來的寒冷止步于街道路口，逃過一劫的人們堵在街道裏，惶恐地看着已經變成冰天雪地的小廣場。

廣場中央，人們避開的那一塊空地，立着他們的英雄的冰雕，冰雪也覆蓋了星辰的屍體，和少女的屍體。

——

艾斯看着手掌中心的傷口，那道劃傷并沒有立馬愈合，他驚人的恢複力好像終于遇上了難纏的對手。

火貍沒有多話，只是用它那鋒利的小爪子将艾斯的外袍撕下一條，再跑過來纏在他受傷的手掌上。

“把你釘在岩壁上的，就是這樣的武器嗎”

也許神力來源不一樣，但都是不應該出現在他們手中的東西。

“真可怕。”沒有等到費爾的回答，艾斯繼續說，“可以破開巨龍的堅甲。”

他們現在已經沒有在瑪甘那了。

巨龍扭斷箭矢後就一直朝這邊飛，可那傷口不知為何無法立馬愈合，滴落的鮮血很快在陸地上變成一朵又一朵碩大的冰花。

艾斯不得不停下來，降落在野外，周遭黑漆漆的，只有月色能照亮一點。

艾斯躺在草地上，目光看向夜空中，他無比熟悉日月星辰的軌跡，那是朗切爾精心規劃的星圖。

可那副精美的星圖現在缺了一個位置，且再也沒有補上的可能了。

艾斯閉上了眼睛。

黑暗中，費爾擔憂地看着艾斯，最後它湊過去，在艾斯頸邊趴下。

晚安，艾斯。

它在心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