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紙團

紙團

這句話說完，鄭西尋就毫不猶豫地挂斷視頻，饒時嘆口氣，将定位發了過去，順帶着點了份和自己一樣的炒飯。

鄭西尋來得挺快，後點的那份都還沒炒好，這人就邁着大步板着臉坐到了饒時對面。

“我到處找你！找你大半年了！”鄭西尋抱起胳膊歪頭看他，“你躲我？”

“哇，那你多厲害啊，”饒時拿着筷子鼓了個掌，“你找到我了诶。”

鄭西尋突然就笑了。

他接過老板端來的炒飯道了聲謝，拿起筷子吃上一口，說道：“找你真是不容易，剛開始不敢去，後來去了，你又不開門，我也不好去你公司找你……還得感嘆緣分啊，被我逮着任游了。”

“他運氣真好，”饒時跟着笑笑，“喝點什麽？”

“喝點水得了，”鄭西尋站起身，拿來兩個一次性塑料杯，分別倒上一杯涼白開，“沒想到咱倆這麽久之後的見面竟然這麽随意。”

“那怎麽，吃完後去整一桌西餐？晚點去看個電影，我再給你領回家呗？”饒時是有點沒吃飽，但也不至于真帶着鄭西尋去加餐。

“你快別開玩笑了，不過最後一項我是真想去。”鄭西尋望着他，那雙眼裏的笑意看得饒時有些不好拒絕。

領回去就領回去吧，該解釋的還是得解釋，鄭西尋說想去，估計還是有什麽事。

饒時沖鄭西尋面前的碗擡擡下巴，“那你先吃，吃完帶你去看看。”

這句話讓鄭西尋立馬變了樣子，他先是一愣，随後端起碗吃得飛快。

“快快快，你快點給我看看啊——”于際無奈嘆氣，朝于桑洲伸出手，“你不想看就給我看，我快等不及了。”

“我能讓你吃外賣就不錯了，你還催，”于桑洲沒有拿出手機的意思，“我不會再把手機給你玩了，等着吧，估計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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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際還是攤開手掌伸着，“我不看你微信。”

“那也不行，”于桑洲拿起遙控器對着電視按了兩下，門外的畫面出現在屏幕裏，“你看監控，是一樣的，也能第一時間去開門。”

于際看着屏幕無言。

于桑洲以為接下來就是安靜時刻，至少于際吃上漢堡的時候能閉會兒嘴。

結果靜下來還沒兩分鐘，于際又喊了起來：“于桑洲！”

“又怎麽了？”于桑洲站在電視機旁邊，看着沙發上正指着電視的于際。

“饒時哥哥回來了。”于際将視線挪回電視上。

“回就回了呗，那本來就是他家。”于桑洲走到他邊上坐下，看向前方的屏幕。

挺普通的畫面。

饒時正準備開門，邊上站了個乖得像小綿羊的男的，這男的拿手碰了碰饒時胳膊，饒時擡手點了點他額頭。

幹什麽呢這是……

于桑洲挑了挑眉，很普通，非常普通，沒什麽。

不就是饒時帶男的回家了嗎？

真牛逼。

下一秒，屏幕裏的兩個人邁進那扇門，他聽見外面關門聲響起，再過了一會兒是于際開門的聲音，他點的外賣終于到了。

于際朝他嘴邊塞什麽他就吃什麽，嘴裏就沒停下過。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吃什麽，只是機械重複着咀嚼吞咽。

“吐骨頭，”于際擡手給了于桑洲背上一下，“骨頭！你一直嚼它幹什麽！”

“啊？”于桑洲又嚼上兩下，口腔內被斷裂的雞翅骨渣子戳到後才反應過來，他拉過垃圾桶吐了出去，視線還停留在電視屏幕上，“沒注意，不知道你給我喂的什麽。”

“我每次都說了啊，”于際又拿起雞塊塞他嘴裏，“是你自己沒聽。”

于桑洲确實沒聽，他死盯着這塊屏幕，想看看那個男人到底什麽時候能從饒時家走出來。

按道理說，他不該有這種情緒。

他自認為自己對饒時已經沒了感情，現在最多就是想和他對着幹。

但看到剛才那一幕時的心情……

于桑洲靠到沙發上，抱起胳膊死死瞪着屏幕，那個男的已經進去十分鐘了！

十分鐘了，饒時将視線從手機上挪開，看向坐在沙發上的鄭西尋。

這人進屋後就沒再說話，自己找了個沙發角落坐着，饒時也不想挨得太近，便坐到了另一頭。

“你就是想來我家坐一會兒？”饒時開了口。

“不是，”鄭西尋顯得有些局促，“想沒到還真來了，太久沒和你坐在一起，有點不知道說什麽。”

“一進門你就變了，你現在這樣子倒是和剛才不一樣，”饒時看着他笑，“我又不能把你吃了，再說了，是你自己要來的，想說什麽就說呗。”

鄭西尋端起茶幾上饒時倒的那杯水，喝上一口，雙手握緊杯子，他看了一眼饒時，又垂下頭，說道：“我們，還有可能嗎？”

