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影子貓

影子貓

男朋友這個詞，在饒時這裏已經是很遙遠的東西了。

雖然三年內他也談過幾個，但那些人都沒有在他生活中停留多久。

有的甚至連模樣都快被他忘記了。

能真正被稱為“男朋友”的只有于桑洲。

饒時坐在墨湖公園的長椅上，看着湖裏開得正盛的荷花。

手機響了起來，聲音倒是沒有一卡一卡的，就是聽着有些悶。

他戳了好幾下屏幕，才将電話接通。

電話那頭的鄭西尋小聲地叫了句“饒時”，他問：“你在忙嗎？”

“剛忙完，”饒時看着停在湖邊圍欄上的鳥撲了兩下翅膀，接着再次飛遠，“怎麽了？”

“你有空的話，我想請你吃個飯，”鄭西尋說完停頓好一會兒，“昨天的事我挺過意不去的，沒想到會害得你們鬧成那樣……”

饒時認為這件事和鄭西尋沒關系，他和于桑洲之間不是那麽簡單就能說清楚的事。

就算鄭西尋昨天沒去自己家，于桑洲說不準也會發瘋過來鬧一場。

于桑洲只是純屬看自己不順眼罷了。

和鄭西尋能有什麽關系？

“昨天的事和你沒關系，不用往心裏去，”饒時說，“吃飯就不用了，我現在這樣子，去哪兒都會被人盯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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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不是饒時故意找的拒絕理由。

而是他從早上到現在，已經被路人盯了無數次。

“可我現在已經在你公司門口了。”鄭西尋的語氣聽着可憐兮兮的。

饒時最受不了他這樣，搞得自己每次想拒絕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鄭西尋這樣很像以前的于桑洲，那個時候的饒時也不會拒絕，只得乖乖順着。

饒時嘆口氣：“我沒在公司，你來墨湖公園吧。”

鄭西尋就像是沒想到饒時會答應，他丢下一句“馬上到”，便匆匆挂了電話。

饒時背後就是明天的活動現場，一眼望過去就粉嫩得不行，不知道的人隔遠看見還以為誰要在這裏辦婚禮呢。

他扭頭看了會兒，這些都是他慢慢布置起來的，曾經婚慶布置是他常做的事。

但現在這個公司舉辦活動的次數不多，一年就四次大型活動，剩下的也不需要這麽費勁。

饒時其實不太喜歡這種儀式感，過于嚴肅，也太套路。

他認為這些東西像是死結，只要沾上就再也無法脫身。

可曾經的他，卻希望自己能和于桑洲來一場永遠無法脫身的死刑。

鄭西尋來的時候提了一大堆東西，看見饒時的時候就開始笑。

“明天的活動應該很多人吧？”鄭西尋看着布置好的場地問饒時。

“嗯，”饒時說，“得從早忙到晚了。”

“真辛苦，”鄭西尋坐到他邊上将袋子打開，裏面是大大小小的打包盒，“我還是想請你吃飯，雖然沒那麽正式，但味道絕對不錯，很早之前就想帶你去這家店吃飯了，只可惜……”

饒時害怕他又提起和好的事，連忙打斷：“那我得趕緊嘗嘗，看看到底有多好吃。”

味道确實很好，這也是饒時這段時間以來吃過最好的一頓。

現在生活比之前好了不少，可他還是舍不得去吃些好的，可能是之前養成的壞習慣，碰到什麽就下意識去想有沒有更便宜的平替。

鄭西尋吃起飯也不說話了，等他吃完的時候，饒時正看着湖面發呆。

現在快天黑了，湖中映出的黃昏比天空中更美。

他好久沒這麽有閑情地看風景，今天實屬難得放松，只可惜內心并沒有得到多少輕松。

“饒時，”鄭西尋看他一眼，又和饒時看向同一處，“你是個很不錯的人。”

饒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句話，因為他并不覺得自己好，“很不錯”這三個字也稱不上。

鄭西尋繼續說：“你是個不錯的好朋友，和你一起相處真的很舒服，最重要的是，你也是個好戀人，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非常開心，我也……很想和你回到曾經。”

鄭西尋低下頭，握着的手一下下輕掐在虎口處，饒時擡手拍了拍他的背，看向湖面即将被黑夜覆蓋的黃昏。

“饒時，”鄭西尋突然握住饒時的手，在他手心點了點，“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和我分手？”

“沒什麽，”饒時看着鄭西尋握住自己的手，輕聲嘆氣，“是我的問題，別想太多。”

“連說都不能說嗎？”鄭西尋苦笑，“當時那個分手理由我真的不能接受，你好歹編也編個像樣點的。”

