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沒事的
沒事的
饒時大概還是愛看的。
他盯着于桑洲看了半天,緩緩伸出右手。
“你幹嗎……”于桑洲看了看沒穿衣服的饒時,又看了看同樣情況的自己,“你突然這麽主動,我有點不習慣。”
“你他媽是不是欠罵,”饒時在他大腿上擰了一把,“拉我起來,我洗個澡。”
“行……”于桑洲将他拉起來,帶着他朝花灑底下走。
饒時用雙手撐着牆壁,閉眼低着頭。
于桑洲剛才沒有關掉花灑,饒時的後背很快都被打濕。
他脫掉衣服後還是有些瘦,但比三年前好了很多。
饒時說:“把沐浴露遞給我。”
“你沖一下得了,”于桑洲沒動,站在邊上看着饒時,“發燒了別洗太久,你又還沒退燒。”
“你給我擠背上就行,”饒時說完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後背,“就擠在這裏,我剛才全吐身上了,不洗一下不行。”
于桑洲說:“吐衣服上了,沒吐背上。”
“別廢話。”饒時回頭瞪了他一眼。
于桑洲接下來的動作讓饒時沒再吭聲。
他将沐浴露擠在饒時後背,動作輕柔地一點點朝其他部位慢慢抹,随後拿下花灑開始沖洗。
“轉過來,”于桑洲嘆口氣,“你背對着我怎麽洗得幹淨?”
饒時沒動,他說:“不太好吧?”
“該看的都看過,不該看的也看過,”于桑洲問他,“還有哪裏不太好?”
浴室裏的溫度越來越高,于桑洲都覺得悶得不行。
他不敢再耽擱,如果繼續在這種環境下待着,就算是一個沒生病的人都會感到十分不适,更何況饒時還發着燒。
于桑洲将花灑放回去,一手搭着他肩膀,一手摟着他的腰,将饒時強行轉過身來面向他。
饒時臉上沒什麽表情,非要說有什麽,于桑洲好像從他眼裏看出一絲慌張。
“放心,我什麽都不會幹,快點洗完澡回床上睡覺,”于桑洲說完就拿來沐浴露,他握起饒時的手,将沐浴露擠在他掌心,“你自己洗,我不碰你。”
于桑洲也不是這種人,他怎麽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想着那點事情。
更何況,他和饒時不是情侶關系。
可饒時看他的眼神分明就帶着緊張。
于桑洲不清楚饒時在害怕什麽,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說法和做法能不能讓饒時感到踏實。
他剛準備朝邊上走兩步,想着站在旁邊看着好了,等饒時洗完就給他立馬帶回床上睡覺去。
還沒等于桑洲挪動步子,饒時的手剛好離開了腹部,他大概是想洗頭發。
于桑洲馬上将洗發水拿過去,朝饒時頭上擠了點。
洗發水擠多了些,現在的饒時滿頭都是白色泡沫,花灑淋下來的水直怼着他腦袋,泡沫被沖得眼睛裏都是。
“你別揉,”于桑洲趕緊将花灑拿下來,用手接起一捧水沖了沖饒時的眼睛,接着慢慢替他将頭上的泡沫清洗幹淨,“眼睛怎麽樣,還難受嗎?”
饒時伸手接了一捧水洗臉,他說:“還好。”
于桑洲“嗯”了聲,說道:“我幫你把身上沖一下。”
饒時身上都是被水從頭發上沖下來的泡沫,于桑洲拿着花灑慢慢沖着,從他後背沖到胸口。
水流朝下,沖散他腹部的泡沫。
于桑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明明記得,饒時的腹部不是這樣。
那是一道幾厘米的疤痕,并沒有增生得很厲害,但還是肉眼可見的凸起。
“這是什麽?”于桑洲伸出食指慢慢靠近那條疤痕。
他不敢太用力,指尖輕觸着疤痕的一端緩慢移動到末端。
饒時洗完了澡,他關上花灑,扯過毛巾擦着身上的水,沒搭理于桑洲。
“是什麽?”于桑洲又問。
他的手被饒時拍開,但他的視線還是停在那個位置。
“闌尾炎,”饒時擦了擦頭發,又扯下來一條毛巾丢到于桑洲頭上,“沒見過啊?”
于桑洲的确沒見過,但他知道,闌尾不在這個地方。
饒時的疤痕在左側,他絕對不會看錯。
“你穿着,”于桑洲拉住饒時,沒讓這人走出浴室,他将自己拿的那件睡衣朝饒時頭上套,“快點穿上,等會兒出去就冷了。”
饒時擡起胳膊穿衣服,轉過頭看了于桑洲一眼:“你不冷嗎?”