饒時猜到他可能會問這個問題，但沒想到他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

答案其實很明顯，沒有可能。

饒時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着，說道：“都過去這麽久了，你什麽樣的好男人碰不到，我哪兒好了。”

“哪兒都好。”鄭西尋還是低着頭。

這句話給饒時說堵着了，他沒覺得自己哪裏好，單說他缺乏安全感需要時時報備這點，他都嫌自己煩。

“沒什麽好的，”饒時覺得自己現在怎麽坐着都不舒服，就跟沙發上有根刺似的，“你和我在一起，真的開心嗎，西尋。”

鄭西尋這次将頭擡起來了。

眼眶都是紅的，饒時估計他下一秒眨巴一下眼睛就得哭出來。

他最見不得別人哭，鬧心。

“別哭啊，”饒時拿起茶幾上的抽紙走過去，站在鄭西尋邊上，他扯出一張紙遞上去，“快擦擦，你現在眼窩子怎麽越來越淺了。”

鄭西尋擡眼看他，一眨眼，還真落下一滴淚來。

饒時深吸口氣幹脆自己上手去擦，“哭什麽啊，是我不好，又不是你的問題，別哭了。”

安慰人是他的弱項，饒時不越安慰越亂就不錯了，他現在除了重複“別哭了”，就是擦眼淚。

鄭西尋那眼淚就沒停下，饒時越勸，他就越委屈。

饒時再次抽出一張紙準備去擦眼淚時，鄭西尋瞬間擡手，毫無偏差地握住。

力氣挺大的，饒時想将手拿開還得費點勁。

他剛想做出朝後收手的動作，鄭西尋則用雙手給他拽了回去。

饒時的手被帶着貼上鄭西尋的臉，手掌心碰到剛滑落下來還帶着溫度的眼淚，他動了動手指，用眼神示意鄭西尋放開。

但他壓根沒有想放開的意思。

鄭西尋臉上還有些燙，哭得睫毛上都挂着淚，鄭西尋聲音發顫，微擡着頭看着饒時說：“饒時……我……”

敲門聲響起，饒時猛地抽開手，扯出幾張紙塞進鄭西尋手裏，“你自己擦擦，我去看看是誰。”

不管是誰，饒時都感謝他的到來。

現在這個場面有些尴尬，饒時開始後悔帶着鄭西尋回來，早知道就在小區樓下說說得了。

開門的那刻，饒時愣住了。

那副一看就不爽的臉出現在他眼前，死死盯着他，饒時瞬間在心底收回那句話。

于桑洲來，他并不感謝。

客廳有些大了，這是于桑洲的第一反應。

他沒辦法将那個坐在沙發上的人看清楚，只能看見他在那裏捏着幾張衛生紙，臉上挂着淚，看向自己的眼神帶着什麽莫名其妙的敵意。

還有旁邊那個垃圾桶——半簍的紙團。

“誰啊，”鄭西尋用紙擦了擦眼淚，丢進垃圾桶後站起身走到饒時邊上，他露出一個笑碰了碰饒時胳膊，“你朋友？”

啧。

于桑洲将這人從上到下打量一番，這人和監控裏看見的不太一樣，監控裏看得沒這麽清楚，只能看出是個男的。

現在面對面站着，于桑洲才看清他的樣子，這人大概是屬于活潑陽光那挂的。

“我鄰居，”饒時看着鄭西尋笑着說道，當他看向于桑洲時，笑容瞬間消失，“什麽事，我今天可沒裝修。”

“我不聾，”于桑洲瞥了鄭西尋一眼，“這你朋友？”

挺廢話的，不是朋友能往家裏帶嗎，而且那一垃圾桶的紙團……

“你到底什麽事？”饒時沒回答他，擡手就想關門。

“你急什麽，急着和你男朋友造人呢？”于桑洲“啊”了聲，瞥上鄭西尋一眼，輕笑道，“我打擾你們了是吧，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你哪根筋不對勁？”饒時掏出手機按亮屏幕，怼到前面那人臉上，“于桑洲，看清楚幾點了，該回去給孩子做飯了，吃完飯再去哄孩子睡覺，別在我這裏陰陽怪氣的。”

“吃了，他吃得可飽了，”于桑洲笑着看向鄭西尋，這人現在倒是沒哭了，就是看自己的眼神愈發不對勁，“就是不知道你倆飽了沒。”

“夠了沒！”饒時怒火直冒，“我幹什麽還輪不着你來指點，再說了，你現在的生活不正是你想要的嗎？老婆孩子熱炕頭？哦，我忘了，你只有個孩子。”

于桑洲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你就是于桑洲。”鄭西尋開口了，下一秒，他擡腳朝饒時身邊邁上一步，兩人挨得極近。

于桑洲沒說話，冷眼看着鄭西尋。

“以前聽饒時提起過你，你們的愛情我很羨慕，只可惜……但沒關系，以後我會照顧好饒時的，”鄭西尋上前一步，于桑洲看見他還紅着的眼眶，鄭西尋直視他，帶着笑意說道，“你應該也挺忙的，家裏還有個孩子在等你，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