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生日

生日

馮先生的要求并不高，饒時和他聯系過幾次，甚至覺得他的要求有些低。

在每次的溝通中，馮先生還會反複強調，女方一定要身體健康。

饒時有些納悶，但也沒太多問。

他和馮先生約在十月中旬見，到時候再将匹配上的客戶資料拿給馮先生看。

饒時最近每天都忙得不行，但他還是在今天選擇提前下班。

因為今天是于桑洲的生日。

這人雖然沒主動說明白，但他拐着彎地提醒了饒時好幾次。

九號的生日，于桑洲從七號就開始暗示他。

于桑洲一會兒問饒時九號加不加班，一會兒又問饒時九號想吃什麽。

說什麽都離不開這個“九”，但于桑洲就是不說那天是他的生日。

饒時當然不會忘，他就是不知道該送什麽，好在最後還是想出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禮物。

他事先訂好了蛋糕，在離開公司的時候給蛋糕店發了消息，讓他們在一小時後送貨上門。

這怎麽說也算是個驚喜，總不能讓于桑洲提前看見。

走出公司大門，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于桑洲。

這人站在車門邊沖他招手，說道：“走吧，回家。”

于際也在車上，現在這個時間剛放學沒多久。

饒時剛打開車門就聽見裏面放得震天響的《生日快樂》，這小孩兒倒是不怕吵，拿着于桑洲的手機一臉淡定。

“于際，”饒時上了副駕駛，轉頭對他說，“手機拿遠些，聲音太大了對耳朵不好。”

“于桑洲今天一直叨叨他過生日，我都聽煩了，”于際将手機聲音調小了些，最後幹脆直接關了，“不聽了，我也快聽膩了。”

于桑洲帶着笑看向饒時。

“笑什麽笑，我記得呢，”饒時說，“你的生日我忘不了。”

“你的我也記得，”于桑洲說，“下個月12號。”

“嗯，要不今天我做飯吧，”饒時說，“我最近看了幾道菜譜，做出來沒問題，于際別吃，你吃就行。”

“為什麽我不能吃？”于際在後面問道。

“精準下毒。”饒時說。

壽星自己做飯不多見，饒時今天也算是見到了。

于桑洲壓根不讓他進廚房，他只得在客廳和于際坐在一起看動畫片。

雖說是動畫片，但劇情也挺跌宕起伏……饒時跟着一起看得還挺起勁，于桑洲好幾次都瞥見他一會兒樂得不行，一會兒又皺起眉。

饒時正帶勁的時候手機響了一聲。

他拿起來一看，是饒達海的消息。

這才月初，就算是按照原先的時間，他也應該是月中再來要錢。

可這個人偏偏選擇今天。

饒達海發來的一長段裏沒有一句是好聽的話，不是罵人就是指責。

因為饒時在上個月将給錢的時間拖了很久，所以他在這個月初就找來了。

饒達海說饒時不懂事，說饒時白眼狼，他讓饒時立馬将錢打給他。

因為上個月的拖延，這個月還得加上兩千的利息，一共得轉給他八千。

饒時選擇無視，他下定了決心，不會再搭理饒達海一次。

于桑洲快做好飯的時候，饒時又接到了一通電話。

他今天是得看黃歷嗎？

怎麽一件事接着一件。

來電人的備注是“媽”，饒時站起身走到陽臺接通電話，他喊了一聲：“媽。”

“诶，小時啊，你最近怎麽樣？”女人的聲音聽着很高興。

“還挺好的，”饒時看向沙發上坐着的于際和正在廚房背對着他忙活的于桑洲，他問電話那頭的人，“打電話來是有什麽事嗎？”

女人說：“沒什麽重要的事，就是想問問你最近怎麽樣。”

饒時當然不會信這句話。

她打電話來的次數少得可憐，這次更不可能是為了什麽問問他好不好而打來電話。

饒時說：“我最近都挺好的，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挂了，馬上要吃飯了。”

電話那頭的人猶豫幾秒，開口說道：“小時，媽媽要結婚了，你要是有空的話……歡迎你來。”

“在江城嗎？”饒時問。

“不在，你來的話，媽媽給你買機票，幫你把酒店訂好，你只管人過來就行。”女人說。

還好不在江城。

饒時說：“恭喜您，不在江城的話，我就不來了。最近工作有些忙，您這邊方便的話把微信號發給我，或者銀行卡號，我給您包個紅包。”

話說得挺客氣，卻也十分生疏，饒時自己都覺得別扭，可他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其實不管這場婚禮在哪兒，饒時都是不會去的。

女人似乎也是被這些話堵得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尴尬地笑了笑，說道：“不用你包什麽紅包，如果實在不方便就算了，工作第一位。”

“嗯，”饒時說，“那我挂了。”

“等一下，”女人的語速快了些，像是害怕饒時會随時挂電話，“你現在也到年齡了，有沒有找個女朋友？媽媽也想早點吃到你的喜糖。”

喜糖啊……饒時經常吃這個。

通過饒時介紹進入婚姻的客戶，在領證那天都會帶着喜糖去公司找他，每次收到喜糖，饒時都會很高興。

但他……這輩子是和這個東西沒有緣分了。

“沒有找，”饒時說，“我目前沒有這個想法。”

女人說：“一個都沒談嗎？怎麽說也得試着去和女生相處一下啊，你不要害怕談戀愛，更別害怕婚姻。”

饒時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怎麽就能把這件事想得那麽遠。

他純屬不喜歡異性，和怕不怕沒關系。

“沒有害怕。”饒時說。

于桑洲已經做好飯了，他正站在餐桌邊看着饒時。

饒時晃了晃手裏的手機，緊接着，門鈴響了起來。

門是于際開的，小孩兒說了一句：“蛋糕啊？”