“你在關心我嗎,”于桑洲說,“我不冷,放心。”
“嗯,”饒時說,“不冷也穿條內褲,你這樣光着,有點太過于自由了。”
“你這兒有新的內褲嗎,”于桑洲跟着他一起走出去,“別說讓我回去的話。”
饒時已經躺到床上了,于桑洲正好站在空調出風口下面,只對着風吹幾秒鐘,就給他凍得打了個寒戰。
“抽屜裏,自己找,”饒時又裹上被子,“把衣服穿好,然後把燈關了。”
于桑洲不打算再多問什麽。
他穿好衣服後走到床邊關了燈,借着自己手機的燈光坐到床上。
饒時沒有趕他。
于桑洲拿起體溫計,對着手機燈光甩了甩,随後放到饒時腋下。
他一手輕放在饒時胳膊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機翻看未讀消息。
張定辛發了好幾張于際的照片,每個時間段都會有一張,從他玩玩具到吃飯,又從睡午覺到睡醒喝杯牛奶。
離現在時間最近的一張照片是于際已經睡着了。
張定辛帶孩子倒是挺有一套,将于際交給他帶,于桑洲只害怕他喂于際吃太多零食,別的都十分放心。
于桑洲慢慢看着剩下的消息,房間裏十分安靜,安靜到可以聽見他自己戳着手機屏幕打字的聲音。
突然響起的雷聲無疑是比打字聲更刺耳的存在。
于桑洲扭頭看向窗戶,窗簾拉得很嚴實,一點縫隙都沒有。
除了黑暗,什麽都看不見。
外面再次響起雷聲,于桑洲這次伸手覆上了饒時的耳朵,雖然還是慢了一步。
畢竟沒有閃電的提前預警,無法判斷雷聲會在什麽時候出現。
饒時睡得熟,打雷的時候也沒動一下,于桑洲還擔心他會驚醒,結果這人愣是睡得好好的。
于桑洲挪開手,輕輕捏了捏他的右耳垂,最後将體溫計從腋下拿出來,對着手機燈光看了眼。
饒時還是有些發燒,可他犟的不肯去醫院,于桑洲碰了碰他的額頭——饒時在發抖。
“冷嗎?”于桑洲替饒時将被子掖緊,可他并沒有因此而好一點。
“饒時,你別打我,”于桑洲說完就脫了上衣,他掀開被子将饒時撈進懷裏,又蓋上被子,“抱抱,抱抱就不冷了。”
饒時渾身都是暖和的,有點像冬天出租屋裏的小太陽。
于桑洲用腦袋抵着饒時脖子後,搭在他腰上的手輕輕拍着。
懷中的人又打了個冷顫,于桑洲将他又抱得更緊了些,手正好隔着衣服碰到那道疤痕。
疤痕的凸起不是很嚴重,可于桑洲摸在疤痕上時,心裏早就揪成一團。
肯定不可能是闌尾炎。
但這條疤痕是怎麽來的?
于桑洲不敢想,什麽東西才會在這個部位弄出這樣的傷口,是別人弄的,還是饒時自己弄的。
饒時疼不疼,他會不會哭。
這個傷口到底是什麽時候弄的。
于桑洲又摸了兩下疤痕,他用掌心覆蓋上疤痕,腦袋在饒時脖子後蹭了蹭,随後輕嘆一口氣。
“饒時……你肯定很疼。”于桑洲小聲地說。
饒時睡得有些沉,于桑洲輕拍着饒時,把自己也給哄睡了。
這一覺于桑洲睡得很不錯,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人全在他懷中,就連外面越下越大的雨都成了助眠白噪音。
于桑洲醒來是因為懷中的人突然顫抖一下,似乎是做了噩夢。
饒時的呼吸有些快,于桑洲緊張地問:“做夢了?沒事的,都是假的。”
躺在身邊的人好像點了點頭,随後突然開始幹嘔。
于桑洲猛地坐起來下了床,房間實在太黑,他又着急得不行,腿也不知道在哪裏撞了一下。
他不敢耽擱,全憑手感拿起放在門口角落裏的垃圾桶,又快速回到床邊。
“要吐嗎?”于桑洲将垃圾桶朝上擡,這個角度正好,饒時不用費很大勁坐起來,只要稍微擡頭就能吐進桶裏。
饒時伸出一只手抱着桶,連着幹嘔好幾次。
聽聲音,饒時的鼻子也堵住了。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不順暢。
于桑洲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只能一下下順着饒時的背。
“沒事,沒事的,”于桑洲說,“生病是很難受,你聽話,我們去醫院看看,我開車很快,到了醫院後,你什麽都不用管,我背着你,行嗎?”
“我不去,我真不想去醫院,”饒時說到後面聲音也開始顫抖,他說,“于桑洲。”
饒時在哭。
于桑洲伸手在他臉上摸了摸,确實是有淚。
“嗯,我在你旁邊,”于桑洲點了點他的眼角,“你哭得我心裏難受。”
“我也難受,”饒時越哭越厲害,“我不想哭的,但我控制不住,我還吐不出來。”
于桑洲的手還放在饒時臉上,淚也一直往他手心裏流。
饒時的哭聲越來越大。
現在的饒時,肯定連說話都說不利索,他哭得一抽一抽的,還會擡手朝眼睛上胡亂蹭幾下。
于桑洲不想讓他再哭了。
饒時的哭聲刺激着他的每根神經,于桑洲心裏亂得不行,他一下下輕撫饒時的臉,朝身邊人靠近。
這個吻落在饒時眼角。
于桑洲喊了他一聲:“饒時。”
饒時“嗯”了聲,于桑洲的手指碰上饒時的嘴角,他又喊了聲:“饒時。”
這個吻,落在唇上。
“沒事的,”于桑洲說,“我在這兒,不要害怕,也別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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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