本來當時他和鄭西尋都快有點什麽了，前戲還沒開始，饒時先謝幕了。

他幾乎是瞬間從床上坐起來，匆匆說了句“我忘了我還有事”就立馬離開了出租屋。

當天鄭西尋給他打了很多電話，發了好幾條短信，饒時都接了，但他只說自己在忙，晚點回複。

饒時連出租屋也沒敢回去，幹脆去了任游家小住幾天。

晚上任游實在看不下去，坐在客廳就把饒時教育了一頓。

并盯着饒時給鄭西尋打了電話。

饒時磨磨叽叽憋出一句：“我昨天做了個夢，夢到我們分手了，我覺得這可能是上天的指引，所以……對不起鄭西尋，對不起對不起。”

這個理由非常離譜，任游看見他挂斷電話後又是一通教育，饒時愣是一聲都沒吭。

現在鄭西尋又提起這件事，饒時都快流汗了。

他将手抽開，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就是……上天指引嘛，這種東西說不準的，而且你真的沒有哪裏做得不好，都是我的問題，我不想白白浪費你的時間。”

鄭西尋明顯不信，他笑了笑，看向自己已經空着的雙手：“沒事，我不會逼着你說，”鄭西尋深吸口氣，“既然你說我沒有哪裏做錯，那我希望你也能再給我一次機會，還是說你喜歡于桑洲那種互相的……雖然我沒試過，但要是你願意，我也可以試試當上面那個。”

“你真是越想越遠了，”饒時提起他們中間的外賣袋站起身，“回去吧，我回公司打個卡也回家了。”

“饒時，”鄭西尋連忙跟上拉住他，“再給我一個機會。”

“好好過你自己的，”饒時朝他笑笑，“我沒什麽好的，一點都不好。”

鄭西尋這次沒再跟上來，饒時回家的時候，于桑洲也沒出現。

他想着，要是這樣一直過下去也挺好。

誰都別打擾誰的生活，他好好做婚介師，于桑洲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今天群發給客戶的消息陸陸續續收到了回複，饒時洗漱完躺床上就開始加班。

最後一條是于桑洲的消息。

他說：明天我開車，我們一起去。

饒時啪啪啪戳着屏幕，幾條彩杠早已經把他看暈了，他回複：不用，我要提前去。

這句話剛回複完，手機卡了兩下，跳出一條通知：今晚鴿了。

是讀舟。

直播不愧是他的副業，要是讀舟靠這個吃飯，那估計得餓死。

于桑洲的消息也跟着回了過來：那我和你一起提前去。

随便吧，于桑洲願意大清早去那裏蹲着，他也沒必要攔。

饒時懶得回，點進直播App裏打開和讀舟的聊天界面。

饒時問：又鴿了啊，你到底忙什麽呢？

讀舟幾乎秒回：忙工作上的事。

這人還挺高冷的。

饒時手機有越來越卡的趨勢，他想着要不問一下讀舟，能不能加微信聊。

這樣切來切去有些不太方便，主要還是手機有些扛不住了。

讀舟倒也無所謂，他讓饒時把微信號發過來，他會去加。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饒時先是立馬換了微信頭像，時間趕得及，他随便扒拉相冊選了一張。

那是他有一次晚上下班在花壇邊拍的小貓。

昏黃路燈下的貓耳和地面的黑色影子湊在一起，饒時當時還想湊近去摸一摸，但他害怕一走過去貓就跑了，只好站在那兒拍了一張。

換好頭像後，饒時立馬将微信號發給了讀舟。

饒時沒過多久就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備注為：讀舟。

黑貓頭像，倒也很适合讀舟，饒時通過請求後先看了眼他的朋友圈。

可惜裏面沒發什麽，大多是直播預告或是今天鴿了。

“你就給他說，今天鴿了不好意思，下次提前給你說，”于桑洲給于際吹着頭發，站在後邊兒指揮他打字，“鴿子的鴿！你打錯了！”

“要我幹活兒還這麽多事……”于際啪啪啪戳着屏幕，“這誰啊，你粉絲啊？”

“算是吧，他打賞的錢全給你買玩具了，”于桑洲扒拉兩下于際頭發，“他回了嗎？”

“他說，沒關系的，忙好再開直播也行，他問你怎麽還不睡，”于際擡頭看了于桑洲一眼，“怎麽回，說你睡不着啊？”

“你就說我有事在忙就好了，”于桑洲說，“多得別聊了，也不熟。”

于際“哦”了聲，回完消息點進朋友圈看了起來。

他突然将手機拿到于桑洲眼前：“你看，這不是饒時哥哥上班的地方嗎？”

朋友圈內容是“心動”明天的線下相親交友會，這條朋友圈他在饒時那兒也看見過。

“自己吹。”于桑洲将吹風機放到于際手裏，站在那兒點進了“起初”的資料界面。

這頭像沒印象，微信號他也沒注意過，朋友圈嘛，好像差不多。

于桑洲切換到大號點開饒時的資料，原先和登記照一樣的頭像瞬間成了影子貓。

他愣了愣，在小號和大號之間切換無數次，最終得出結論。

我操真是饒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