饒時沖于際點了點頭，電話那頭的人問道：“你在家嗎？還有個孩子？”

饒時“嗯”了聲。

于際将蛋糕打開，于桑洲拿起手機拍了兩張，随後趁于際的注意力都在蛋糕上時，沖饒時隔空親了一下。

饒時朝着于桑洲笑了笑，下一秒，他聽見電話那頭說道：“小時，媽媽一直相信你是個很優秀的人，你和你爸爸不一樣，你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你小時候的事情……媽媽很抱歉，但你現在的脾氣好了很多，如果你和他已經沒了聯系的話，以後也不要再去聯系他了。”

“我的脾氣難道不是遺傳嗎？”饒時說，“媽，說再多也沒用了，你當初就不該和他生下我。”

女人沉默了一會兒，她說：“你只需要記住，你和他，絕對不一樣。”

于桑洲替他切好了蛋糕，正端着蛋糕盤走過來，饒時說：“知道了，再次恭喜您，先挂了。”

“誰啊，恭喜什麽？”于桑洲戳下一小塊蛋糕遞向他嘴邊，“是客戶嗎？”

“不是，”饒時張嘴接住蛋糕，問他，“你吃了沒？”

于桑洲說：“還沒呢，先給你吃。”

饒時看了眼手機，饒達海在他接電話的時候發了不少消息，微信沒回就又接着發短信。

他看着頭疼，幹脆鎖屏将手機丢到沙發上。

于桑洲今天的菜做得沒那麽淡了，于際吃得也挺開心。

饒時準備在晚些時候将自己準備的禮物送給他。

他們這幾天的相處沒再那麽膩乎，饒時确實有些冷落于桑洲，但畢竟關系還在這兒。

這個禮物，他曾經送過一次。

現在再送一次，意義卻不太一樣了。

他的禮物就是自己家那扇門的鑰匙，智能鎖的鑰匙不好看，也不方便攜帶。

饒時買了禮品盒，将鑰匙放在裏面，看着倒還像那麽回事。

他這次送這個禮物，是希望兩個人的關系能夠有所改善。

表面的好并沒有意思，只要心裏那一坎過不去，所有的東西就都是虛的。

他想着，晚上送禮物的時候，剛好還能和于桑洲好好聊聊。

就算聊崩了也沒事，至少他心裏這坎也算是過去了一點。

這把鑰匙是他給自己找的臺階，但他更希望這把鑰匙能将他和于桑洲之間那扇隐形的門給打開。

饒時攬下了收拾碗盤的事情。

于桑洲今天生日，讓他做一桌菜就算了，總不能還讓他接着收拾。

饒時在廚房忙活，于桑洲也沒閑着，他站在饒時邊上削着水果，倆人就在那兒随便瞎聊，于際則坐在客廳寫着作業。

今天應該看黃歷的。

可今天是于桑洲的生日，這麽好的日子，怎麽會壞呢？

當饒達海的聲音伴随着一陣陣踢門聲響起來時，饒時腦子裏一瞬間空白。

饒時突然覺得，可能并不是因為今天的日子不好。

而是因為他倒黴，他這個人啊……一直都運氣不好。

饒達海踢的是饒時家的門，罵聲也開始越來越大。

于際皺着眉看向外面，饒時站在原地，聽着外面的動靜。

于桑洲看了饒時一眼，轉身離開廚房走到門口，他手裏還拿着一個只削了一半的蘋果。

水果刀被放在了玄關櫃上，于桑洲打開了門。

“別開——”饒時這句話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于桑洲語氣也沖，他問饒達海：“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饒時在你那兒？”饒達海的聲音還是很大，他沖着屋內喊，“你為了躲老子還跑別人家去了？啊？饒時！”

饒時将手洗了洗，走出廚房對于際說了句：“你先回房間玩會兒。”

小孩兒看了看他，抱着作業朝卧室走。

饒時深吸口氣，走到門口拍了拍于桑洲肩膀，讓他站到自己後面。

饒達海看見饒時後瞬間變了臉，就跟看見仇人一樣。

“這個月還沒到時間吧？”饒時問道。

饒達海“呸”了聲：“你守時了嗎？你別跟老子說這些七的八的，該給的給，多的我也不要。”

多的不要。

這句話聽到饒時耳朵裏他都覺得好笑。

“一分都沒有，想都別想，”饒時将他從上到下打量一遍，“你還有錢買這身衣服？穿着有什麽用嗎？饒達海，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你從我這裏拿不到一分錢，別再做夢了。”

這句話說完，饒時伸手就要關門。

饒達海想踹門就踹吧，壞了他再換。

今天是于桑洲的生日，饒時不想弄得太尴尬。

至少，他還想在于桑洲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不再動手動腳不再罵人的饒時。

也不知道饒達海哪裏來的力氣，門被他緊緊拽住，緊接着，他跨進了門。

饒時想趕他出去，饒達海擡腿使勁踹了饒時一腳。

玄關櫃上的水果刀很顯眼，饒達海一進門就看見了。

這把刀被他拿起，朝着饒時捅去。

“我去你媽的！饒時！”饒達海這樣子，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可疼痛的感覺沒有到來。

饒達海的罵聲卻停下了。

緊接着是水果刀被摔在地上發出的聲響。

跌坐在地的饒時能十分清楚地看見地面有什麽。

現在的地面，多了些紅色。

饒時那個時候肯定很疼，于桑洲現在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但還好他擋了過來。

這次，饒時不會再疼了。